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21)

人泛雞皮疙瘩。

他往地下室走的時候,煙囪有些不安地想從懷裏掙脫。江鴻羽一邊下樓梯一邊摸着他的背安撫着,也沒注意,和從衛生間裏出來的周飛撞了個正着。

“操!”周飛沒想到這時有人下來被吓了一跳,本能猛地往後一縮,随即看清楚了來人。

等江鴻羽擡頭的時候,周飛已經冷靜了下來,眼神複雜萬分。

周飛穩了穩心緒:“江隊,差不多兩個月了。”

“嗯”,江鴻羽走到一旁的小床坐下,“怎麽沒去學校,今天周六麽?”

“周天”,周飛拖了根凳子過來和他面對面坐着,“解釋一下。”

江鴻羽偏頭:“周天不是得上晚自習,你逃課?”

“今天學校……”周飛說一半又打住了,“說你呢。還好麽?”

“四肢健全,頭腦清晰”,江鴻羽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在煙囪背上撫摸着,“就出門度了個假。”

周飛盯着他:“我信麽?”

“你信不信不重要”,江鴻羽倒在小床上,取下帽子蓋住自己臉上,“我睡會,你帶着煙囪玩一會兒。”

周飛皺了皺眉:“煙囪?”

“剛剛在路邊收養的”,江鴻羽蹬掉了鞋,“正好肉球放姥爺家養了後嚴姨一個人在家挺寂寞的。”

周飛一肚子疑問,但還是忍了下來。

“吃東西了麽?”

“沒吃。”

“吃點什麽吧”,周飛站起身,“我出去買。”

“沒什麽胃口”,江鴻羽想了想,“這個天了,不知道還有沒有烤紅薯,有就給我買一個。”

周飛看了江鴻羽一會兒,往樓上走了去。

前幾天下晚自習的時候,周飛路過前面那條街的路口還能瞧見買烤紅薯的攤。

江鴻羽瘦了一些,整個人狀态也有些說不上來的不對,周飛擰着眉走在街上,之前懸在心口的那些擔心此時卻沉甸甸地拽着整顆心往下墜。

路口的紅薯攤還在,他嘆了一口氣,大步走了過去。

“兩個紅薯。”

“好嘞,十塊。”

周飛摸了摸口袋,才發現剛剛的鎮靜都是假的,出門時錢包、手機一樣都沒記住要拿。

正準備折返時,一只白`皙的手腕伸到了老板跟前,有些肉的手指上夾着十塊錢。

“我請你。”

周飛側頭,就看到身旁的姚茜,還有姚茜身旁的白穎。

白穎對周飛笑了笑。

周飛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麽,接過老板打包遞過來的烤紅薯。

姚茜對白穎說:“你先走吧。”

白穎看了看姚茜,又看了看周飛,左眉一挑,扯了扯背後的提琴包,轉身往前面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我和她一個聲樂老師”,姚茜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留下特地給周飛解釋一下,“老師家就在附近,剛剛一起下課。”

“嗯。”周飛沒什麽表情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姚茜盯着他無所謂的身影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心口忽的就堵了一口氣。她跟了上去。

“我怎麽記得你不愛吃這玩意兒。”

周飛:“今天就想吃了。”

“哦。”姚茜。

周飛駐足:“跟着我幹嘛,你不回家麽?”

姚茜微愣,周飛繼續往前走。

沒一會兒,姚茜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給江鴻羽買的?”

周飛的背影有一瞬間的凝滞,然後說:“我自己想吃。”

姚茜走上來:“江鴻羽在你家網吧?”

周飛盯着她,沒回答。

姚茜右嘴角翹起了一個諷刺的弧度,作勢就要往網吧的方向沖,周飛一把拉住了她胳膊。

“姚茜。”

“我倒是要問問他,玩消失這麽久是幾個意思”,姚茜冷着臉,“要和要分,也沒誰勉強,利利索索給個準信不行麽。”

“他自有他的理由。”周飛平靜地說。

“周飛?”姚茜的語氣裏帶着刺兒,“這段日子陸曉是什麽狀态,你看在眼裏的。我要個解釋不過分吧。”

“姚茜,你不信他”,周飛的手沒有放,“你信我,成麽。等他自己說出來。”

周飛揣着烤紅薯下樓的時候,江鴻羽依舊保持着他走之前的姿勢,一動未動。

周飛把烤紅薯放電腦桌上:“江隊,烤紅薯給你買回來了。”

江鴻羽沒反應。

周飛走過去,伸手在他被帽子罩着的臉上晃了晃,還是沒有反應。

江鴻羽睡着了。

天氣回暖了,晚上也是有些涼的,周飛拿起床尾的涼被給他搭身上,然後抱起蹲床邊的煙囪離開了地下室。

姚茜在網吧背後的小巷子抽煙。

周飛走過去:“他睡着了。”

姚茜垂着眼,滅了煙:“我告訴陸曉他回來了。”

周飛摸了摸懷裏的煙囪:“走吧,送你出去坐車。”

姚茜:“周飛,我并不喜歡插手別人的感情,也不會用對錯是非去衡量感情裏的事兒。但陸曉是我弟,我沒法見到他受委屈。但江鴻羽他,至少欠陸曉一個解釋。”

“茜姐”,周飛笑了笑,“世界上的事不是非黑即白的。但總有人,能活得黑白分明,我認識的江鴻羽,就是這樣的人。我沒有見過他這麽模糊混亂的态度,我不為他辯解,就是,不要單用你看到的視角去給一件事情下判斷。”

姚茜沒說話。

周飛:“我去前面的寵物店給這只小狗洗個澡打個疫苗之類的,一起?”

陸曉在公交車站候車時,習慣性地打開了微信的界面,想看看他有沒有錯過置頂聊天那個人的回複。

這些日子,他只要手裏沒事兒,能盯着手機屏幕發一整天的呆。

對話框依然是清一色的綠色氣泡,失望已經習以為常到波瀾不驚,他剛想按鎖屏鍵,屏幕上方的名字欄沒有任何預兆就忽的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

陸曉眨了眨眼,左手捏成拳,指甲蓋陷入掌心的痛感告訴他并不是幻覺。

他幾乎忘記了怎麽呼吸,屏着氣,這些日子已經沉寂下來的某些情緒,又開始複蘇起來,在血液裏亂竄。

公交車停靠站帶起的風掀開了他的額頭,他睜着眼,然後眼睜睜看着那句話一會出現,一會兒小時,最終,變回了那個冰冷的名字。

他就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手機自動鎖屏,他看到倒影在屏幕上自己那張茫然落寞的臉。

那些一閃而過的猜想和可能性,他甚至不願意多讓它們停留在自己腦海中一秒。還有這樣,他才能讓這份等待,繼續下去。

一旦有了猜疑,動搖便會不請自來。

他始終相信,江鴻羽對他的堅定。

但剛剛那一幕,他閉着眼,怎麽也無法從腦中抹去。

那些一會消失一會出現的“對方正在輸入”,像一個不倒翁,是搖搖晃晃的猶豫,是拿捏不準的觸碰和試探。

陸曉擡起頭,視線裏有些被水汽沾染的模糊。

他深吸了一口氣,上了後面那輛去C中的公交車。

他整個人都被些搖搖欲墜的失望包裹着,木然地走到了車尾的一個空位上,坐了下來。

車廂裏是通透的風,他閉着眼,腦海裏卻像按了暫停鍵,怎麽也沒法兒讓自己過這一關。

直到耳邊的吵鬧聲逐漸大了起來,然後公交車一個猛地剎車,他才睜開了眼。

投幣箱前有兩三個人圍着,地上似乎有個人半跪着,還有一個穿着C中校服的高個子背對着他的方向弓着背。

一個中年女人用方言指着地上的人罵着“小偷”“坐班房”之類的字眼。

司機也從位置上下了來,轉身指着陸曉。

“學生,還有一站,你自己走過去行不咯”,司機大哥指了指地上,“你也看見這種情況,我車上有監控,警察來了後,肯定能用上。”

陸曉這才發現周遭就他一個人了。

他大概明白是怎麽回事兒了。

陸曉從座位上起身,走到車子中央時,他才發現,地上确實跪着一個人。他的雙手被那個穿校服的高個子男生用手反鎖着,膝蓋彎也被高個子一腳踩住,防止人動彈。

“同學”,陸曉想了想,“需要我給你請假麽?”

高個子聞聲回過頭,接着他便看到了一張深邃淩冽的臉。

陳楠淡淡說:“不需要。”

陸曉下車後,忽然想起,那個高個子,好像是他現在的同班同學。

陸曉下了車後,往學校的方向走去,街邊的路燈已經亮了起來。

看來已經上自習了啊。

這條路上幾乎沒什麽行人。陸曉放慢了腳步,不急不慌地走着。

風特別輕,輕到幾乎感覺不到。

陸曉不知怎麽,就想到了第一次見到江鴻羽的時候。

冷漠張狂的臉,狠厲的拳頭,也算得上路見不平,和剛剛的場景挺像。

陸曉笑了笑,走到旁邊的報亭,買了一罐冰芬達。

拉開拉罐環兒的時候,有一層淺淡的綿密的泡沫湧在了瓶口,陸曉還能聽到氣泡撲騰的聲音。

他仰着脖子,喉結滾動,下巴和脖頸繃出了好看的弧度。

一口氣把芬達灌了下去,他胃猛地一縮,然後聽見自己發出了一聲清亮的“嗝兒”。

“碳酸飲料不都這麽喝的嗎?”

陸曉,腦裏,閃過了這一句話。

36(上)但是,我可以。

回憶就像鬧鐘,即使你還睡得無意識,它也會準點提醒你,啊,該醒過來了。那些過中,你想往的生活碎片飄在空去抓,它卻沒有一個實體,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它穿過指縫。

陸曉深呼了一口氣,打開手機買了去B市的機票。

人總不能在自己的想象中為一件事情下一個判斷,這很蠢。

不管如何,江鴻羽出現了。

陸曉想他,也想見他。

陸曉接到姚茜的電話時,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出門去機場。他請了兩天假,買了淩晨的機票。

為什麽不接電話、為什麽不回信息,為什麽出現在了周飛面前卻沒有聯系我,這段了無音信的時間,你經歷了什麽,或者你做出了什麽樣的決定,他都想聽江鴻羽親口說出來。

到B市的時候,已經淩晨四點了。

陸曉沒有告訴姚茜自己回來了。他叫了輛的士,然後在學校附近的小旅館開了一間房。

本來這個時間應該是困意來襲擋都擋不住的,他躺在床上,卻輾轉反側。猜想被他強行按在了心中,可明天即将面對江鴻羽,他又開始有些惴惴不安的擔憂。

萬一,沒有他想聽到的答案,該怎麽辦?

陸曉搖了搖頭,他不想把希望踩空了這件事想得太深。

對滿心歡喜和期待的人,做最壞的的打算,這也很蠢。

江鴻羽是被煙囪舔醒的。

地下室的光線雖然不明亮,他也看得出煙囪幹淨了許多,身上的毛松軟清香。

“洗護和健康檢查都做了”,周飛從電腦前站起身來,“看你睡得香,也沒有叫你。”

“幾點了?”江鴻羽撐起身,揉了揉太陽穴。剛剛他睡得很實,醒來頭卻有些痛。

“十二點了”,周飛說,“烤紅薯都涼透心了。”

江鴻羽抱起煙囪:“走了。”

“你”,周飛想了想還是問道,“明天來學校嗎?”

江鴻羽沒回頭:“來。”

坐車上時,他給嚴婷發了條短信。

江鴻羽:剛剛在周飛家,睡着了,馬上回來。

他沒想到嚴婷這個點沒睡,很快回複了信息。

嚴婷:好,等你。

帶有涼意的風,把他剛剛還剩下的幾分困倦都吹得無影無蹤。煙囪挂順地趴在他懷裏,眼角眨巴着也看向窗外。

城市的夜,才剛剛開始。

江鴻羽沒想到,回到家後,沙發上除了嚴婷,還坐着一個人。

嚴珉打了個哈欠:“總算回來了,趕緊的,我還等着回去吃小崽子給我留的夜宵。”

“趕緊什麽?”江鴻羽皺了皺眉,放下了煙囪。

在回來的路上,他給嚴婷說了煙囪的事兒。

“你倆聊聊。”

嚴婷站起身,直接抱起煙囪上了二樓,留下嚴珉和江鴻羽在二樓。

江鴻羽盯着他。

“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姐就說你心情不怎麽好,讓我開導開導你”,嚴明笑了笑,接着又嘆了一口氣,“不過這一個多月你們一家人行蹤成謎,我也猜了大概。”

“沒什麽好聊的”,江鴻羽坐他旁邊,“你覺得聊聊能解決我現在的問題?”

嚴明挑眉:“那你說說,你現在的問題是什麽。”

“我的問題就是”,江鴻羽頓了頓,“我想轉校去我男朋友的城市,我家裏人不同意不允許甚至有大力反對的,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自己并沒有能力能把這個想法付諸實際。”

嚴珉:“那你沒想過退而求其次?”

江鴻羽:“比如?”

嚴珉:“要是你真和他感情好到這個地步,異地戀什麽的也是可以克服的。”

“以前這是個問題,但現在我想的不是這樣。”江鴻羽搖了搖頭。

“那你現在想的是什麽。”嚴明問。

“我是想到什麽就會馬上去做還要做到最好的人。最開始,他要轉校,我很快就清楚,不是異地戀我不接受,是明明有更好的辦法。他有家庭和父親要顧及,那行,我可以轉校,因為就算轉校,我也可以做到家庭、學業還有愛情兼顧。我可以做到,你知道麽。”

“你說有情飲水飽是不可能的,小舅,我也是快成年的人了。我不可能沒想過這些問題。我沒想過誰要為我的行為買單。我手裏有些錢,我過去還可以做兼職。我可以自己為我的行為買單。”

嚴珉皺了皺眉:“鴻羽,你覺得,值得麽?”

“什麽才算值得”,江鴻羽笑了笑,“就算拿普世價值觀來衡量,這件事兒還沒有一個結果,你也沒法現在就說不值得,對麽?”

江鴻羽:“你要表達的觀點,我明白。但你有一點錯了。”

嚴珉點了一根煙:“你說。”

江鴻羽一字一句,都帶着堅定。

“你不應該用年齡,用大衆案例,來判斷我這件事的性質。更不應該用大衆認為的輕重緩急标準,對我的行為下定義。”

“我這個年齡的人,愛情的沖動,緩一緩,就過去了;就算現在支撐下去,總有一天,我也會後悔;我這個年齡的人,才會為愛情,做這麽蠢的事情;抛棄安逸的現狀,違抗家庭和家長的意願,我是叛逆,是不懂事,是不成熟。你們都是這樣想的。”

嚴珉吐了一口煙,沒接話。

“你們都錯了。就算不是為了陸曉,就算是其他我想做的事,無論是親情、友情、事業,艱難險阻,我都會義無反顧,勇往直前。但恰恰,現在的我,不過是想抓住愛情時,選擇了一個最佳方案。如果我說,我為了追求學業而出國,你們會反對嗎,不會吧。在我這個年齡,我要做什麽,應該做什麽,做什麽是正确的,是按照你們的标準來判斷。一旦這個先後順序出了差錯,你們便開始跳出來,告訴我這是不對的。難道真是不對的麽,你想想?”

“你們害怕我學無所成,愛情撲空,無法立足于這個社會,不想我去追逐那些缥缈不切實際的東西,那些穩穩拽在手裏的立身之本,才最重要。我理解也尊重。但我有說過,我會抛棄這些東西麽?也許有人無法兼顧這些東西,但是,我可以。”

嚴珉吐了一口氣:“無論是什麽事情,家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幸運的那一個例外,但是,他們卻無法接受自己的孩子用一萬分的風險卻換那一分的例外,這個,你明白麽?”

“我對父母有責任,對家庭也有責任,這我不會否認”,江鴻羽也點了一根煙,“但是,我也不會因為責任而束縛自己。”

“所以”,嚴珉看向他,“現在,你已經執意要過去?”

“退而求其次,是人的能力無法和現實對抗時,被逼無奈而做得妥協”,江鴻羽吐了一口煙,“我不想退而求其次,但,卻不是現在。”

嚴珉笑了笑:“你說了這麽多,卻……為什麽?”

“江揚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江鴻羽勾了勾唇角,有些諷刺地說,“不管我想不想承認,我之前的底氣和驕傲,是依仗于這個家庭。就連我要保護一個人,也要求助于他。他給我的,我現在還不了他,但從那一刻開始,我便決定,我不能再要了他的什麽了。”

“我卡裏的錢,除卻我自己得的獎學金,都是這些年,這個家庭給我的”,江鴻羽垂着眼,“我查了查C中的學費,第一次有了貴這個概念。”

嚴珉拍了拍他的背,卻什麽也說不出口。

送嚴珉到門口的時候,嚴珉想了想,還是問道:“那個孩子,他知道你的想法嗎?”

江鴻羽搖了搖頭:“他不知道,他也沒有必要知道。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要承受什麽我自己清楚就好。負擔這種東西,多一個人,并不會減輕。我也不希望,給他一種暗示,好像我這麽做,他一定得怎麽樣怎麽樣。我不想看到他這個樣子。”

嚴珉又擡手在江鴻羽腹部輕輕按了按。

“那他知道這個麽?”

江鴻羽皺着眉,感覺到掌心下泛起的疼。

“這個,他永遠不會知道。”

送走嚴珉後,江鴻羽在沙發上又坐了良久。

他沒對嚴珉說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他現在根本沒法兒面對陸曉。

他可以在所有人面前,什麽都不是。

但他沒法在陸曉面前,什麽都不是。

36(下)“所以是結束了麽?”

陸曉做了一個夢。

夢裏面,他困得睜不開眼,但手機的鬧鐘一直在不停地響。他在屏幕上按了無數次關閉,鬧鐘鈴聲依舊沒有停止,重複的音樂一直在他耳邊盤旋,吵得本就困倦的他煩躁不已。

密實的遮光窗簾把時間隔絕在外。

他醒過來的時候,房間裏依舊昏暗一片,只有床角那盞小燈亮着,讓人分不清外面的世界是白天還是黑夜。

枕頭邊的手機鬧鈴響得正歡,兢兢業業地踐行着每隔五分鐘就提醒一次的準則。

難怪夢裏面怎麽關閉鬧鈴都不作數,合着自己把夢境與現實混在了一起。

陸曉拿過手機,一看時間,已經五點半了,B中下午的課還有一會兒就結束了。

姚茜早上十點左右發了一條信息:江鴻羽來學校了。

江鴻羽揉了揉太陽穴。

其實他住學校附近,也是一種直覺。

江鴻羽願意出現了,那肯定就會回學校。

洗漱完畢後,陸曉抓起手機就步行去了學校,也就十分鐘不到。

在學校門口做訪客登記時,放學鈴就響了起來,枯燥單調的鈴聲聽得他腦袋又是一疼。

他壓了壓鴨舌帽,朝教學樓的方向走去。

教學樓裏的學生湧了出來,陸曉逆着人潮前行,在密密麻麻穿着校服的人群中,他一身黑的日常着穿倒也顯得并不突出。

校門口離之前的教室有一小段距離。

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沒有完全擺脫睡意和疲倦,對即将見到江鴻羽和後面接下來可能會發生點什麽這件事,他心裏此時還挺平靜的。

走在這條熟悉的道路上,讓他有一種錯覺,他好似依舊是這裏的學生,沒有轉校,寒假發生的種種只是一場夢境。

當他看到從教學樓走出來的江鴻羽時,他也沒有想象中重逢時的狂喜和緊張。

只是靜靜看着他的方向,好像下一秒,江鴻羽就會如之前無數次那樣,擡頭對他笑了笑,然後說“走,男朋友,去看你男朋友踢球”。

江鴻羽垂着眼,神色平靜,陸曉在他身上很久不見的淩冽冷漠又出現了,甚至比之前多了幾分。

陸曉想,江鴻羽好像瘦了些。

肩膀被人輕輕擦過時,陸曉才從神思中抽離出來。江鴻羽背對着他往體育館的方向走去。他擡起腳,大步跟上去。

不過,他嗓子裏那“江鴻羽”三個字還沒來得及喚出,江鴻羽的肩膀就被半路沖出來的一個人重重樓住了。

是足球隊的李澤。

李澤笑着說:“江隊,總算回來了啊。”

然後陸曉就聽到了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嗓音。

“嗯。”

“這段時間幹嘛去了,整個玩消失。”

“去國外度了個假。”江鴻羽淡淡說。

陸曉一怔。

“行吧”,李澤聳了聳肩,也沒追問,“上周和附中打比賽被屠虐了,這周帶我們找場子啊。”

江鴻羽:“嗯。”

“哦!對了”,李澤一拍頭,“就你們班,上學期和你走得挺近的那個陸曉……”

然後陸曉就看到江鴻羽的臉微微側了側。

江鴻羽問:“怎麽?”

“寒假到處問足球隊的人有沒有你的消息”,李澤說,“我們也聯系不上你,感覺他好像找你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江鴻羽的話裏沒有什麽情緒。

“知道了。”

陸曉手捏拳,呼吸凝滞了兩秒。

“你還沒給他回電話啊”,李澤啧了啧,“也對,你回來都沒給我們打招呼。他轉校了是吧?記得給人回一個啊。”

江鴻羽扯下肩膀上的手。

“我願意回誰電話,就回誰電話。願意給誰打招呼,就給誰打招呼。”

陸曉的腳像是被什麽絆住了,怎麽也擡不起步子。江鴻羽和李澤的背影在他的視線內越離越遠,直到成為兩個小黑點混入一大片小黑點裏。

姚茜來天臺的時候,陸曉正趴在欄杆上抽着煙,目光看向遠處。

“怎麽又抽上了”,姚茜走過去,“去見江鴻羽沒有。你這過來怎麽也沒提前和我說。”

天臺上的風很大,姚茜的長發在空氣中亂舞飛動。

陸曉側身替姚茜把頭發撥到耳後。

“你知道麽,我第一次來天臺抽煙時,就發現”,江鴻羽的手指了指欄杆下方,“這個地兒,能俯瞰整個足球場。我視力又特別好,一眼就掃了我那滿臉牛`逼的同桌,在足球場上牛`逼着。”

姚茜随着他的手指看了過去,不過她沒有看到江鴻羽,倒看到了現在正帶球過人的周飛。

“視野還真挺好。”姚茜笑了笑。

“我不怎麽喜歡足球”,陸曉也笑了笑,“也不知道怎麽,還挺喜歡看他踢球的。他挺矛盾的,在球場上,冷靜、果斷,讓人捉摸不透,但面對我吧,什麽小情緒小心思,我總能一眼就瞧出來。”

“我就靜靜看着他喜歡我,然後也靜靜喜歡他。”

陸曉低着頭,帽檐擋住了他的臉。

“這段靜靜的時間也沒持續多久,我倆就說破在一起了,可我還是記得很清楚。現在站在這,當時的心境,立馬浮現眼前。當然了,遇上他後,每一個日子,每一分每一秒,甚至吹過的每一陣風,我都舍不得忘掉。”

姚茜替他拿下已經燒到盡頭的煙屁股。

“所以”,姚茜輕聲說,“是結束了麽?”

陸曉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姚茜:“你都來了,也不問問他?”

“他現在還是不願意和我說話的吧”,陸曉轉過身,背靠欄杆,“人的心思真是瞬息萬變。”

“我不是說他,我是說我自己。”陸曉又補了一句。

“怎麽說?”姚茜問道。

“人在做一件事兒的時候,可能會不考慮後果,但很難不去想結果會是什麽樣”,陸曉說,“我得承認,我來之前,是有些期待和預設的場景的。”

“這段時間,他是真的好,還是假的好”,陸曉緩緩說道,“我不得而知。我想知道。但也得遵循他的意願。江鴻羽這個人吧,想做什麽,總是會第一時間去做,他不願意做的,誰也不能勉強。我不會也不願意去勉強他。”

“我不算了解他”,姚茜頓了頓,“但我了解你。陸曉,既然已經失望了,再徹徹底底失望一次,也沒什麽差。”

陸曉依舊搖頭。

“你去買菜的時候,老板說,我不賣給你,你加點錢,興許他就賣了。你去逗一條小狗,他不搭理你,你多陪它玩玩,好好照顧它,他興許就和你親近了。但你喜歡一個人,你對他說,我再多喜歡你一點,你喜歡什麽樣子我就變成什麽樣子,你也喜歡我好不好,這卻是行不通的。至少對我和江鴻羽來說,是行不通的。加重砝碼和抛棄自我強行改變一個人的意願,或許對別人有效,對江鴻羽,可能由我去做,大概也是有些效的,但我不想走到這一步。”

“我已經不知道怎麽加重感情的砝碼了,畢竟如何喜歡一個人更多一點,都是他教我我的,他現在不教了。讓這份感情有變動的人是我,就算現在我還想繼續這段感情,可我沒有什麽立場要求對方來适應我的變動。我自私地渴望過,他會主動來适應我,當他沒有這個意向去适應時,我就沒法兒再說出口。”

姚茜嘆了一口氣:“時間還長着呢,說不定,以後他就願意了呢。”

“是啊,說不一定呢。”陸曉笑笑,說道。

“預熱這麽久”,姚茜故作輕松,“應該也沒什麽沖擊感了吧。陸曉,回C市過自己的人生吧。”

“東野圭吾說,曾經擁有的東西被奪走,并不代表就會回到原來沒有那種東西的時候”,陸曉笑了,“C市無風的天氣,我都還沒有适應。”

下天臺的時候,陸曉的視線在足球場上掃了最後一眼,但他卻,第一次,沒有一眼看到江鴻羽的身影。

他想看第二眼時,姚茜拉了拉他的手。

“走吧。”

江鴻羽站在場邊,他的膝蓋還沒有怎麽好利索,踢了二十多分鐘就有些隐隐作疼,也不知道春天的風裏是不是夾雜着花粉,他吸了一口空氣後,便打了一個噴嚏。

足球場就挨着校門口,江鴻羽站在場邊,身子朝向足球場。

當他彎腰系鞋帶時,陸曉和姚茜并肩朝校門口走去。

上學期的某一天,陸曉鬼使神差來到了足球場,一眼就看見了他心動的的男孩兒,很巧的是,那個男孩兒也對他心動了。

今天,近在咫尺的倆人,再一次很碰巧地,默契地完美避開了對方。

很多故事,如果開頭和結尾換個順序,就會截然不同。

但是,人生的出場順序,從來由不得人來選。

陸曉請了兩天的假,他無心再呆在B市。

今天的機票已經售罄,無法改簽的他,直接退了票,坐上了回C市的夜班大巴。

發洩痛苦和情緒的方式有很多。有人愛喝酒,喝到爛醉麻痹自己;有人喜抽煙,抽到嗓子和肺說話都會扯得生疼,來折磨自己;也有的人會去旅行,在經過的每一個角落裏分解自己的悲傷。

陸曉上了車,沒一會兒,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他只是覺得很累,身心俱疲的累,閉着眼,才能讓他內心安寧片刻。

入夜後,車頂的小燈關閉時,陸曉猛地睜開了眼,手指在椅座上抓了抓,随即又松了下來。

陸曉靠回椅背。

這樣也好。

與其讓思念的痛苦侵蝕自己,還不如讓黑暗裏那些漂浮的恐懼支配自己。

37(上)“願為你,千千萬萬遍。”

暴雨卷裹起地面的燥熱,蒸騰在空中,夏日的午後,是令人頭昏腦脹的煩悶。

新同桌的位置靠窗,那些新發的課本亂七八糟甩在桌面上,蒙上了水霧。

陸曉順手替他拾掇進了桌盒,然後揉了揉太陽穴。雖說中午他在教室裏趴在桌上睡了一會兒,但現在卻又有些困意了。

教室裏很靜,和外面傳來的喧嘩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個班的人都挺沉得住氣,即使是開校後的第一天,大家都能迅速進入學習狀态,專注得讓人甚覺無聊。

陸曉翻出漫畫書看了幾頁,又放在了一邊。海賊王他都已經落下一百多話了,一直沒有追平。倒也不是沒有時間。

他的興趣愛好本就不算多,以前也經常上課看漫畫。只是他已經持續很長一段時間,做什麽事情都興致缺缺。

周末空閑時,他總是在睡覺。睡到下午起來,吃點東西,又繼續睡,到晚上,依舊能正常入睡。

陸祥之擔心的不行,每隔一個月就帶他做一次全身體檢,生怕他是有什麽毛病沒查出來。

其實陸曉自己清楚,這完全是因為自己的逃避心理。

時間說快也快,說慢也慢,那些最終沒有說出口的愛意沉澱在心中,沒有随風消弭,反而落地生了根,在一呼一吸之間,綿延展開。

人可以控制自己的行為,但卻無法掌控自己的情緒和思念。只有在睡着的時候,思緒才能停止運轉,壓在陸曉心口那些終究沒放下的意難平,能短暫的輕盈起來。

陸曉飄了一會兒,打開了微信的朋友圈,刷出來的第一條動态是姚茜發的。

“周飛,你是不是傻`逼,自摸的牌都能打掉。”

Y中明天才開校,沒想到這倆人最後半天也抓緊時間組了個麻将局。

周飛在動态下面評論:遠來是客,不好意思贏她們錢。

這幾天,姚茜以前H中兩個的朋友過來找她玩兒,估計周飛說的就是她們。

姚茜回複他:菜鳥都不宰,今天下的暴雨都進你腦袋了?

陸曉笑了笑,這倆冤家。

足球隊的人攜家屬也在下面湊熱鬧。

王兵:喲。

方丹:喲喲。

安一:喲喲喲?

李澤回複周飛: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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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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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