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林糯看着沈寒，腹中疼痛依舊，他臉色蒼白，可自己卻不知道，他只看着沈寒，說：“阿寒，我知道的，你不喜歡我，現在，我也不喜歡你了。”

原本這一次見了沈寒，林糯心緒除了一開始的驚訝慌張，還沒有這麽大的波動。

可沈寒如今要重新拘禁他，甚至強行親了他，這讓林糯心中各種情緒都生了出來。

生氣，憤怒，可更多的，還是難過，沈寒是他放在心上很久的人，他從沒有這樣喜歡過別人。

十幾二十年的感情說放下，聽着不難，可真到了他對沈寒說出不喜歡這樣的話時，他還是有些傷心的。

而且，他終于承認了，沈寒從未喜歡過他，以前林糯總是自欺欺人，告訴自己，沈寒不喜歡他沒關系，他倆已經成婚，沈寒也沒有其他喜歡的人。

不過後來出現的絕音仙子，着實讓林糯擔心了許久，現在他也看開了，感情一事，勉強不得，無論沈寒與他結為道侶多久，都不會喜歡他。

思緒紛湧，林糯從離開藏劍峰到現在，也快三個月了，和雲畫還有顧傾一起生活的這段日子，他很少露出難過的情緒，那些求而不得，壓抑的感情現在悉數湧現。

在情緒劇烈波動之下，林糯體內靈力也開始不穩，更是觸動了腹中靈胎。

“沈寒，我不知你為何要這麽做，我本就不該跟你走的。”

“你倆所說的事情我不知道，你們所說的，我是個外人，無法介入。”

林糯看着沈寒，他依舊動不了，可他表情認真。

“你如今已經成婚，殷仙子也在這裏，你想當着她的面将我拘禁。”

“沈寒，你有沒有想過我會怎麽想，還是說，我再難過你也不會關心，你只在乎自己的感受。”

聲音有些微微發顫，林糯看着沈寒，眼神裏不再有以前的那些暖意。

而現如今，林糯也明白了，“他的阿寒”，終究只是他自己的臆想，沈寒是不會喜歡他的，也不會屬于他，更何況，現在事情已經成了這樣。

腹中劇痛襲來，林糯說完沒多久，額間冷汗就冒了出來，顯然是疼到了極點。

在意識陷入黑暗之前，他似乎看到了沈寒慌亂的表情。

恍惚間，林糯下意識以為，自己一定是看錯了。

沈寒以往萬年不變的冷淡是林糯所熟悉的，而他剛才陰鸷的表情，林糯鮮少在沈寒臉上見過，可始終沒有“驚慌”來得更訝然，因為他無法想象，沈寒會因為他，而驚慌失措。

所以他以為，只是自己看錯了。

不過這些念頭，也只是在轉瞬間，因為在下一刻，林糯失去了意識。

立即收了定身術，沈寒抱着臉色蒼白的林糯，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麽辦。

“師尊，顧傾求見。”

顧傾的聲音從閣樓外傳來，沈寒設了禁制，他和雲畫進不來。

——

室內熏爐飄出袅袅煙霧，有安神固心之效。

林糯躺在床上，因為這熏香，睡得沉了。

他體內靈力波動已經穩了下來，靈胎也不再鬧騰。

沈寒擰幹軟巾，看着盆裏染紅的水，薄唇微抿。

拂袖而過，面前玉盆和軟巾化為輕煙，消失不見，所有痕跡都被抹消掉了。

走到床邊，沈寒坐了下來，看着床上的林糯。

氣息穩了，只要睡醒就好，不會再有危險。

林糯已經換了一身幹淨衣衫，原本沈寒是想給他穿雲錦衣的，可想到林糯的排斥，最終還是從他乾坤袋中拿了一身普通衣服出來。

伺候人的活，沈寒很少做過。

看着林糯染血的衣衫，原本是有淨身法術的，可沈寒卻沒有用，他知道，如果可以的話，林糯是更喜歡沐浴的，不過人已經暈了過去，只能用軟巾沾着水細細擦拭。

當沈寒看到林糯圓圓白白的肚皮時，擦拭的動作停頓，他猶豫了許久，最後還是沒有摸。

看着睡熟的林糯，乖巧的躺在床上，沈寒眉眼間，逐漸溫柔下來。

輕輕掀開林糯身上薄被，五個月的肚皮已經十分明顯了。

解開林糯衣衫，沈寒眼前再次出現了又圓又白的肚皮，看着看着，心裏就有一種沒由來的喜悅。

沒有忍住，沈寒伸手，手掌輕輕撫過林糯白皙肚皮，觸感極好。

最後，沈寒手掌虛虛放在林糯肚皮上，從食指指尖逼出一滴精血來，這是他體內萬千血液凝練而成，對修士來說，十分重要。

那滴血飄在林糯肚皮之上，沈寒收回手，用法術操控着血滴，極其小心又謹慎的将那滴血一點一點融進了林糯腹中。

血滴轉動，越來越小，直到完全沒入林糯肚皮中，被他腹中靈胎吸收。

林糯臉色也逐漸紅潤起來，不再是那種蒼白。

這一滴血就可以供他腹中靈胎許久的靈氣，起碼最近一段時間，他不會再因為靈胎的原因法力時有時無。

不過這也只能是前期，到後面，靈胎快出世的時候，即便是有沈寒的精血，林糯也會失去一段時間的法力，直到靈胎出生。

合攏林糯衣衫，将薄被蓋好，沈寒坐在床邊，看了一會兒林糯。

三個月了，他都沒有這樣看過林糯，其實以前也沒有過，現在，他突然想這樣做。

熟悉的眉眼，那雙偏圓潤的眼睛以往總是帶着明亮的笑意，林糯眼睛偏圓一些，顯得沒有什麽攻擊性，長得也白嫩清秀，笑起來十分讨喜。

可現在，林糯對着他不再笑了。

林糯說，他不再喜歡他。

腹中靈胎一事，沈寒看出林糯想要隐瞞，而他自己，也不知是何原因，沒有在林糯面前揭開這件事。

愧疚和另外一種情緒早已在沈寒心底滋生，到現在，完全蔓延開來。

空蕩蕩的心中似乎有種痛意，可更多的，是那種壓抑到極點的沉悶。

每每在他想起林糯的時候，這種憋悶感總是會讓他難以忍受千山明月閣裏的清冷，轉而飛身上了屋頂，一壇一壇的喝着酒，直至酒醉。

他一直不知那種陌生的情緒是什麽，可現在，看着熟睡的林糯，想起他之前的話，他不喜歡他了，沈寒忽然就明白了。

他後悔了，後悔同林糯解了契，也後悔，和殷含秋成婚。

沒有實質，可那種悔意鋪天蓋地一般朝他襲來，将他整個人淹沒，他真的弄丢了他的糯糯。

哪怕是懷着身孕，糯糯也說，不再喜歡他，不想再跟他有瓜葛。

沈寒知道，林糯是想自己撫養孩子，所以，糯糯連孩子的存在都不願意告訴他，甚至一度在他面前隐瞞。

糯糯不要他了。

心口處那種酸澀再一次湧現，沈寒垂眸，低低笑了一聲，是他咎由自取。

他本不想同林糯起沖突的，而且在今日得知林糯有了他的血脈。

其實沈寒心裏是想聽林糯同他主動說這件事的，他甚至可以想出，林糯軟軟的開口，紅了耳朵聲音很小，或者趴在他身上在他耳邊悄聲說，有關孩子的事情。

沈寒有着十足的期待和一種莫名的興奮感，但是林糯沒有。

可那一聲聲的“沈峰主”，讓沈寒開始惱火起來，明明，糯糯都懷了他的孩子，卻用如此陌生的稱呼喊他。

于是在林糯又一次說出“沈峰主”的時候，沈寒惱了，他抓着想要離開的林糯。

可林糯說，那個名字，已經不合适了，還提到了殷含秋。

林糯總是軟乎乎的，從不會說這樣，傷人的話。

沈寒看着他認真的表情，顏色偏淡的唇開開合合，他忽然就不想聽了，于是他便去親他，堵住那張嘴，讓林糯再說不出那樣的話。

林糯在掙紮，甚至打了他一掌，可沈寒全然不在乎，只要他想，林糯是掙脫不了的。

唇齒相融的經歷，之前，沈寒只經過兩次，一次是化身成型，另外一次，是林糯懷上靈胎的夜晚。

兩次林糯都不記得，第一次是林糯醉酒，第二次，則是他抹去了林糯的記憶。

以前所有掩埋在內心深處的感情，在親吻的時候重新湧現出來，勢不可擋一般，沈寒明白了，對林糯，他似乎有着一種難以言說，也難以啓齒的想法。

壓抑了許多年的念頭以往沈寒總是視而不見，可在那一刻，他只想和林糯回到以前。

糯糯是他的，他一個人的。

無論走到哪裏，他都可以用同心契感應到糯糯的存在，那些在他心裏活躍的，屬于林糯的細微情緒，他從沒有這樣想念過。

分離三個月，他想林糯了。

閣樓頂醉酒的那些夜晚，思念如潮水一般，洶湧而至。

可他卻總是忽視，将那些酸澀，脆弱的情感悉數壓下。

可在親到林糯的時候，唇間柔軟的觸感，懷裏明明是他心心念念許久，卻始終不肯承認的人，沈寒就明白了。

而林糯拼命擦拭嘴唇的動作在沈寒看來，十分刺眼，林糯在嫌棄他。

他知道，林糯對殷含秋是有芥蒂的。

他想要解釋，解釋他們沒有什麽，可連話都沒說完，林糯就打斷了他，說他不想知道，林糯甚至說，他是個外人。

也是在那一刻，沈寒忽覺，他和殷含秋所說的這些，沒有告訴過林糯，糯糯生氣了，還要離開他。

沈寒無法忍受林糯的離開，于是他對林糯說，讓他別想走了。

心底的陰暗在瘋狂滋生，屬于化身的惡念竟占據了沈寒本體的思緒，他要将林糯囚禁在身邊，這樣，他就可以日日夜夜同林糯相處了。

可換來的卻是林糯以性命相逼，固執到極點，哪怕受傷也要離開這裏。

他定住了林糯，療好了他的傷，林糯毫發無損，可卻因為他這樣，心神波動太大，動了胎氣，染紅了衣衫。

修長手指在熟睡的林糯眉心間輕點，一道白光閃過，沒入林糯眉間。

沈寒最後沒忍住，在林糯白嫩的臉上輕輕摸了摸，就起身離開了這裏。

靈胎事小，可糯糯不願意見他，身體本來就不好，動了胎氣只會讓糯糯受苦。

沈寒知道，他留不住他的糯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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