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一室暗香

第二天林糯醒來的時候，就聞見了這香味，他認得這香味，沈寒以前常用。

記得在失去意識前，自己肚子疼，林糯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崽崽還在，甚至十分健康。

相連的血脈反饋給林糯這些，這讓他松了一口氣。

熏香讓林糯知道，自己依舊沒有離開沈寒的地盤。

緩緩坐起來，林糯打量着這個陌生的房間。

室內桌上擺着熏爐，十分簡潔。

沈寒不在這裏。

一低頭就發現自己衣服換了，林糯怔愣。

“吱呀”一聲，門被從外面輕輕推開。

林糯還未從到底是誰給他換了衣服的事情中想明白，就看見顧傾從外面走進來了。

“傾兒。”

林糯很是意外，眼睛都微微睜大，他沒想到，顧傾在這裏。

“師父。”

見林糯醒來，顧傾也有些驚訝，他以為師父還要睡上一會兒，只是進來看看他情況。

“師父，我去端藥。”

顧傾明顯放松了的樣子，俊朗的臉上有了淺淺笑意，他笑起來還有些少年稚氣。

林糯看着他長大，覺得顧傾的這個笑，還有他小時候的影子，不免也淺淺笑了下，傾兒在就好了。

等顧傾再次進來的時候，雲畫也跟着他來了。

“阿畫。”

林糯見到熟悉的人，自然是高興的，不過他還是看了一眼門外，這裏應該是沈寒的地盤，不知道沈寒會不會在下一刻進來。

他有些，不想見他。

“師父，喝藥。”

顧傾見林糯還在走神，無奈的出聲提醒了他一句。

雲畫坐在床邊，見林糯這樣，在心底輕輕嘆了口氣，對沈寒的怨又增了幾分。

想到她和顧傾進了這樓閣，見到林糯暈了過去，沈寒也不讓他們近身，自己抱着林糯進了這房裏。

她和顧傾擔心了許久，等沈寒出來後，才告訴他們林糯沒事了。

原本以為還是那碗極苦的湯藥，林糯都做好了被苦的龇牙咧嘴的準備，沒想到那種苦澀之意減少了許多，另有一股清香留在唇齒間，意外得好喝。

“藥換了？”

喝完後，林糯下意識問道。

顧傾接過去空碗，低低“嗯”了一聲，沒說什麽。

一旁雲畫柔柔開口解釋：“在妖界尋了另外一味藥，比之前的苦寄要更好，你也不用跟受刑一樣。”

聽雲畫半開玩笑的話，林糯笑了下，面對雲畫和顧傾時，明顯要高興很多。

“我們走吧。”

從床上下來，林糯将薄被整整齊齊疊好，把玉佩放在上面，放好後對顧傾和雲畫說道。

“糯糯，你拿着，憑什麽不用。”

雲畫見狀，忍不住憤憤說道，捏緊了手中宮扇扇柄。

“笨蛋，這是你應得的，他就算不養，你也不該苦了自己。”

越說越氣，雲畫用扇子在林糯額頭上敲了下。

林糯這樣做，連聚靈鼎都還給了沈寒，這個傻子，他玉佩裏的東西，雖然說大部分都是沈寒給他的，可沈寒已經給了他，斷然沒有再還回去的道理。

“阿畫，噓。”

聽雲畫說“養”這個字，把林糯吓了一跳，他怕雲畫說漏了嘴，被沈寒得知靈胎的存在，趕緊對雲畫做了個悄聲的動作。

好在她後面沒說什麽，就算被沈寒知道，他也可以強行解釋，雲畫說的是沈寒不養他。

“阿畫，走了。”

林糯笑了笑，揉揉額頭，對雲畫說道。

若是沒碰見沈寒，他沒做出那般下流，登徒子一樣的行徑，林糯興許還會再用用，可現在，他不想要了。

他怕沈寒一步步做出出格的事情，萬一，萬一沈寒以這個為由頭拿捏他，他上哪裏說理去。

不得不說，林糯這些小心思，還不怎麽能說出口，他怕說出來被沈寒知道，笑話他小人之心。

“傻子，聚靈鼎你好歹拿着，孩子資質很好，若是因為缺少靈氣，造成先天有損，以後可怎麽辦。”

雲畫知道林糯的顧忌，這些話是傳音到林糯耳中，她邊說邊朝顧傾使眼色，顧傾走到床邊，将玉佩拿了過來。

這話打在了林糯的七寸上，他一切都好說，可還有肚子裏的崽兒。

林糯犯了難，沈寒的身影忽然出現在房門處。

表情是林糯熟悉的淡漠，沈寒終于恢複正常了。

對林糯來說，他寧願面對這樣冷淡的沈寒，那個和化身很像的時刻，讓他一點都不願意回想起。

四目相對，一時無話，林糯默默移開了視線，垂眸站在那裏，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或者該做些什麽。

“并非淨身和離，你我成婚一十二年，凡人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這是你該拿的，這些你也一并帶走，算是補償，從此兩不相欠。”

沈寒彈指，一道光從他袖中閃過，飛進了顧傾手中玉佩中。

看林糯似乎想說什麽，沈寒轉身，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話。

“林糯，這是你用命換來的。”

聞言，林糯知道，沈寒說的是當年他替沈寒中毒一事。

林糯眼眶泛了酸，他從沒怨過沈寒，沈寒卻這樣說，他以命相抵，換來了這些東西。

“好，從此兩不相欠。”

林糯看着沈寒背影，說話聲音有些啞。

說完後，沈寒身影消失，林糯從顧傾手裏拿過玉佩，挂在腰間，擡腳走了出去。

三人站在無望河畔，身後樓閣被結界護住，再也進不得。

林糯沒有回頭，将所有情緒壓下，他低低問顧傾：“傾兒，你知不知道出妖界的路？”

“師父，我知道。”顧傾點頭。

知道林糯興致不高，身體又剛穩下來，所以沒有讓林糯自己禦劍，顧傾帶着他，雲畫飛在一旁，三人朝着出口處趕去。

空無一人的閣樓頂，沈寒身影出現，他遙遙望着林糯離開的方向，直到那個身影消失不見。

良久，沈寒收回目光，垂了眼眸，最終竟是極輕的笑了下，笑裏帶着苦澀，糯糯走了，又留下他一個人。

——

看天色就知道自己睡了一晚，林糯站在顧傾身後，腳下踩着寒霜劍，一路有一搭沒一搭閑聊着。

之前桃花妖是以陣法為媒，将他拖了進來，而顧傾則是趁着那個将凡人界和妖界撕裂的陣法，趕在裂縫自主合攏之前，和雲畫趕了過來。

他倆來時的那邊，已經回不去了，所以只能去混沌石所在之地，這樣要比那些裂縫來的更加安全些，只是路途要遠一點。

至于桃花妖那個能撕裂兩界的陣法，林糯三人都有些疑惑。

桃花妖道行不及雲畫，按理來說不會懂那種陣法的，因為就連雲畫和顧傾，對這種陣法都一知半解，不算精通。

再加上那個詭異的血陣，桃花妖竟想利用陣法，來複活她的夫君。

人死不能複生，從那玉棺裏洩露出來的陰冷死亡氣息，讓林糯知道，玉棺裏的人只是個凡人，也徹底死亡了，生機不再。

和修士不同，如果修士死亡，三魂七魄還在，便可借由秘術，利用至寶，重塑骨肉複生。

當然，有心術不正的修士，在肉身消亡之後，會用奪舍的法子重新活下來，可那是奪取他人生機的陰毒法子，一旦反噬，就會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傾兒，停下。”

林糯忽然心有所感，朝着東北方向看去，臉上有些驚喜。

“是阿花！”

妖侍契約終于有了動靜，遠遠地，林糯就看見東北方向一只小小的黑點飛了過來，再近些後，就看清那是只花雀。

“阿花。”

林糯站在寒霜上，朝雲花那邊揮手，臉上全是驚喜。

雲畫和顧傾臉上也有了笑意，三個月了，雲花終于找到了。

“糯糯！”

雲花人還未到，聲音便傳了過來，是林糯熟悉的毛毛躁躁的聲音。

“快快，跟我來這邊，看我發現了什麽。”

在空中化作人形，雲花頭上戴着花色翎羽，長相十分嬌俏。

即便是說話很快，可雀族聲音本就得天獨厚，她聲音清脆悅耳，尤其在見到林糯三人之後，還帶着喜悅。

見雲花一副神秘又興沖沖的樣子，林糯不解，不過這就是雲花，他倆之間的妖侍契約不會錯的。

本來打算現在離開妖界，現在三人又跟着雲花，一起朝着那邊飛去。

懸崖之上，林糯在峭壁上的石洞裏，看到了一顆蛋。

雲花又化為花雀，飛進了小小的石洞中。

花雀得意的擡起頭，對飛在外面的三個人炫耀。

“快瞧，看這蛋，多美。”

無語的和雲畫還有顧傾對視一眼，三人都齊齊點頭，雖然并未從一顆大大的白蛋上看出什麽美來，可還是違心說：“是，是，很美。”

雲花得意的“啾啾啾”叫了幾聲，守在蛋一旁不願意離開的模樣。

三人各自飛在峭壁旁，腦袋圍在一起，看着山壁上的小小洞口，場面也算少見。

看了一會兒，暗地裏，雲畫推了林糯一把，示意讓他問問，林糯覺得不好開口，問錯話又得被雲花揪耳朵，于是暗暗又推了一把顧傾。

顧傾臨危受命，師父的話，不得不聽，他沉吟一下，這才開口。

“雲花姨，這蛋是……”

其實顧傾是想問，這個蛋是不是雲花的，不然她怎麽會這樣守在白蛋旁邊，還一直誇蛋好看，如果是她的蛋，倒也說得過去。

林糯和雲畫也是這樣想的，只不過覺得要是問錯了，雲花生氣的話，揪耳朵不說，還會啄他倆，啄不到就一直叽叽喳喳的，擾的人一個頭兩個大，偏偏她不覺得累，将雀族的本事發揮的十分完美。

不過如果真的是雲花的蛋，那她，不就當娘了，所以這三個月，不是她不願意去找他們，而是因為要生蛋，根本就去不了。

林糯默默想了許多，甚至在想，雲花的孩子，要叫他什麽，也不知道蛋蛋什麽時候破殼，要是他肚子裏的崽崽先出來，到底誰大誰小。

亂七八糟的念頭讓林糯有些頭疼，于是他趕緊打住了自己的想法。

“你們沒看出來？”

雲花一個反問，聲音上揚，顧傾三人都沒答話，看着讪讪的，就連雲畫都用宮扇掩住了半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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