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車裏一點聲響都沒有。
好像野風吹開幹草上的火星,車後狹小的空間內,無聲地燃起燎原的暧昧。
沈尋見急剎車後兩個人半天沒反應,大着膽子探頭看了一眼。
就感覺看到了什麽不太合适的東西。
沈尋:“……”
靠,林栀絕對死定了。
司機喊了一嗓子也沒聽見回應,以為壞事了,趕緊又叫一嗓子:“沈先生,沈先生?”
半晌。
“——我沒事。”
沈南灼額角繃出青筋,壓抑着低聲,“你繼續開,到路對面停一下。”
司機一顆心放回肚子,也沒多想,調轉方向往吃飯的地方去:“好。”
車子重新啓動。
林栀還栽在那兒。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這種時候是不是假裝自己已經死了會比較好?一直等到他出聲回應司機,才慢吞吞地、試探着想要爬起來。
她嗫嚅:“對不起……”
沈南灼微微平複呼吸,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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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不是故意的……”空間裏鋪天蓋地全是他的氣息,林栀整張臉都在發燙。
剛剛摔完那一下,手機也不知道掉到了哪,她兩只手找不到支點又不敢往他身上碰,眼神從他的大腿上挪開之後到處亂瞄,就是死活不肯往他身上落。
從一只活蹦亂跳的毛茸茸,變成了一只手足無措的毛茸茸。
沈南灼呼吸微頓,突然有些好笑。
他清清嗓子:“所以呢?”
男人尾音上挑,透出蠱惑性的沙啞。
“砸壞了,道歉有用?”
林栀瞬間就他媽的更慌了,心裏冒出一排感嘆號。
不是,這麽不經砸的嗎……怎麽就砸壞了!
“可是……”林栀蹭地擡起頭,緊張兮兮,“理、理論上來說,不是應該很結實嗎?而且剛剛你……你是,是熄火狀态啊!熄火狀态不會碰一下就壞掉吧!我之前看過一個論文說……”
“說……”她聲音漸漸小下去。
沈南灼一言不發,單手撐着腦袋,目光稍稍偏過來,就那麽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他的眼瞳是很純粹的黑,可看人時又很安靜,偶爾帶一點似有若無的笑,總讓人猜不到他在想什麽。
像是饒有興致的打量,也像是在不動聲色地計算死期。
“對不起。”林栀自己先慫了,“是我的錯,實在不行的話……”
沈南灼挑眉:“怎麽?”
她咬牙:“我賠你個假的。”
沈南灼:“……?”
蹲在後備箱的沈尋:“……?”
“雖然我自己也沒見過,但我聽說現在假的……”林栀一臉誠懇,“假的那個什麽,都做得特別逼真,有各種型號,完全可以當真的用,而且可以滿足不同人群的不同要求,設計非常貼心……”
他突然伸出手。
林栀腦子嗡地一聲,差不多同一時間,沈尋也在心裏嘎嘎大笑。
兩個人腦海中閃過同樣的念頭:要被打了要被打了——
身體先一步做出反應,林栀腦袋下意識地朝後仰。
然而于事無補。
下一秒,她的下巴還是被他的手掌牢牢捉住。
林栀臉頰有一點點肉,可捏起來其實很瘦,沈南灼的虎口貼着她下巴,并不太用力,恰到好處的力量,拇指緩緩擦過她的唇角。
“口紅花了。”
他的指腹不像父親也不像沈尋,并不養尊處優,反而有些粗糙。
可是幹淨,又幹燥而溫暖。
林栀屏住呼吸。
她被籠在他高大身形帶來的陰影裏,整個人腦子都很混沌。
可他落在耳畔的低啞嗓音是真實的,他放開她的瞬間,她甚至聽見他輕聲說,“今天的顏色比昨天好看。”
但是。
林栀暈暈乎乎地,腦海中浮現一個致命疑問:
剛剛那麽大的動靜……
他的那個什麽……
怎麽……
一點反應也沒有啊?
***
林栀有點好奇。
但林栀不敢問。
路對面就是她所在的辦公大樓,沈南灼将她送到樓下,驅車載着哪怕她下車了也不配坐後座、只能蹲在後備箱的沈尋離開。
回到工作室,剛一坐下,就收到上司的郵件。
她默不作聲地看完,想了想,敲下回複,才掏出抱枕,整個人伏上去。
全職做咨詢師之後,生活中大塊的時間全部切割開了,每個時間段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周一到周四是分散的預約時間,下午還有兩個來訪者,但都定在了三點之後。
如果再接EAP的case,能讓步的大概也只有這段時間……
四下安靜,工作室裏陽光暖洋洋。
她迷迷糊糊地,不知怎麽,又夢見沖天的火光。
到現在也很想不通,已經21世紀,防火防盜的口號從小喊到大,高檔的住宅區裏也并不是沒有防火裝置……
可她還是被困在原地。
夢境中書房的大門比現實裏還要難以開啓,整座房間成為固若金湯的圍城。她裹着巨大的濕毛巾蜷在角落,在氧氣耗盡的前一秒,看到一個人影吊在陽臺外,用腳踹碎了書房的窗玻璃。
“……!”
小筆記本“啪嗒”一聲從桌上掉落,林栀一瞬驚醒。
隔壁桌的同事小A正躬着身幫她撿本子,一擡頭見她醒了,連聲道歉:“不好意思啊,吵醒你了嗎?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林栀沒能完全從夢裏走出來,腦子有些不太清醒,“沒關系。”
小A:“你又做噩夢了?”
林栀睡眠質量不太好,幾乎是身邊的人都知道的事。
“嗯。”林栀撓撓臉,慢吞吞地眨眼,“沒想到午睡也會做噩夢。”
總覺得跟沈尋分手之後,連夢到他的次數都變多了。
小A将筆記本放在她手邊,關切道:“我聽說蜂蜜牛奶可以助眠,桂圓紅棗也可以……雖然我也不知道具體效果怎麽樣,但如果你一直睡不好,可以試試看。”
林栀笑起來:“謝謝你。”
停頓一下,她又垂下眼睫,望向那本小小的硬殼筆記本。
現在這個時間,沈尋也該回到家了。
不知道他回家之後……
會不會被沈南灼修理第二遍:)
***
同一時間,沈家書房一片寂靜。
沈尋低着頭站在沈南灼面前,不敢說話,也不敢動。
面前的男人面無表情地垂着眼,寬闊安靜的室內,只能聽見他刷刷簽字的聲音。
從醫院回來之後,沈尋已經在這兒站了一個小時了。
他的幹爹真是非常忙碌,坐下來之後就不帶停的,一會兒看書一會兒看文件,他甚至旁聽了一場長達四十分鐘的電話會議。
可沈南灼從始至終,就是一眼都不往他身上看。
仿佛房間裏壓根沒有沈尋這個人,這裏只是多了一尊不好看的擺設。
但沈尋有點兒站不住了,他瞄瞄沈南灼,忍不住:“爸爸。”
沈南灼雲淡風輕,連眼皮也沒有擡。
“爸爸。”沈尋認栽,“對不起,我錯了。”
沈南灼還是沒說話。
他不太想搭理他,而且內心充滿困惑:同樣是道歉,為什麽女孩子那麽可愛,讓人想抱起來親親;沈尋只說了一句“對不起”,他就想讓管家拖出去找個沒人的地方就地掐死?
見他毫無回應,沈尋自顧自地道:“雖然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但沒跟您商量就擅自換了女朋友,是我的錯;雖然我不知道今天中午您也就在加油站附近,但是在禁煙區吸煙,是我的錯;雖然……”
“咣當”一聲巨響。
沈尋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只感覺一道黑影從鬓角邊堪堪擦過,帶着一陣疾風,重重砸在門上。
發出巨大的響聲。
他被吓了一跳,腦子一片空白,手心冒冷汗,在原地愣了幾秒,才轉過去看。
地上落着一方硯臺。
哪怕砸在門上,也只磕碎了一個角。
沈尋臉色一白,差點兒噗通跪下:“爸爸……對不起,我錯了,爸……”
這玩意兒要是砸在他腦袋上,他現在應該已經在另一個美麗新世界了。
沈南灼的手偏了一點點。
可也只有一點點。
沈尋總是高估沈南灼的耐心,現在才發覺他是真動了怒,而且這個陰晴不定的男人,脾氣遠比他想象中更差。
“沈尋。”沈南灼唇角繃着,擡起頭。
他坐在書桌後,背脊挺得很直,看人時帶着天然的壓迫感,令人難以與他對視。
“你這是在認錯?你這是在怪我。”
“不是的爸爸!我怎麽可能怪您!”沈尋都快被吓哭了,“我是在認錯啊!我真的知道錯了!”
“知道錯?”沈南灼嘴角微微上勾,眼裏只有一片涼意,“爺爺和林栀的事兒先不提了,就說我的。未經同意偷偷開我的車,這是知道錯?酒駕,在禁煙區吸煙,這是知道錯?”
沈尋臉色一片灰白:“爸爸……”
“我看你這幾年過得不錯,挺嚣張。”沈南灼雲淡風輕,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讓沈尋膽顫,“小沈公子總算長大了,可以在北城橫着走了。反正不管做什麽事,都有沈家幫忙擦屁股。”
“爸……”
“沈家怎麽會教出你這樣的纨绔子弟!”沈南灼震怒,“你有什麽臉叫我爸爸!”
陽光和煦的書房,被抛到空中的文件夾不堪重負,紙張一頁頁地散落下來。
沈尋臉色慘白,結結實實地挨了這一下。文件夾是金屬材質,他的額頭很快浮起紅腫。
可沈尋站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
“出去,別讓我再看見你。”
沈南灼神情冷淡,不容置喙。
“等爺爺午睡醒了,你自己去跟他解釋這些事。”
***
暮色落下,夜幕升起。
林栀抵達酒吧時,舞池內氣氛正熱。
這地盤兒是徐淨植的,開了有幾年,仗着她的海王體質和她那群二代狐朋狗友,哪怕消費很高、時不時還閉門歇業重新裝修,生意也一直紅火。
林栀在門口停了停,擠開人群往裏走。
酒吧裏人很多,燈影搖晃,光束交錯,整個房間都五光十色。
“栀栀!這邊!”
“小栀子!”
徐淨植站在吧臺裏,勾肩搭背地跟一個調酒小帥哥聊天。遠遠看見林栀左顧右盼,趕緊朝她招手。
林栀走過去,徐淨植剛剛倒好一杯檸檬水,在杯子邊緣夾上一片可愛的小檸檬。
她快快樂樂地推給小閨蜜:“來,你的。”
“我不要。”林栀坐下來,盯着新的點單眯起眼,“有沒有那種喝完之後今宵不入眠的酒?給我來一杯,不,十杯。”
“怎麽,你今晚要出去做賊?”一段時間不見,小閨蜜還是一如既往的可愛。徐淨植忍不住,在她下巴上捏捏,“還是說,你遇見了什麽想一睡方休的男人,怕自己體力不支?”
“少來。”林栀捏住檸檬水的吸管,“我一睡覺就夢見火災。”
“還是中學時的那一次?”
“嗯。”林栀不高興,“緊接着就夢見沈尋來救我。”
“……那你現在豈不是天天做噩夢。”
林栀郁悶地點點頭,很快又搖頭:“夢能折射人的潛意識,可能是他最近在我面前出現得太頻繁了吧。”
“沒關系!”徐淨植大手一揮,“那我們就不醉不歸,把那個狗男人和他的一切,全部都忘掉!”
……徐淨植想得是挺美。
結果是她先被喝趴。
林栀有時候挺想不明白的,這姑奶奶家裏從政,家裏頭個個兒是一頂一的人精,她自己又開了家酒吧,圈兒裏混這麽多年,怎麽還是一杯倒。
可酒還剩下很多。
閉門歇業的這段時間裏,除去重新裝修,徐淨植還調了不少新口味的雞尾酒。
耳畔音樂震天響,林栀眼神迷蒙,戳戳倒在小桌上的小閨蜜:“姐妹,醒醒,再喝點兒,你不是很嗨嗎。”
徐淨植一動不動,面龐朝下,悶聲:“我不行了……你自便。”
林栀失笑:“你今晚不在這兒過夜吧?我叫人來接你?”
徐淨植身體不動,腦袋瘋狂點點點。
林栀掏出手機,眼前花了一下。
幾乎是憑着生物本能,打開最近聯系人。
忙音響過三聲,三聲……
又三聲。
等沈南灼洗完澡,擦着濕漉的黑發、披着浴袍走出來,手機屏幕上已經彈出五個未接來電。
他眉梢微聳,拿起手機解鎖屏幕,那個電話又撥了進來。
水珠順着略顯淩亂的頭發末梢一滴滴向下,滾過高挺的鼻梁,啪嗒一聲,在人名上滾落。
劃開綠鍵。
他正要開口,那頭鬧鬧攘攘,林栀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
跟以往都不太一樣,帶着六分醉意,混着水汽,軟綿綿的:
“我打好多電話了,你怎麽現在才聽見呀。”
撒嬌似的,她小聲說。
“媽媽你什麽時候回來,順路來接我一下,好不好呀?”
媽媽?
沈南灼擦頭發的手一頓,眼瞳微眯,聽到她那邊震天響的音樂:“林栀?”
“嗯。”林栀混混沌沌,點點頭。
“你在酒吧?”沈南灼失笑,她媽媽不是正在國外出差麽,上哪兒接她回家,“喝了多少?”
“我跟淨淨在一起呢,沒有喝酒。”林栀已經醉到無法辨認對方是誰,可還是下意識反駁,“我們只是路過酒吧。”
“是嗎。”沈南灼皮笑肉不笑,“可我聽聲音感覺你頭快甩掉了,再多碰一杯,我過去就打斷你的腿。”①
作者有話要說:附注①:“可我聽聲音感覺你頭快甩掉了,再多碰一杯,我過去就打斷你的腿。”網絡梗,感謝原作者,如有侵權請聯系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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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新婚夜。
沈叔叔:你說可以用假的。(一邊說一邊打開了自己的保險櫃,并掏出_____)
栀栀:……
栀栀:??????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喪喪又浪浪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請叫我韓大王、雲山亂、鹽鹽不是憨憨、熠熠呀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雲山亂 39瓶;沈十六的故事 20瓶;漾寒、顧咕gu澤澤 10瓶;喵L. 3瓶;花花姑涼歸來兮、熠熠呀 2瓶;隆平、淺夏不過冬、cacacaca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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