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變成一只兔子

林思霜是他們董事長的女兒,二十來歲的小姑娘,還在上大學,經常來公司,葉臻也撞見過幾次,久而久之便對她留下了些印象。

只是,葉臻完全不知道祁封認識林思霜,祁封從來都沒有和他提過這件事。

這一瞬間,不好的預感在葉臻心底蔓延,他的心跳開始變得混亂,就連最簡單的呼吸都産生了些困難。

不行,別去看。

理智瘋狂叫嚣着就此停下,可他的手指卻違背了自己的心願,锲而不舍地伸向那個罪惡的圖标。

就像是手持魔盒的潘多拉,猝不及防地打開盒蓋。

葉臻點開了微信。

十秒前的消息——

林思霜:親愛的

林思霜:到家了嗎

林思霜:謝謝你送我

葉臻的雙手有些顫抖,他一邊給自己做心理工作,告訴自己祁封不是這樣的人,一邊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一點一點地開始翻祁封和林思霜的聊天記錄。

可惜,他今天就沒有對過。

一錯再錯,一敗塗地。

三個半小時前的消息——

林思霜:我下課了,一會兒就來公司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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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封:路上小心

十二個小時前的消息——

林思霜:一覺醒來以為自己睡過頭了,結果我早上沒課,意外之喜

祁封:小懶豬

林思霜:你才是懶豬

林思霜:哼

兩天前的消息——

林思霜:我爸讓我們去看房子,你最近有空嗎

祁封:這段時間不行,研發部的事情你也知道

林思霜:?

林思霜:工作再重要也不能影響到個人生活嘛,房子都看不下來,這個婚還結不結啦?

祁封:對不起,等這段時間過去了再說好嗎

林思霜:哼

祁封:我愛你,寶貝

林思霜:好吧好吧,原諒你這一次

林思霜:但這是最後一次,過年的時候你一定要陪我

祁封:好

林思霜:愛你愛你,麽麽噠

祁封:嗯

……

再往前翻,愈發不堪入目。

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從事業到理想,從理想到未來,另一邊則是從大學生活裏雞毛蒜皮的小事,到這段純白無暇又刻骨銘心的癡戀。

他們無話不談,好似一對恩愛到了極點的戀人。

不,不用好似,他們真的是。

葉臻的兩只手都在發抖,抖到快要抓不住這麽一臺小小的手機。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這荒謬到了極點的事實。

祁封……要結婚了?和林思霜結婚?

那他算什麽!?

他們整整七年的感情算什麽?

礙于工作,礙于身份,他們不得不隐瞞關系,在外人面前裝作是好哥們的樣子,可在親近的人面前,他們已然是再過上一兩年就會去登記結婚的未婚夫夫,是從小玩到大,最後終成眷屬的竹馬竹馬。

可現在,一個小小的聊天框卻将一切都打碎了。

祁封,祁封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他怎麽會做出這樣,這樣的事情……

一個從未出現過在葉臻腦海中,也從未被葉臻留意過的詞語如同鬼魅一般張開了血盆大口——

出軌。

那個祁封,那個從小就陪伴在他身邊的封哥哥,在他們相愛的第七年,出軌了。

不,或許更早。

更早以前,他們就已經……

葉臻想砸東西,想用大吼大叫來發洩自己崩潰的情感,可尖叫和嘶吼徒勞地堵在喉嚨口,手腳也像是灌了鉛一樣,不能出聲,也無法移動,像是被人點了穴一樣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窒息感從未有過地強烈,葉臻大口喘着氣,整個人都癱軟在了沙發裏。

修長的手輕輕垂落,薄平的手機跌落到地上,湮沒在柔軟的毛毯裏。

七年的過往像是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閃過,絢爛的煙花到了末了歸于一片沉默的黑暗。

葉臻把臉埋進抱枕,他艱難地閉上眼睛以隔絕不斷在眼前閃現的幻覺,可是不行,即使沒有畫面,聲音也沒有消失。

鋪天蓋地的情感像是要将他淹沒,七年間的歡聲笑語全都化作陰冷的嘲諷,一見到陽光便般不急待地覆滅成灰。

天地毀滅的轟響裏,葉臻聽見了哭聲,不知是誰在掩面哭泣,啜泣聲輕若蚊蠅。

“為什麽,為什麽啊!”

手中的抱枕被狠狠地擲出,帶倒瓷器和茶杯,玻璃和陶瓷的破碎聲此起彼伏,伴着水流泠泠,宛若一曲精妙絕倫的交響樂。

葉臻掙紮着從沙發裏爬起來,他掏出手機給祁封打電話,他想要聽見他的聲音,他想要聽見他的解釋,他想讓他告訴他,這一切都是誤會,等過了今天,他還是他一個人的封哥哥。

熟悉的鈴聲響起,劃破屋子裏死一般的寂靜。

葉臻愣愣地看着不遠處閃着亮光微微震動的手機,自嘲一般地笑出了聲。

對了,祁封,把手機給落下了。

手中的屏幕暗了下去,映出葉臻此時的面容。

常年處于精心呵護下的臉蛋在情感的奔潰下顯得不堪入目,潮紅的臉頰上散落着淩亂的淚珠。

實在是不像他。

客廳的挂鐘感受不到主人的悲傷,自顧自地前行着,嘀嗒嘀嗒。

夜幕降臨了,明月隐去身形,不放出一絲光亮,廣袤的天空之中僅有幾顆黯淡的星子,微弱的光芒照亮不了任何地方。

葉臻如同鬼魂一般飄進了卧室,他本來想要洗把臉清醒清醒,但身子一挨着床鋪,便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撲了上去。

他要睡一覺。

一覺醒來,就會發現這一切都是夢。

這不幸的一天,只是一個噩夢。

等他醒來,一切又會變回最初的模樣。

沒有辦公室裏的抓包,沒有赫經理的責罵,沒有大雨傾盆,沒有争吵,更沒有出軌。

他的封哥哥會溫柔地将他吻醒,像是每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那樣。

懷揣着不可能實現的願望,葉臻緩緩閉上了雙眼。

……

盡管心事重重,可不知道為什麽,這一覺葉臻睡得特別安穩。

一覺醒來,葉臻滿足地打了一個哈欠,然後驚訝地發現——

一切還真的變了樣。

只是這已經不是情感意義上的變樣,而是天翻地覆的變化,整個世界都變了好不好?

葉臻覺得自己大概是在做夢。

他要是沒有記錯的話,他應該是在自家柔軟的大床上陷入夢鄉的,可是現在,他身處一個不知名的空間,腳下是古怪的木屑堆,眼前的畫面更是莫名其妙——

巨大的兔子蹲在他的眼前,雪白的皮毛上落着細碎的木屑,紅色的大眼睛沉默地盯着他看。

葉臻歪了歪腦袋,眼前的兔子也歪了歪腦袋。

咦,等一下?

葉臻試探着伸出了手,兔子也伸出了爪子,一手一爪在一個光滑的平面上觸碰到了一起。

卧槽!?

葉臻這才意識到,自己眼前沒有什麽兔子,只有一塊光滑的鐵皮牆。

而這塊鐵皮牆上映照出來的畫面,正是他自己的模樣。

哦,原來是這樣啊,他夢到自己變成了一只兔子。

葉臻拍了拍眼前的牆壁,咣咣兩聲。

還是一只被關在籠子裏的兔子。

腳下的木屑堆散發着難聞的氣味,仔細一看好像還有什麽排洩物堆積在各個角落裏,葉臻下意識地往後一退,結果因為業務不熟練沒控制好力道,後腿猝不及防地撞到了籠子邊緣,疼得葉臻渾身一個激靈。

用一個非常合适的比喻來說,大概就是腳趾撞到茶幾的那種痛。

倒是沒什麽大事,但就是痛得厲害。

葉臻強忍住眼淚,抱住自己的後腿呼呼兩下,這才緩了過來。

然後,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等一下,這夢……這麽真實的嗎?

一個荒唐到了極點的假設出現在葉臻心中。

這,這該不會是那啥吧……

就是小說裏經常有的那啥,穿,穿越?

葉臻想要掐自己一下看看是不是在做夢,但後腿上隐隐傳來的疼痛似乎替他免去了這一道工序,直接給出了結論。

是的,他穿成了一只兔子。

還是一只被人類抓住,關在籠子裏,失去了自由的兔子。

不,不會吧……

他也沒點開過什麽奇怪的電腦頁面,也沒走在路上被車撞死啊,他,他怎麽就穿越了呢,這不符合穿越的套路啊。

好吧,以上都不是重點,現在的重點是——

他還能變回去嗎,他怎麽才能變回去啊?

葉臻急得團團轉。

可是急也沒有用,他現在只是一只被困在籠子裏的兔子,什麽都做不了。

原地蹦跶了一會兒,除了試探出眼前這個困住他的籠子堅不可摧之外,葉臻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情報。

被籠子困住的緣故,視野無比狹隘,葉臻除了四面的鐵皮牆壁和腳底下的木屑堆之外別的什麽都看不見,就算擡起頭,透過镂空的頂蓋也只能看見白茫茫的天花板。

撲騰了半天一無所獲,葉臻放棄掙紮,蹲坐在原地,對着鐵皮發了一會兒呆,然後突然精神了起來。

鐵皮兢兢業業地映射出他的全貌,毛絨絨的皮毛油光亮麗,紅色的大眼睛裏充滿了驚吓疑惑茫然的情感,一看就是一只身體健康心靈也健全的好兔子。

葉臻對着鐵皮換了好幾個姿勢,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這只兔子……

怎麽這麽醜啊?

大部分情況下,人們對于兔子的稱呼都是小白兔,但是即使讓葉臻昧着良心他都沒辦法用這三個美好的字眼形容他自己。

穿越成了小白兔?不存在的。

這根本就是一只白色的豬。

碩大的腦袋,肥胖的軀幹,每走一步,身上的肥肉就跟着搖晃,畫面異常醜陋,葉臻覺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被醜瞎了。

哦,這不行的。

葉臻對着鐵皮撥了撥自己腦袋上的三撮毛,同時在心裏規劃着未來的減肥計劃。

就算穿越成了兔子,他也要做兔子裏最帥氣的兔基斯,食草動物裏最亮的那一顆星!

下一秒,有着偉大理想的星星被命運揪住了後頸,像一只肥嘟嘟的兔子一樣被人提出了籠子。

……咦?

作者有話要說:

葉臻:???我怎麽就穿了呢,我怎麽就穿了呢???

作者:這件事告訴我們,睡覺之前務必保持清醒,不然你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清醒。

葉臻:我CNM[嘩——]

作者:麻煩對我尊重點,不然你下一章就會變成麻辣兔頭。

葉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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