64
窗外雪花紛飛,指尖碰觸過的最後都消失不見,也許會盤旋在天空來個最後的完美謝幕。
我睜開眼,隐隐的聽見哭聲……
“亦塵。”我覺的嗓子裏像有把火在燒。
季亦塵抱着塵然坐到我的床邊,“是不是有點口渴?”
“恩。”
“我去給你倒杯水。”我接過塵然,她突然就安靜下來了。
“……她怎麽樣了?”走到門口的季亦塵停下腳步沒有說話。
我不知道沉默是代表着不好還是很不好,我也沒有去深究,因為我的內心還是充滿了恐懼。
從那開始,一連下了一個星期的雪,腳印現了又隐,隐了又現,所以我們已經追尋不到以前的足跡。想要踩踏着回顧以往,卻發現我們已經站在未來的街口。
“在想什麽?”
“不知道,只是在看雪。”我輕輕地往後倚靠在季亦塵的懷裏。
“你全身都有些冷。”
“你全身都很溫暖。”我往他的頸窩處蹭着。
“塵然又睡着了。”
“她很愛睡的。”
“就和你一樣。”我偏頭看着他,“我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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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怎麽記得上學的時候,一到上課,你就昏昏欲睡了呢。”
我輕笑着,原來我的回憶還有一些歡聲笑語隐藏着。
“那個時候,我們都很快樂,你和米楚整天都埋在小說裏,在談論着美好的愛情。”
我輕輕地想要掙脫,可是季亦塵卻抱我抱得更緊。
“天然,米楚她肯定會很幸福,至少在離開之前,她擁有過美好的愛情,金璟彥是真的愛她的。至于艾曉藍,她是個可憐人,攥在手裏那麽多年,卻始終沒有得到過愛情。亦或于我們,我們是最幸運的。雪起雪落,我們永遠都存在彼此的心中,永不融化。”季亦塵緊緊地握住我的手,舉到他的唇邊,輕輕地烙下一吻。他輕輕地拭去我眼角的淚水,用指腹輕輕地揉搓我的臉,舒展開我皺着的眉頭,按摩着我閉上的眼睛。
後來的日子,趙華不知所蹤,再沒有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裏。還有趙成華,他就這樣消失了,仿佛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潇灑地轉頭,停留的腳印,卻再也不知所蹤……
“爸,你在幹什麽!”許栀搶過許銘達手中的藥,“你想幹什麽!難道你都不考慮一下我和許然嗎?”
許銘達搖搖頭,“女兒,是爸糊塗了,爸現在想要贖罪啊!”
“可是你這不是贖罪,是逃避!你最痛恨的就是逃避的人,難道你都不記得了嗎?”
“栀兒……”
“我不準,你知道嗎?我不要爸離開我們。”許栀哭的梨花帶雨。
“許伯。”
許銘達回頭,就看到季亦塵筆直的站着。
“你來幹什麽!你就是那個罪魁禍首,要不是你,我們怎麽會淪落成這樣!”
“栀兒!”許銘達吼道。
“許伯,我想單獨和你談談。”
許銘達低頭沉默一會,說好。
許栀不理解的看着許銘達,可是還是輕輕地攙扶着許銘達來到書房。許銘達真的已經老了,兩鬓已經顯現了銀絲,臉上的紋路也愈漸明顯,無力的癱在椅子上。
“你不介意我坐着吧,歲月不饒人啊。”許銘達暗自一嗟。
季亦塵淡淡的回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誰也沒有打破這份沉默。
倒是許然突然開門進來,驚吓了各有心事的兩個人,但許然只是淡淡的掃過季亦塵,目光落在許銘達身上,卻什麽都沒有說,輕輕地關上門……
“你說,她剛才是想說什麽?”
季亦塵擡頭,“不知道,我還沒有本事去猜透別人的內心。”
“你和你爸一個樣,明明心裏心知肚明,卻總不表露。”許銘達笑了。
“是嗎?我都不知道。最後還是許伯看的明白。”
“亦塵,商場上的事誰也說不準,總會有誰取代誰,不會有不變的贏家,你要記住了。”
“謝謝許伯的教誨,亦塵一定銘記在心。”季亦塵站起來,“天色也早了,我就不打擾了。”
“哎,你爸還好嗎?找個時間,我們一起去看看他吧。”
“好。”
許銘達晃晃悠悠的站起來,“果然還是年輕人的天下,我果真是老了。明天有一位律師會去找你,你要是,有時間的話,就接待他一下。”
“好。”許銘達看着季亦塵的背影,卻一步都邁出去。
“季亦塵,你這個壞蛋!你是想逼死我爸嗎!”許栀沖上來揪着季亦塵的領子,卻被許然硬生生的拽開,“姐,你放開!你冷靜一點!”
“小然,是這個人害的爸這樣,害的公司這樣!”
“那你這樣做,就能解決事情嗎!”
許栀聽到後,無力的癱軟在許然的懷抱裏,眼神空洞着。
“你還不走嗎。”許然低着頭,不去看季亦塵。
季亦塵沒有說話,整理一下衣領,就出門了。
天空霧蒙蒙的,可是雪花的軀體變得越來越小,滴落在眼皮上,顯得微不足道。
季亦塵走到鐵門處,卻沒有進去,靠在牆上,掏出煙盒,點燃一支煙,煙霧圍繞着全身,遮住了眼裏的情緒,薄唇一開一合,有着訴說不完的情緒。
“亦塵。”季亦塵聽到我的聲音,轉過頭來,将還有半截的煙丢在地上,踩滅。
“怎麽出來了?”
“女人的直覺。”
他笑着輕點我的鼻尖,摟着我的肩膀,“進去吧,外面很冷。”
我手圈住他的腰,“好啊,一起。”
腳下的雪被我們踩的咯咯的響,屋裏的熱氣在向我們招手,我們互相攙着走着。
“天然,找個時間,我們再去看看爸吧。”
“嗯。”
雪愈漸愈小,成了透明的玻璃,可卻輕的像雪絨。
“金璟彥,你到底怎麽回事?”沐沐怒氣沖沖的走進來,可卻在看見金璟彥的臉之後就怎麽也沒有怒氣了。
“沐沐,如果你發現你自己好幾年都不知道怎麽過來的,你會怎麽樣?”
沐沐皺眉,“我,我也不知道。”
“這幾年,我發現自己就是行屍走肉般,完全游離在人世外。”
“璟彥……”沐沐想安慰他,可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安慰。
“沐沐,對不起,這次違約金我來賠。”
沐沐笑笑,“你說什麽呢,這種事還分那麽清楚啊,我們之間誰和誰啊。”
“過幾天,我想去旅行。”
“旅行?你要去哪?我也想去旅行,要不我們組隊吧。”
“沐沐,我想一個人去。”
沐沐撇撇嘴,卻也不說什麽。他知道他心裏的苦和煩悶。
“那你回來的時候,會聯系我吧,不會就此就斷了聯系吧。”
金璟彥只是微微搖頭。
他想離開這裏,哪怕只是一時的也好,至少會有那麽一瞬間不會想起以前的事。
推開門,房間裏黑漆漆的。金璟彥打開燈,走到櫥櫃旁,取出盒子,拍拍盒子上的灰塵,取出那封印有百合的信,久久的不能回神,手指輕觸着那百合的印記,純美而孤傲,又藏有着冷豔。
還有一張照片,是孩子的彩超,是自己孩子的照片……已經可以很清楚的看見孩子已經成形的眉眼……金璟彥整理好盒子,都放進行李箱中……
“季總,有一位姓李的律師已經在辦公室等你了。”
季亦塵對着紀憶點點頭。
“你好,季總,我姓李,李律師。”
季亦塵禮貌性的同他握了握手,“請問你這次來有什麽事?”
“我帶來一份文件,你請過目。”
季亦塵接過手中的文件,随即便擡頭看着李律師,“這……”
“這是許老的意思。”
季亦塵緊緊地看着文件,不知該怎麽回應。
“是不是不知道該怎麽辦,還是自己突然就良心發現了,不敢接受?”許然雙手懷抱着胸。
“許小姐。”
“李律師,你先回去吧。”
“這……”
“爸那裏,我會交代,我有事想和季亦……季總說。”
李律師看了一眼,很識相的走了,偌大的辦公室只剩下季亦塵和許然。
“你特意把李律師弄走,就準備就這樣耗着嗎?”
“你知道,我和曉藍,認識也有好幾年了吧。”
“嗯,就單單是我和你雖不熟,但也認識好幾年了。”
“季亦塵,你知道你有時真的讓人很讨厭。”
“是嗎?謝謝你指出我的缺點,我一定會改正的。”
“季亦塵,我沒有心情和你說笑。我這次來,是想對你說一聲,抱歉。”
季亦塵擡頭,“為什麽說這個?”
“不知道,就是想說了。不管你接不接受,我已經說過了。”
“既然許二小姐都已經這麽說了,那我就一定要接受。”
許然站起來,“我還有事,那我就不打擾了。”許然停在門口,“這份文件,你就簽了吧,這樣他老人家才會好受點,你也知道他現在身體狀況大不如前了。”
季亦塵沉默着……
許然快步走出季氏,沒有一絲停留的步伐。
“許小姐,你是要去哪啊,要不要我送你一程。”肖燃吹着口哨,靠在車子旁。
許然現在沒有心情理會,可是卻被肖燃擋住了去路。
“讓開。”
“怎麽了,是哭了?”肖燃伸出手,卻還沒碰到,就被許然擋開。
“不用你管,肖燃,我們早就是陌生人了,你為什麽還要回來!”
“因為我還愛你。”
“那只是你單方面,我對你已經沒有感覺了!”
“我不信,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說一次嗎,我能感覺到你對我還有感覺。”
許然偏頭,“憑什麽,如果讓你有什麽錯覺,我很抱歉。”
肖燃抓住許然的胳膊,卻被許然無情的甩開。
肖燃望着許然的背影,心裏雜味百千。
許然轉過街角,腳步卻慢慢的慢了下來,無力的垂下包。淚水一遇冷,就化成了冰,一直冰到了心,凍結曾經的美好,吞噬現有的懦弱。
“怎麽好好叫我來喝酒?”安霈拿起面前的啤酒。
“突然想叫你來。”
“原來我是可以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啊。”安霈放下酒瓶,“我還以為你和天然怎麽了。”
“怎麽可能,我們可恩愛着呢,誰也拆不散。”
安霈看着季亦塵,“那就好,如果你讓天然傷了心,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那你會怎麽不放過我呢,是把我痛揍一頓,還是痛揍一頓?”
安霈搖搖頭,“不告訴你。”
“還會保密了,你這樣都是跟悅琳學的吧。”
安霈笑笑,“是啊,婦唱夫随嘛。”
季亦塵和安霈笑着幹杯。
“季姐夫?你怎麽把他灌的這麽醉?”代悅琳勉強的支起安霈那重的跟熊一樣的身體。
“那是你老公酒量小。”季亦塵笑笑就驅車離開,留下惱怒的代悅琳和醉的不省人事的安霈。
季亦塵開着車,在路上行駛着,卻在紅燈亮起的時候,看見了一個人在抹着桌子。
“請問你要吃點什麽?”
“李嫂。”
李嫂擦桌子的手停頓着,顫抖着,不敢擡頭看。
“李嫂,是我,我是亦塵。”
李嫂勉強的擡頭,“亦塵,是你啊,我們好長時間沒有見面了吧。”
“是啊,自從天然被綁架那天起。”
李嫂臉上閃過一抹驚慌之色,手不住的顫抖,突然跪倒在季亦塵的面前,“亦塵,都是我的錯啊,是我不對,你就懲罰我吧。”
“李嫂,李嫂,你不要這樣,你先起來。”季亦塵拉起李嫂,“李嫂,我不怪你,這事都過去了。”
“亦塵,真的對不起,可我,是真的沒有辦法啊。”
“李嫂,沒事,一切都過去了。”
李嫂抹着止不住的淚,化作水珠漂浮在夜空中。
季亦塵随着李嫂來到一處偏僻的危房,裏面空氣潮濕陰冷,燈光昏暗,不大的屋子裏卻很擁擠。李嫂的兒子從裏屋出來,随後跟着兒媳婦,懷裏還抱着一個熟睡的孩子。
“亦塵,來,喝杯熱水,我們這裏什麽都沒有。”
“謝謝李嫂。”季亦塵端過杯子,輕輕的飲啜一口。
“你們,過的怎麽樣?”李嫂不安的揪着衣服。
“還好。”一句帶過,省的李嫂愧疚更加深。
季亦塵坐了一會便告別,回頭看着這岌岌可危的房子,心裏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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