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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着青石臺階往下走,前峰并不高,沈寒帶着衆人到了山下。
顧傾裝作被身後弟子不小心推擠了一下,走到了隊伍邊上,其實也就一步的距離。
山下草叢繁茂,低矮的灌木叢生,顧傾垂了手臂,恰巧一陣清風吹過,樹木草叢被吹動。
借着身子遮掩,顧傾衣袖裏的小灰雀輕輕掉了下去。
在下山的時候,顧傾就已經傳音給林糯,所以這時候林糯并不慌亂,輕輕拍打着翅膀,在旁邊弟子看向他時,就已經鑽入了灌木叢中,消失不見。
“顧傾師兄,那是……”
霍岩是為數不多瞧見灰雀的人,也看見是從顧傾衣袖裏掉下去的雀兒,因為峰主大婚,現在絕音谷的人正在前面,他壓低了聲音問道。
“回來路上撿的。”
顧傾不慌不忙,霍岩是三長老的徒孫,和他是一輩,兩人年紀相仿,平日裏關系也算不錯。
霍岩聽聞,也不再說什麽,畢竟顧傾的師父還有個花雀妖侍,以前顧傾就有撿到受傷鳥雀回來讓他師父幫忙救治的事情,所以并沒有引起懷疑。
想到林糯,就連霍岩,心裏也忍不住一陣唏噓,林糯師叔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可即便是霍岩想問問顧傾,現在也不是時候。
而前面的沈寒,在林糯鑽入草叢中後,前進的腳步卻忽然頓了下來。
所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顧傾神色如常,可藏在衣袖裏的手,不知何時緊張的握拳。
顧傾餘光掃了一眼還在微微晃動的灌木叢,就收回了視線。
管事長老見狀,連忙上前,在沈寒背後低語幾句,絕音谷的人正在看着,若是真想迎娶絕音谷的人,現在退縮反悔,可不是明智的做法。
管事長老絮絮叨叨的,沈寒垂了眼眸,很快又擡眼看着前方,繼續往前走。
婚事一切順利,顧傾也顧不上林糯了,他倆已經說好,明日早晨在破牢山碰面,那裏是進入凡人界的入口。
而另一邊的林糯,則十分緊張地藏在草叢中,嘴裏叼着他的玉佩。
灰色的肥雀眼睛黑溜溜的,等聽到那些人上山之後的動靜,才松了一口氣。
一直銜着玉佩忘記放下,林糯只覺嘴酸,于是他将玉佩放在了地上,稍微休息一會兒,才叼着玉佩飛到了山下樹林裏。
确定周圍沒有其他人後,林糯在一棵大樹後面變回人形,飛速穿上了衣服。
揉了揉臉頰,林糯輕舒一口氣。
明日和顧傾碰面之後,他才能決定自己去哪裏,雖然顧傾說會護着他,可林糯怕連累他。
沈寒再怎麽說,才是顧傾正兒八經行了跪拜禮的師尊,他和沈寒以後就沒了瓜葛,更怕顧傾因為幫他逃出來這件事被罰。
思緒紛亂,擾的林糯苦惱皺眉,不過想法再多,現在他打算先往破牢山趕去。
還未動身,樹林裏除了蟲鳴鳥叫外十分安靜,卻忽然傳來一聲踏破枯枝的輕響,林糯眼睛倏然睜大,沒有絲毫猶豫,手上掐訣,起了戒備之心。
極輕的腳步聲似乎是因為踩了枯枝,來人反而不加掩飾了,甚至是有意放重了些。
林糯越發緊張,因為他聽着那個腳步聲,越聽越熟悉。
藏在大樹後面看不見對方,讓林糯反而更沒有安全感,于是他緩步朝外走,微微抿着唇。
如果真的是沈寒的話,那他是不是,逃不出去了。
這個念頭讓林糯臉色蒼白起來。
然而走出大樹後面的林糯,卻并沒有看到有人。
然而就在這同一瞬間,林糯僵直了身體。
當他看到大紅喜服的衣袖時,心裏的那點預感成真。
林糯再邁不出去一步,因為沈寒正在他身後,離得極近,幾乎是貼着他身子。
一只有力的胳膊緩緩箍緊了林糯腰身,他卻因為沈寒的修為壓制,動彈不得。
林糯表情倉惶,他茫然無措,心沉到了谷底,不知該怎麽辦。
“你去哪裏?”
沈寒低頭,從背後擁着林糯,薄唇似乎是不經意擦過他發頂,側頭在林糯耳邊問道,聲音極為低沉。
十分平靜的話語,甚至不像是問句,可林糯吓得幾乎哭出來,那雙清透的琉璃貓兒眼裏有着驚懼。
這是沈寒的惡念,身外化身,下山來抓他。
身外化身其實本沒有多可怕的地方,只是為了多一份助力,而且實力和本體,也是有着區別的。
可沈寒卻在修習這個術法的時候,出了岔子,導致幻化出來的另一個他,惡念占據了上風。
林糯吓到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只覺這是因果報應。
因為當初沈寒修煉時,就是因為他才出了岔子。
——
那年林糯正滿十八歲,他倆還未成婚,生辰日那天,沈寒卻依舊在修煉。
林糯自然不滿,加之前幾天從其他同輩弟子那裏,不小心看到了雙修圖典,林糯面紅耳赤,急忙扔了圖典,還被那個弟子嘲笑,他就慌亂走了。
沈寒大了他一歲,其實按照他倆這個年齡,在凡人界,即使沒有成婚,若是家裏人還在,一定會提早給他們定下親事,只等成婚就可以。
林糯對沈寒傾心已久,而沈寒對他,雖然不耐煩,可到底讓林糯一直跟着,也是因為沈寒,林糯這個資質不好的弟子,才能在藏劍峰安穩待着。
林糯生辰夜裏被和他交好的幾個弟子灌了酒,說他是壽星,不喝就是不給面子,林糯也只得喝了。
其實也沒幾杯,結果林糯眼看着就醉了,抱着個酒壇子軟軟糯糯地喊阿寒。
那幾人見狀,都哭笑不得的搖搖頭,人家沈寒這幾年風頭出盡,幾乎是他們這一輩弟子的第一人。
所有人都知道,林糯喜歡沈寒,可沈寒,一看就對林糯沒什麽意思。
沒有辦法,幾杯就醉了,那幾人只好送林糯回了住所。
林糯是沈寒身後的小跟班,有不少看不慣林糯的人,覺得他死皮賴臉跟着沈寒,才能和沈寒住在同一個院子裏,還用了沈寒不少東西。
酒意上頭,林糯暈暈乎乎從床上起來,他想阿寒了。
曾經看過的圖典倏然出現在腦海裏,林糯不知是喝了酒還是怎麽回事,只覺燥熱。
林糯出了房門,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沈寒房間外,他歪着頭,看清這确實是沈寒的房間後,就直直推門進去了。
平日裏沈寒修煉時,林糯并不會打攪他,時間一長,沈寒有時就不會築結界。
身外化身對旁人來說,算是個高深的術法,可對沈寒,并沒有什麽難的,于是那晚沈寒沒有布下結界,卻讓林糯有了可乘之機。
林糯推門進去,沈寒閉着眼睛打坐,正在修煉的關鍵時候。
可喝了酒的林糯,腦子暈乎乎的,還覺得很熱,看見沈寒後,他心裏就一陣歡喜。
從未經過人事的林糯,因着那些圖典,羞到了極點,卻還是忍不住靠近了沈寒。
不知不覺,林糯在碰到沈寒手的時候,覺得無論是心底的燥熱還是身體的熱意,都得到了些許舒緩。
沈寒的手帶着微涼,讓林糯感到十分舒服,而且,他平時也鮮少有機會這樣親近沈寒。
都說酒壯慫人膽,慫慫的林糯就像這樣說的,竟是醉醺醺抱住了沈寒,白嫩臉頰貼着沈寒側臉,十分依戀的蹭了蹭。
可還有句話,叫喝酒誤事,就在林糯抱住沈寒的時候,沈寒術法正在運轉,卻忽然被抱住,沉浸在修煉中的神識被打亂,沈寒立刻就知道是誰。
其實林糯進房的時候,他就察覺了,可并沒有放在心上,以前林糯也曾經在他修煉時進來過,可很快就離開了,所以沈寒以為他只是過來看一眼,卻沒想到,林糯竟抱住了他。
原本沈寒是可以繼續将功法運轉下去的,可懷裏那具溫熱還帶着酒香的軟綿身子,側臉傳來的肌膚相貼的觸感,從未和人這樣親近過,也不知是不是那酒香太過醉人,他身體僵硬,功法也被打亂了。
軟塌上的沈寒緩緩睜眼,低頭看林糯,當看見衣衫不整的人後,沈寒視線卻忽然不知往哪裏放。
林糯因為燥熱,抱着沈寒卻覺得十分舒服,尤其貼着他皮膚的時候,于是小醉鬼林糯就解了衣衫,也伸手去拽沈寒衣服,扯得沈寒也衣衫不整。
被林糯摟着脖子,沈寒聽見他的軟糯呢喃,有喊阿寒的,然而更多的是說涼涼的,好舒服。
肌膚相貼,沈寒自然感受到了林糯身上的熱意,他正在修煉,卻林糯被用來降溫,沈寒極輕的冷笑一聲。
而同時來的,也有沈寒的怒火,他忍着怒意,及時壓住了又差點散亂的靈力。
固守本心,是從沈寒進了藏劍峰就知曉的,這麽些年,他也做到了,以前哪怕再有幹擾,他都可以心無旁骛的修煉。
可林糯今日卻忽然闖了進來,還喝醉了,直接抱住了他,實際上這種事情雖然令沈寒惱火,可如果他想,完全可以不被打亂。
所以沈寒怒意來的如此強烈,他不止惱林糯,更多的,其實是因為他自己,如此輕易就被林糯打亂了心神。
術法運轉到了最後關頭,和沈寒并無差別的另一個他逐漸出現在房間裏。
并未去看化身,因為沈寒已經知曉,他的化身惡念占了上風。
一切,都是因為林糯。
如若不是林糯,沈寒在修煉時不會有那麽強烈的怒意,也就不至于會讓化身成了這樣。
站在地上的“沈寒”眼裏逐漸有了神采,同樣的,他并沒有去看本體,視線落在背對他抱着本體的林糯。
薄唇忽然彎了下,“沈寒”笑裏帶着滿滿惡意,本該沒什麽表情的俊臉,卻怎麽看,都有種妖異之色,明明那張臉,除了眉心處的淺金色紋路以外,和沈寒幾乎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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