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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從葉雲澤那裏得到了慰藉,但季琛知道,洪勝濤與梅縛之帶來的影響,遠沒有結束。
人是季琛親自壓到皇帝面前的,然而,無論如何,都抹不去一個現實——這兩人是季琛心腹中的心腹。
心腹中的心腹都想着造反了,要說當主子的完全沒這個意向,可能嗎?
這些天,朝堂上要求将季琛下獄,嚴加審問的人越來越多,若不是葉雲澤在上頭強行壓着,那些大臣們恨不得撲上去将季琛生吞活剝了。
“夠了!季愛卿大義滅親,朕還沒有獎賞季愛卿呢,你們卻跳出來要朕懲罰他,這是何理?莫不是季愛卿不該将此事提前告知于朕?”
“你們只顧着結黨營私,為了一點蠅頭小利排擠季愛卿,逼迫朕處置忠臣良将,寒了邊關将士的心!你們心中究竟還有沒有是非!有沒有君父!”暴怒的葉雲澤将桌案上的奏折全部掃到了地上。
底下的大臣們稀裏嘩啦跪了一地。
葉雲澤這頂大帽子一戴,他們還能說什麽?若是再勸着葉雲澤處置季琛,豈不是正應了葉雲澤所說的,沒有是非,心無君父?
雖然不甘,他們也知道,這件事,只能到此為止了。
葉雲澤眸光瞥過那些目露惋惜的大臣,冷哼一聲,餘怒未消。
若不是知道季琛不會要這份賞賜,葉雲澤很樂意把整個皇宮的寶貝都送去,碰到季琛的面前,好讓外頭的那些人看一看,他對季琛到底是什麽态度。
可惜,葉雲澤明白,這一次,他還真不能給季琛送任何東西——季琛本就因洪勝濤與梅縛之兩人之死而心情郁郁,若是自己再給他獎賞,那不叫獎賞,那是在戳季琛的心。
季琛與洪、梅二人翻臉,從來不是為了加官進爵或功名利祿,他只是想保護葉雲澤。既然如此,葉雲澤又豈能玷污了這樣一份情誼?
不料,他的沉默,到了這些人的眼裏,竟又衍生出來別的意思來。
葉雲澤知道,有些人仗着背後有人撐腰,對于鬥倒季琛之事,還沒有死心。看來,是他最近脾氣太好,有人開始不把他放在眼裏了。反正,他該警告的也警告過了,若是某些人還不識相,他會讓那些人好好見識見識什麽叫做天子一怒!
這些事,葉雲澤從未想過要讓季琛知道。他清楚,季琛并不喜歡權-謀-傾-軋,季琛不喜歡做的事,交給他來做就好。如果說,季琛是他的矛,在前方為他披荊斬棘、沖鋒陷陣,他便是季琛的盾,無論何時,都會忠實地護衛在季琛的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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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雲澤在朝堂上一力攔下所有壓力的時候,季琛所要面對的壓力,也不比葉雲澤小到哪兒去。
當季琛再次來到駐紮在京城外的軍營中時,一名親衛兵小跑着過來跟他說:“将軍,不好了,有人鬧起來了,那話……說得實在難聽,您有個心理準備。”
“別婆婆媽媽的了,帶本将軍去看看。”不用猜,季琛也知道,無非是說他貪圖虛榮,用忠心耿耿的下屬的項上人頭去換取功勞,或是愚忠,一味想着自己的“大義”,置軍營中兄弟的性命于不顧。
軍營不比朝堂,季琛在軍營中,有着絕對的權威。若不是這一次,折損進去的是威望僅次于季琛的洪勝濤和梅縛之,只怕這風浪還興不起來。
季琛眸光一冷,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在挑撥離間!
“不是我說,這次,将軍的行為,實在讓人心寒。洪将軍與梅軍師對他忠心耿耿,就落得這麽個下場,日後,誰還敢在為将軍賣命?”說話的,是個平時沒什麽存在感的低級将領。
季琛的目光特意在他臉上多停留了一會兒,此人樣貌平平,能力也不算出衆,屬于丢在人群中就容易被遺忘的那種。只是因運氣不錯,立了幾次功,這才得到了拔擢。
“皇上已經開始忌憚将軍了,偏偏将軍還一門心為皇上着想,難道,非要等到圖窮匕見的那一刻,将軍才能夠明白過來嗎?怕只怕,我們到時候都要為将軍的忠心殉葬了……”他身旁一人站起來附和道。
被他們這麽一說,周圍的人情緒都有些低迷,不知是覺得他們說得有理,心中對季琛産生了質疑與不滿,還是在憂心自己未來的命運。
啪!一聲脆響打在桌上,一名五大三粗的将領排衆而出,對着方才說話兩人怒目而視:“既是怕死,不信任将軍,你們跟着将軍做什麽!有你們這些老-鼠-屎在軍中,也難怪好好的一個軍營被搞得烏煙瘴氣!”
“将軍怎麽了?将軍沒錯!是洪将軍與梅軍師兩個人不顧将軍的勸阻擅自行動,這才害得自己送了命,還連累了将軍!難道他們為了将軍好,就可以替将軍做主嗎!若是人人都像他們一眼,打着為将軍好的旗號自作主張,成何體統!”
“你,還有你,你們是不是都準備打着為将軍好的名義,做将軍的主?我告訴你,那不叫忠心,那叫以下犯上!既然忠于将軍,就該惟将軍之命是從!否則,咱們軍營裏,豈不是人人都成将軍了!還像話嗎!”
“我的命都是将軍給的!這一生我就跟着将軍了!将軍讓我做個忠臣,我就做個忠臣,我絕不會違背将軍的意願!”
他的話語,就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抽打在那些心思動搖不定的人臉上,那些人的心中湧起了深深的愧疚。
如今站在這裏的,都是當年跟着季将軍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老兵老将,沒幾個人沒有受過季将軍的恩情。他們跟随着季将軍的腳步,走出了最黑暗的那一段時間,這麽如今,被人挑唆幾句,就開始懷疑起季将軍來了呢!
季将軍的是非功過,不是他們有資格質疑的,從始至終,他們選擇的,就是追随季将軍,而不是依仗過往的情分和功勞對季将軍指手畫腳。“為季将軍好而逼迫季将軍去做什麽”這種想法本身才是最危險的,一時之間,将領們看向那兩個人的目光開始不善起來。
季琛面色稍緩,不再隐藏行蹤,大步走了出去。
衆将士不曾料到他會在此,略有些心虛:“将軍!”
季琛一言不發,拔出一把鋒利的刀刃,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那兩名低級将領中的一人刺去。他速度在軍中本就少有敵手,如今站在他對面的人又沒有任何防備,眼看着就要血濺當場!
卻在此時,季琛鋒刃一偏,鋒芒從那人耳際擦過,烏黑的頭發,斷了半截。一擊得手,季琛毫不停留,又對另一人如法炮制。最終,所有人都呆立當場。
季琛這才背對着那兩人,收刀回鞘,斂盡一切鋒芒。
“在軍中蠱惑人心者,其罪當誅。”他轉過頭:“不過,你們另為其主,我不動你們性命,便讓你們割發代首。從今往後,軍營裏沒你們這兩號人,權當你們已經死了!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子,讓她好自為之,本将軍的耐心,是有限的。”
那兩人愣了愣,繼而憤憤道:“季将軍知道我們的主子是誰,還敢說這等大逆不道的話?”
“正是因為知道,才要提醒她,不要再踐踏我的底線。我的耐心,不是無限的,我也不會任她宰割!”季琛無意再與他們多說:“好了,你二人走是不走?若不走,今日便永遠留在這裏吧。”
“将軍今日的話語,我們定會一字不漏地告訴主子!”那兩人顯然很是憤憤,卻終究不敢跟季琛硬碰硬。
那兩人離去的時候,季琛眼底一片漠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
若不是顧忌到徐太後是葉雲澤的生母,他不會在明知道徐太後有意插足軍中勢力的時候視而不見,步步退讓。他不是個熱衷于權勢的人,原想着,以這樣的方式向徐太後表明自己的忠心,未嘗不好。
可如今,他明白了,有些事,是不能夠退讓的。
回想起初見徐太後時,徐太後親切真摯的笑容,再想想現在,滿滿的疏離與算計,季琛忽然明白,有些人,有些事,再也回不去了。
幸好,被他珍重地捧在手心裏、放在心尖尖上的那個人,始終如初。
他将刀-抽-出,隔空狠狠地紮在了箭靶子上:“本将軍決不允許有任何人對皇上不敬。若有人妄圖對皇上不利,便是與本将軍為敵!這句話,你們給我牢牢記住了!日後,再有動搖人心者,便如此靶!”
這還是他第一次,那麽鄭重的在将士們面前說出這一番話。他原以為,即使他不說,他們也該明白,可事實證明,是他高估了自己。
那麽今日,他就明明白白的,向他們表明态度!
“将軍,既然您誓死效忠皇上,那麽我們也誓死保護皇上!”底下的人漸漸有了反應。
雖然他們曾有過動搖,但他們對季琛的敬仰和憧憬,是從未變過的。季琛做忠臣,他們便做忠将,季琛若謀-反,他們便跟随他攻入這皇城。
季琛察覺到了他們的想法,卻無力再去糾正。
在梅縛之和洪勝濤之後,他就明白,給這些人灌輸什麽忠君愛國思想,沒有一點兒用處。
既然這樣,維持現狀,讓給他本人成為全軍唯一的信仰,也沒什麽不好。
橫豎他是絕對不會做任何會傷害到葉雲澤的事的。
突然,很想念葉雲澤。
無論身心再怎麽疲憊,只要他在葉雲澤的身邊,都可以得到安寧。
曾經,軍營也是這樣一個能夠讓他得到安寧的地方,但,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這種感覺就徹底被破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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