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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加油的時間裏,林栀在便利店買了一小罐黃桃酸奶。
細白的手指敲在紙盒上,她這罐子奶都沒喝完,就聽到背後響起一聲熟悉的調笑:
“喲,你們快看,這不是我那小未婚妻嗎?”
林栀:“……”
她背脊一僵,難以置信地轉過去,循着聲音将目光一偏,就看到坐在跑車上,正探出一個腦袋、朝她痞笑的沈尋。
從副駕到後座,塞滿他的狐朋狗友,見沈尋給他打招呼,其他男生也紛紛探出頭。
林栀心裏奇怪極了。
沈尋今天沒開那輛SUV,那街對面的人是誰?那車招搖得要死,怎麽可能有同款?
不過這念頭也就一閃而過。
因為下一秒,她聽到了一群男生嗷嗷的起哄聲:“小嫂子!小嫂子!”
沈尋笑得更嚣張:“哦,對不起我忘了,我們早就解除婚約,你現在已經是‘前妻’了。”
那群男生探出腦袋,紛紛繼續叫:“被甩了!被甩了!”
林栀:“……”
林栀客觀指出:“你們覺不覺得自己像猴子?”
沈尋并不在意,擡頭看她的寶馬:“您這小破車,加個油怎麽這麽慢?別加了,給哥哥騰個地兒吧,我這兒趕着去赴約呢。”
“什麽局啊這麽急,趕着蹲號子?”林栀不緊不慢,扣上酸奶蓋,“沈尋,我有沒有說過,再在背後造謠,我讓你看不見明天的太陽?——你再說一遍,我倆到底誰甩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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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尋嗤笑:“你這惱羞成怒的樣子還怪可愛的,但是歇歇吧,我幹爹又不在。”
“你以為他不在,我自己就不會修理你?”
“那你來啊,有種再給我一耳光,我兄弟們都看着呢,你……”
他話沒說完,林栀手起刀落,又給了他一巴掌。
——像昨晚一樣,還是打在臉上。
這一耳光沒昨天的重,他坐在車上,她不太好掄胳膊,這一耳光跟玩兒似的,更像警告。
可沈尋仍然感覺受到侮辱,眼睛瞬間瞪大:“你真打?別以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還手,我……”
“啪”地一聲。
她又打了一下。
還在剛剛的位置。
車上靜默幾秒,他幾個跟班也沒想到林栀真敢下手,一時間屏住呼吸不敢說話。
沈尋遲遲回過神,瞬間怒了,推開車門:“我他媽,你有本事站在那兒別動!”
“你敢還手我就報警,反正我錄音了。”林栀閑閑地低頭看看手,“不是你自己要求的?要我抽你,我這輩子就沒聽過這種要求。”
“你……”
“在家裏屁都不敢放,到了外頭就頤指氣使——”林栀大大方方地擡頭,跟他對視,“沈尋,你跟沈南灼在一起待得久了,不會覺得自己特慫嗎?”
沈南灼剛一走過來,就聽見這句話。
他被沈尋的車擋住,剛好站在幾個人的視線盲區,沒有人察覺到他過來。
身形微頓,沈南灼停住腳步,眼底浮起笑意。
拉住助理,低聲囑咐:“等一下。”
等一下再過去。
“好,好。”沈尋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一連說了三個“好”字,“你有能耐。”
他腦子抽白,幾乎是下意識地,從口袋裏拿出煙點上。
林栀是真被這傻逼驚到:“你腦子有問題?不知道加油站禁煙?”
沈尋挑釁:“我知道啊,可我就抽了怎麽着,你當誰敢攔我?”
他話沒說完,見林栀飛快地從牆角拆下一只滅火器,竄過來,用黑色的小口對着他。
沈尋:“……”
不是,這家夥拆滅火器的動作是怎麽能這麽熟練、這麽快的?
“掐了,立刻。”林栀兩手端着滅火器,表情嚴肅得好像端着一把槍,“我數三聲,三。”
沈尋渾不在意:“別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你趕緊跟我道歉……”
“二。”
“……不然我一個電話就能叫一群兄弟,現在立馬把你按在這裏暴揍……”
“一。”
林栀最後一道報數聲落下,突然感覺自己被一道溫暖的氣息包裹。
是雪松木的味道,從天而降,帶一點壓迫感,清澈又很熟悉,無孔不入,仿佛一張綿密的網。
又仿佛令人無處可逃。
她再回過神,已經被一個高大的男人圈在懷中。
沈南灼一只手握着她捏着提把的手,另一只手手指一鈎,替她拔掉了保險銷。
“滅火器不是這樣用的。”
他音色缱绻,嗓音呢喃似的掠過耳際,透出奇異的蠱惑性。
空氣中劃過輕微震動的氣流,熱氣打個旋兒,敲打在耳膜。
“我教你啊。”
他說。
***
前後不過短短幾秒的時間。
林栀沒反應過來,沈尋也沒有。
滅火器中的幹粉在氣流的引領下,以千軍萬馬之勢,張牙舞爪地瘋狂撲向沈尋。
這個中午是在他的慘叫中結束的。
幹粉滅火器的顆粒很細,不能朝着人臉噴,一旦大量吸入,會造成和火災現場一樣的窒息效果。
林栀明顯感覺到沈南灼噴沈尋時,刻意将噴頭朝下方壓了壓,沒有對準他的口鼻和眼睛。
可帶來的後果一樣駭人,沈尋捂着臉一邊尖叫一邊跳着跑了:“我瞎了!啊!我瞎了!洗手間在哪!我什麽都看不見了!我的臉!我的眼睛!”
站在原地,看着沈尋狼狽地上蹿下跳的林栀:“……”
這是親生的兒子嗎?
不對,等一下,好像本來就不是親生的……
林栀糾結地盯着沈尋,直到他蹿到視線範圍之外,她才回轉過身。
冬日裏難得有這麽明媚的日頭,男人已經放下了滅火器,此時立在她眼前,長眉疏淡,大衣微敞,竟然透出溫謙的氣質。
他今天穿一件修飾腰身的黑色大衣,肩膀寬闊,氣質清峻,眼瞳深處帶着些清淡的笑意,沖淡了身上那種難以接近的高貴感。
林栀不知怎麽,暗搓搓地被爽到一下:“沈叔叔好,謝謝你。”
沈南灼眼皮微跳,沒有回應。他唇角繃着,略一垂眼,就看到她小小的發旋。
她今天紮高馬尾,連衣裙布料柔軟,整個人都顯得很精神,但沒什麽攻擊性。
長發毛茸茸,耳朵與空氣交界的地方也有點毛茸茸。
……像一只兔子。
沈南灼一言未發,林栀也猜不到他在想什麽,忍不住:“其實剛才,一開始,我沒打算拿滅火器噴沈尋的……”
思考了一下又覺得不對,這麽說,好像她在責怪他似的,“當然了,我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解釋一下我剛才……”
“我知道。”沈南灼打斷她,聲音很輕,依舊低沉,“所以我幫你下定決心。”
“……”
哈?
“他該噴,不是嗎?”
“……”
林栀憋了半天,憋不住笑起來:“你說得對。”
兩個人閑聊幾句,林栀終于想起來問:“你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下午有點事,來這附近見一個老板。”他淡淡地解釋,“順路給你送東西。”
林栀微怔,驚喜道:“你找到耳環了?”
“嗯。”沈南灼前一晚找了很久,這東西實在太小,得跪在地上順着地毯一點點摸。他薄唇微抿,神情清淡地颔首,“就在書房的茶幾旁邊。”
他一邊說着,一邊将目光轉過去。一轉頭,就看見小姑娘瑩白如玉的耳垂。
他眼神微沉,面上未顯,只是解釋:“我怕出門忘記帶,就放在車上了,現在正好,可以一起去取——你的車也放這兒吧,等會兒我叫人幫你開回去。”
林栀蒼蠅搓手:“真是太謝謝你了。”
沈南灼沒有再開腔。
他本來就是話很少的人,林栀也沒覺得不自在。兩個人走回路對面,她見那輛SUV一動不動,還停在星巴克門口。
司機下車幫她開門,助理也恭恭敬敬,朝她打招呼:“林小姐。”
林栀突然反應過來,驚奇道:“這輛車是你的?”
沈南灼眉峰微聚:“不然?”
“我還以為是沈尋的呢。”林栀沒有多想,坐進去,“你回來之前,他天天開着這車招搖過市,說自己酒駕都沒人敢查。”
沈南灼手指微頓,眉頭短暫地皺了一下,眼瞳深處閃過濃烈的不喜。
疏忽即逝,像一場小小的風暴。
林栀沒注意到。
上車之後,她第一反應是找安全帶:“不過話說回來沈叔叔,我們真的不管沈尋了嗎?”
沈南灼一想到酒駕,語氣就不太好:“還能怎麽管?”
他很少情緒外露,就這短短一句話,卷出壓抑的不悅。
林栀一怔,扣安全帶的手也停下來:“我是覺得,雖然他該打,可剛剛那個滅火器确實不太安全,而且他不是你的兒子嗎,那……”
“我沒有兒子。”沈南灼心裏正煩,想也不想,打斷她,“我今年還不到三十,生不出跟你一樣大的兒子,林栀。”
語氣一如既往地平穩,有些冷漠,又像是着重的提醒。
林栀在原地愣了半天,才緩慢地眨眨眼。
她今天沒有再像參加宴會一樣化勾人的濃妝,唇膏顏色也很日常,烏發紅唇,整個人氣質柔軟。
看起來很好欺負。
可是也非常無辜。
沈南灼屏息盯着她看了兩秒,心裏的小人慢吞吞地,舉起一面白旗。
雖然表現得很無情,但他還是等沈尋處理好臉上的幹粉,才帶逆子離開。
旁邊那票兄弟都看呆了,欲言又止。
沈尋灰頭土臉,在沈南灼面前又不敢不乖:“爸爸。”
“嗯。”沈南灼旋下車窗,簡明扼要,“上車。”
逆子掙紮:“我跟朋友們約了出去玩……”
沈南灼冷笑:“不是你自己說要面壁思過,在我卧室門前站到地老天荒?才一天就反悔了,這麽沒有誠意?”
“……”
沈尋深吸一口氣,默默拉開SUV的副駕,卻發現上面已經有人了。
是沈南灼的助理小宋。
他微怔,擡起頭,求助地看向幹爹。
沈南灼面無表情,指指後備箱:“蹲後面。”
林栀:“?”
沈尋腦袋上更是彈出一串問號:“不是,爸爸,後備箱它,它不是蹲人的吧……?”
沈南灼耐心告罄:“你走不走。”
沈尋:“……”
這一路上都很沉默。
雖然SUV的後備箱是半開放式的,但林栀大多數時候是看到它用來裝薩摩耶或者金毛,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活人……
蹲在後面。
沈尋面如死灰,心也如死灰。
車內氣壓很低,林栀不敢說話,看沈南灼的表情,就知道他心情不太好。
快到公司門口時,她趕緊叫他:“沈叔叔,我公司就在路對……”
“面”字還未出口,耳畔一道尖銳的剎車聲。
林栀兩只手都握着手機,完全來不及閃躲,她感覺自己像一只失控的炮彈,沿着車子後仰的慣性,直直地就奔着沈南灼沖了過去。
“噗叽”一聲。
整張臉都栽倒在他胸膛的……
下方。
車內陷入死寂。
“不好意思啊沈總!”司機坐在前面,急急忙忙地道歉,“剛剛前面不知道從哪蹿出來一只野貓,您沒事吧?”
沈南灼沒有說話。
狹小的空間裏,呼吸逐漸加重。
林栀整個人腦子撞得嗡嗡響,等她回過神,又被巨大的幻滅感吞噬。
有沒有搞錯……
她反應過來之後,整張臉火燒火燎地發燙,徹底趴在原地,不敢動彈了。
她……
這是……
砸到了沈南灼……
後半輩子的……
幸福上嗎……?
作者有話要說:灼灼:沒事,砸壞了也是你用。
栀栀:?????
滅火器真的不能噴人臉……不能!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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