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一節課結束後的課間,新同桌來了
回C市後,陸曉又恢複了自己離群淡漠的性子,和班上的人的交集,止步于收發作業時的點頭謝謝。
他對新同桌倒有些印象。可能上學期見識新同桌見義勇為抓小偷的那一天,和某個人挂上了鈎。
挺神奇的,在有江鴻羽身影的每一個日子,那些似乎無關緊要的細節,他都記得異常清楚。
新同桌是個刺頭兒,開校第一天遲到不說,板凳都還沒有坐熱,和老師頂了嘴後甩手就又離開了教室。
可能實在煩悶得緊,陸曉急需做點事兒轉移注意力,鬼使神差給新同桌謄了一份今天的筆記。新同桌晚自習給了他一罐冰芬達。
陸祥之來接他的時候,瞧見他手裏拿着的飲料罐還挺訝異的,因為陸曉已經大半年不喝碳酸飲料了。
人很矛盾,雖然控制不了念想,卻想掌控一個度。
陸曉放不下江鴻羽,卻只是想思念那個人,關于承載兩人回憶的東西,他有些不敢碰。
削皮切好的蘋果瓣兒放入倒滿芬達的杯子裏,先是随着氣泡浮了浮,然後沉在了杯底。
陸曉喝了一口,明明是甜的飲料,他舌尖卻有些微苦。
他拉開`房門,還是把飲料倒入了水槽。
陸祥之聽見聲響走到了門口。
“怎麽了?”
“沒怎麽”,陸曉打開水龍頭,“我來洗個杯子。”
“對了”,陸祥之說,“下周,你周叔叔兒子結婚,我得去一趟H市,一起?”
“不了”,陸曉轉過頭,“我留這就好。”
陸祥之點了點頭,沒說什麽。
沒姚茜調劑氣氛,也少了那個時常來家裏溜達的人,陸祥之和陸曉之間的氣氛又沉默了下來,家裏很久沒有在B市時的歡聲笑語了。
今兒也不知道怎麽了。大概低沉的天氣,适合懷念。
陸曉進房間後,先是拿起手機買了票,接着,擡起頭就瞄到了書架上那一排整齊的筆記本。
他走過去,抽出其中一本。
江鴻羽的字挺好看,但字如其人,有些狂放不羁。不過筆記本上的字,端正勁挺,一筆一劃都克制住了平時的張揚。
陸曉忍不住笑了笑,那些認真的心思,不管過多久,都是迷人的。
人們常說,時機。
時機不對,即使是雙箭頭滿腔的愛意,也如平行線,可望卻永遠不相交。
時機到了,就算你短暫錯過了那個箭頭,它也會在空氣裏掉轉頭,追上你。
沒來C市之前,陸曉也時常會翻看這幾本筆記。
知識點他都滾瓜爛熟了,所以他嘗嘗只是粗粗翻看一遍,感受一下江鴻羽寫在上面的心意便放回原處。
沒有什麽原因,也不知道懷着什麽樣的心情,他站在那兒,第一次把筆記本翻到了最後,然後,就瞧見了最後一頁頁腳上的那個字。
是一個很小的“千”字。
陸曉楞了愣,立馬又抽出了另一本筆記,然後手指微顫着翻到了最後一頁。
頁腳,是一個“願”字。
筆記本全部被拿下來翻開,陸曉幾乎第一時間就拼湊了出來。
這句隐藏的情話像是一輛無限時延誤的火車,時隔很久,從漫天濃霧中穿梭而過,搭載着赤誠剔透的心思,駛進了站點。
“願為你,千千萬萬遍。”
注:原句“為你,千千萬萬遍”出自小說《追風筝的人》。
37(下)“但沒關系,我看得見你,就行了。”
周六早上C中會補課,所以陸曉買的是周六下午的車票。
趕到汽車站的時候剛好中午一點,陸曉在周邊的快餐店點了一個套餐。可能剛剛被毒辣的日光曬得有些暈,他沒有什麽胃口,啃了兩口漢堡,就放下了。
陸曉坐在靠窗的位置,外面是炎炎烈日,店裏面的冷氣卻吹得人腦袋疼。離發車還有兩個小時,他戴上耳機,聽着音樂,思維也遲緩了下來。
現在放的這首歌是肖樂新發的單曲。
肖樂在那個知名選秀節目裏拿了亞軍,簽了公司,正式出了道。
陸曉最近常常想,人的際遇,真的挺難預料的。聚散離合,人生常态,但在一個陌生的領域,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也能讓人感慨些許。
姚茜生日沒多久又快到了,陸曉卻覺得,去年的場景依舊恍如昨日。當時誰也沒有想到,一年後,會是這樣的光景吧。
但還好,大家似乎都在往前走,往好的方向走。
肖樂開始了自己的音樂事業;姚茜進入了高三,有了為之奮鬥的目标,也接受了周飛。
江鴻羽,陸曉心裏默念這個名字。
他應該也是在好好生活的。
至少,陸曉看來,是這樣的。
看到在乎的人過得好,他挺開心的,但偶爾,也有一兩分失意惆悵。
因為只有他,還挪不開步子。
他回不到最初一個人的狀态,也回不到之前兩個人的狀态,每一個當下,他都靠着之前回憶的餘溫支撐着生活。他游移在每一個過往的碎片夾縫裏,不放過自己也不想放過自己。
當然,他也并不想有什麽改變。他反而把這種方式當成了新的生活日常,在自己的世界裏,也挺好的。
這趟大巴挺幹淨的,冷氣也很足。車窗上的小窗簾都貼心地拉上了,把明晃晃的光線隔絕在外。
陸曉壓了壓鴨舌帽的帽檐,戴着耳機,靠在了椅背上。開車後不久,他就睡着了。七個多小時的車程,停靠的市縣也挺多的,陸曉睡得不算太實,但也一直沒有醒過來。
等他終于睜開眼時,夜幕已經降臨了,車裏的人稀稀散散坐着,頭頂上方的小燈也亮了起來。
車子正路過一個小縣城,陸曉看向高速路下方的星星點點,心裏忽的生出一陣暖意。他看着萬家燈火的時候,總覺得每一個窗戶裏,都住着幸福的靈魂。
到B市汽車站的時候,已經晚十點半了。陸曉拿着背包下了車,閉着眼,感受了一會兒夏夜涼爽的風。
當然,汽車站的風,并不是那麽美好,但也不妨礙能帶給他一兩分歸屬感。
他想起之前做的一個夢。
夢裏面,江鴻羽抱着他說,抱着你,有種回家的感覺。
他對江鴻羽說,因為你一直住在我心裏啊,所以你重新走向我時,才會有歸屬感。
不過,現在給陸曉這種歸屬感的,大概是夾雜在風裏的過往。
陸曉依舊住在C中附近的那家小旅館。他訂的房間外面有個小陽臺,他到之後,總會在外面抽根煙,然後再去洗漱,最後躺在床上,平靜地入睡。
來了這麽多次,陸曉已經波瀾不驚了。
這是他的秘密,沒有人知道的秘密。
偷偷地來見一個人,就應該有“偷偷”的樣子。他必須隐藏好,包括克制自己的情緒。
早上七點半不到,陸曉就醒了,調好的鬧鐘都還沒有響。他起來從背包裏拿出之前B中的校服,穿戴好洗漱完畢,拿着手機和帽子出了門,往B中的方向走去。
B中的周末,高三的學生也是要上半天課的,他會在這個時候混入上學的人群,然後徑直去天臺。
天臺現在已經上鎖了,姚茜不知道用什麽辦法弄到了鑰匙,陸曉又通過姚茜偷偷複刻了一把。
摸進天臺後,陸曉從包裏拿出剛在路邊面包店買的酸奶和三明治。足球隊的人九點才會開始訓練,陸曉慢條斯理地吃了一個早餐,然後站在天臺上惬意地吹風。
沒多久,他就看到了從校門口走進來的江鴻羽。
江鴻羽穿着白體恤,背着運動包,戴着鴨舌帽,低着頭似乎在看手機,陸曉看不到他的臉。
一個暑假沒見到他了,陸曉覺得自己的眼神都是燙的。
足球隊的人每周都會在星期天早上訓練,從上學期開始,只要陸祥之周末出差,陸曉總是會回來偷偷看看江鴻羽。
看看他踢球,看看他的臉,看看他依舊恣肆飛揚的樣子。
江鴻羽換好衣服從更衣室出來的時候,足球隊的其他人也沒來,他一個人在球場上練習任意球射門。
早晨的陽光已經帶着熱度了,江鴻羽迎着光一次次把球踢入球門。
陸曉趴在欄杆上,看着他腦袋上方的光暈,眯着眼想,這個時候的江鴻羽,可真是百看不厭。
耀眼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他喜歡這段短暫的時光,在這段時光裏,他依舊只能看見那個人的身影,沒有之前的波折糾結,只是單單純純地看着這個人,滿足感便能填滿他的整個胸腔,能讓他回到C市後,堅持過無數個想念的日夜。
你不喜歡我了,沒有關系,我繼續喜歡你,就可以了。
姚茜周末得上聲樂課,是不用來學校補文化課的,今兒聲樂老師有事,她睡醒了便晃來了學校。她進校門後,幾乎立刻就瞧見了天臺上的那個人影。
陸曉還不自知,視線一直在停留足球場上,所以當他聽到樓梯口的腳步聲時,首先确認了足球場上還有江鴻羽的身影後才慢慢冷靜下來。
冷靜中,好像又夾雜了點說不上來的失落感。
姚茜剛踏上天臺,周飛的電話就過來了。
“叫你你也不應,往教學樓去幹嘛?”
“上廁所”,姚茜敷衍地說道,眼神卻直直盯着前方的人,“乖乖踢球,姐姐等會下來給你買糖吃啊。”
陸曉的頭發長了不少,一直拖着沒去修理,天臺的風吹亂他的頭發,露出潔白的額頭,在陽光下有細膩的光澤。
姚茜有些諷刺地笑了笑。
“啧,瞧瞧這是誰。”
“茜姐。”陸曉輕聲說。
姚茜看了看他腳邊裝着面包紙和酸奶盒的垃圾袋,還有用易拉罐做的煙灰缸。
“來幾次了?”姚茜挑眉問道。
“沒幾次。”陸曉說。
“那估計是挺多次了”,姚茜走過去一巴掌呼在了陸曉脖子上,“咱能不能争點氣啊。這麽卑微的樣子做給誰看啊你。”
“我挺争氣啊”,陸曉笑,說話的同時漂亮的眼角擡了擡,“卑不卑微我不知道,至少沒想把這樣子給任何人看。”
姚茜擰着眉:“圖什麽呢你。”
“能看看他,也是好的”,陸曉嘆了一口氣,“你能走了麽,你在這,我專心不了。”
“誰他媽再說你和我像,我和誰急”,姚茜盯着他,“中午一起吃飯?”
“不了”,陸曉搖頭,“他們十一點半左右走,我十二點和高三的人一起出校門,就得坐車回C市了。”
姚茜走之前又回頭深深看了陸曉一眼,
陸曉轉過身,把視線重新投回了場中。
他倒是沒想到,第一個發現自己的人,是姚茜,也還好是姚茜。
他不知道被別人發現,場面會怎麽樣。
或者說,他不知道,被江鴻羽發現,場面會怎麽樣。
這些想一個開頭,便有失落的假設,他從來也只是想一個開頭。
以前在烏壓壓的人群裏,江鴻羽也總能第一時間瞧見他。可現在,他站在最高的位置,江鴻羽,也看不見他了。
“但沒關系,我看得見你,就行了。”陸曉對着遠處的人影,柔聲說道。
“糖呢?”周飛跑向場邊,對姚茜說。
姚茜正為陸曉的事兒煩心着,又不敢回頭看向天臺,沒聽清楚周飛的話。
“什麽?”
“糖”,周飛攤着手,“說好給我買的糖。”
“我哄你玩兒的”,姚茜笑,“不是,多大了啊,還要吃糖。”
“那我多大了”,周飛啧了兩聲,“你還要哄我?”
姚茜又走了一會兒神;“啊?”
“啊什麽啊”,周飛替她把頭發撥到耳後,“叫你早上多睡會兒不聽,腦袋都轉不過彎。”
“我都直回來了,還彎個屁。”姚茜笑。
周飛也笑了:“對了,中午,江隊和我倆一起吃飯,行麽?”
自從陸曉的事兒後,姚茜和江鴻羽就沒什麽交集了。
其實感情的事情,如果不涉及什麽原則性道德性的問題,姚茜是不喜歡帶着個人喜好去評判一個人的。只是她每次看着江鴻羽的臉,就會想起陸曉隐忍心碎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所以除了足球隊的大聚餐,就算周飛和江鴻羽關系好,她也幾乎沒有私下陪周飛和江鴻羽吃過飯。
“行吧”,姚茜想了想,看了一眼江鴻羽的背影,“今天賞個臉。”
“謝謝茜姐給這麽大個面兒。”周飛立正敬了一個禮。
姚茜樂了:“小飛飛,你再拐着彎說我臉大小心我抽你。”
周飛把臉湊姚茜跟前:“抽抽抽,随便抽。”
姚茜提議吃火鍋,她坐下來時,陸曉發微信說,已經到汽車站了。
她低着頭回信息,周飛問江鴻羽:“鍋底要鴛鴦吧。”
江鴻羽淡淡說:“點紅鍋重辣吧,姚茜和你不是都挺能吃辣的?”
周飛沒說話。
姚茜擡起頭,盯了江鴻羽一會兒,覺得有些好笑。
江鴻羽看着她,沒說話。
周飛推了推姚茜胳膊肘:“領導,點菜。”
姚茜挑眉:“暑假我回C市去看陸曉時,第一天晚上出去吃的也是火鍋。”
周飛:“茜姐。”
江鴻羽神色淡然,拿起桌上的熱茶喝了一口。
“點鍋底時候他脫口而出鴛鴦鍋”,姚茜繼續說,“我就奇了怪了,問他口味什麽時候這麽清淡了。他說,哦,說順嘴了,因為和江鴻羽在一塊兒的時候老點鴛鴦鍋,。”
“怎麽?當時也沒見你怎麽将就他,現在反而來将就我了?”
姚茜沒什麽表情,只是靜靜盯着對面的江鴻羽。
周飛在桌下扯了扯她的衣服,她也無動于衷。
“我問你一個問題。”江鴻羽放下茶杯。
“說。”姚茜。
周飛扶着額,就這樣看着兩人,他覺得今天提議把兩個人湊小桌吃飯簡直是個錯誤。
姚茜這麽軸的人,今天這麽輕易答應他,他就應該有所警醒。
“你覺得麻婆豆腐裏放豬肉碎好吃還是牛肉碎好吃”,江鴻羽偏着頭,“我覺得牛肉碎好一點,但菜譜裏都放豬肉碎。”
“什麽?”姚茜皺着眉。
“你知道我做宮保雞丁為什麽這麽好吃嗎?”江鴻羽又問。
姚茜沒明白他說話的意思。
“因為我練習過很多次。”江鴻羽笑了笑。眼尾的睫毛交錯着,眸裏有浮動的光。
這頓火鍋吃得挺莫名其妙的,至少周飛和姚茜都這麽覺得。
姚茜被江鴻羽亂七八糟的問題鬧得沒心思怼人,周飛被兩人之間的氣氛弄得沒動幾筷子菜。
江鴻羽倒自在得很,以前吃辣不算怎麽厲害的他,吃重辣的鍋底,居然吃得挺歡。
吃完飯,他背着包坐的士就走了。
姚茜對周飛說:“對不起,我沒忍住。”
“沒事兒,我不該勉強你的。”周飛說。
“不勉強”,姚茜嘆了一口氣,“勉強的,另有其人。”
江鴻羽買的班車是下午三點出發。到汽車站後,他去吸煙室抽了幾根煙,也沒有平複下自己的情緒。
上車前,他又去衛生間洗了個冷水臉。
車上的冷氣把他的躁意都困在了心裏,他靠在椅背上,放空着自己。
從C市到B市的大巴,是回到過去;
從B市到C市的大巴,是駛向未來。
同樣的路程,卻有着不同的心境。
只是,奔波在同一條路線的兩個人,都不知曉對方的想法。
但還好,不變的是,想念對方的心。
陸曉家縮在的小區右手邊的路口上,有一家抄手店,生意火爆。它的對面,是一家快捷連鎖酒店。
江鴻羽住的房間,推開窗便能瞧見富有生活氣息的街景。此時,他就站在窗前,抽着煙。
然後他就看見陸曉穿着寬松體恤和人字拖,去抄手店打包了兩份吃食。
江鴻羽盯着他空蕩蕩的腰側,覺得陸曉比上次見又瘦了一些。
也經常吃夜宵,不知道肉都長哪去了。
江鴻羽揉了揉太陽穴,心疼得厲害。
此時,兜裏的手機響了兩聲。
他拿出來一看。
周主任:明早九點,我在校門口接你。
江鴻羽回了一個好,把手機揣回了兜裏。
看着走遠的那個背影,他心裏想,煲什麽湯,會比較補?
看來不得光學做菜,營養搭配的也得上上心。
38(上)還是第一眼,就能看到你啊。
江鴻羽準九點到的C中門口,周主任帶他去了自己的辦公室,辦公室裏還有之前和他聯系的招生老師。
“語數外和理綜,四張卷子”,周主任看了看表,“中午一個小時吃飯時間,你合理安排時間,下午放學之前交卷就行。”
江鴻羽點頭:“好。”
說完後,江鴻羽直接坐在準備好的桌椅上,拿出筆扯過數學卷子就開始寫。
Y中作為教育大省,生源多而優,外地很多市縣的中學在假期都會過來挖優質學生,提供的條件也甚為優厚。
江鴻羽在上學期期末全市聯考中拿了第一,加上有全國物理競賽金獎加持,聯系他的學校不在少數。
他第一所願意面談的學校是C市附中。
附中近幾年和C中的競争進入了白熱化階段,也是因為附中這塊跳板,C中的招生老師才注意到他。
C中作為百年老校,不像其他學校姿态放得那麽低,條件也沒有附中開得優厚,甚至是開校的前兩天才正式和江鴻羽聯系,但都沒有關系。
江鴻羽在自己的腳下堆了這麽久的土,終于只用墊墊腳,就可以摘到那輪月亮了。
多麽腳踏實地的浪漫啊。
中午的時候招生老師去食堂買了飯,江鴻羽就胡亂扒了兩口,他得加快速度,避開下課和放學的時間離開學校。
他在下午三點半交了卷。
“不用再檢查檢查?”周主任對着他笑了笑,“時間還很充裕。”
“會做的看一眼就知道”,江鴻羽搖頭,“不會做的想半天也做不出。但還好,我都會做,并且知道都是對的。不用浪費那個時間。”
“很有自信”,周主任拍了拍他的肩,“我送你出去,判卷結果出來我會再聯系你和你的家長。”
江鴻羽笑了笑:“等着您通知我入學。”
周主任:“好。”
C中還是很有傲氣的,如果不是附中這幾年跟得緊,他們是不屑于從其他學校挖學生的。各地的優秀學生,都是擠破頭砸錢砸資源也想進來,不是最頂尖的學生他們根本不想收,所以才會安排這一場測試。而測試卷的難度周主任心裏是有數的,他現在還挺希望這個滿身傲氣的學生名副其實。
早上來的時候趕時間,因為江鴻羽提早交卷,周主任便領着人在學校裏逛了一圈。到了公告欄跟前時,江鴻羽就有些挪不開腳步了。
公告欄上現在還貼着高中部上學期期末考試各年級前五十的名單。
第一名,高一(1)班,陸曉。
江鴻羽的手指落在陸曉的名字上,指腹上是游移的缱绻。
還是第一眼,就能看到你啊。
“很快了,我也會出現在這。”江鴻羽輕聲說。
“嗯,我很期待。”周主任在旁邊笑着說。
江鴻羽轉過頭:“走吧,不逛了,之後有的是時間熟悉。”
其他的先不說,反正C中挺摳的是事實,從給江鴻羽報銷的車旅費就能看出來,所以江鴻羽回程在經濟快捷兩項标準衡量下還是折中選擇了汽車。
以前吧,江鴻羽腦袋裏也不是沒有“錢”這個概念,只是“經濟實惠”這個概念對于他來說就有些陌生了。
他一直以為自己對物質沒有什麽要求,現在才發現從小到大自己想要的、需要的東西,他都不用說出來,便輕而易舉地有了。
擁有的東西多了,就不會去在意自己擁有些什麽。
周飛以前常常開玩笑說,錢是萬樂之源。
這句話他無法茍同,但他卻不得不承認,現在能讓他從困境中脫離出來,必不可少的一樣東西,就是錢。
錢,錢,錢。
某一天,當他意識到,嚴珉送給他的一個手辦便宜點都要三四千,但一碗面只需要十塊錢的時候,生活這筆賬,他才開始有一個直觀的認識。
江鴻羽買的晚七點回B市的大巴。汽車站離學校挺遠的,江鴻羽下公交的時候,已經五點了,他随便找了個小吃店點了一碗面,中午沒好好吃飯,現在他覺得有些餓了。
小吃店店面不大,總共就四張桌子,進門的左右手邊各兩張。右邊兩張桌子有兩個男人背對背各占了一桌。
江鴻羽坐在了進門左手邊的那張空桌,剛掏出打火機想點一根煙,餘光就瞄見背對着門口坐的那個男人,右手拿着筷子吃面,左手卻往後伸了去,兩根手指夾住了他背後那個男人屁股包裏的錢夾。
江鴻羽一個打火機直接扔了出去,“啪”的一聲正好打在了那個扒手的手背上。
扒手手一收,正埋頭吃面的那個男人聞聲也轉過了頭。
江鴻羽嘴裏叼着煙,揚着下巴微眯着眼,對上了扒手惡狠狠的眼神。
“啪”,扒手把錢拍桌上,擡腿走人之前又狠狠瞄了江鴻羽兩眼。
老板娘見人出了門趕緊從廚房走出來。
“小夥子,趕緊從後門走,別吃面了。等會兒你就出不了這個汽車站了。”
“是嗎?”江鴻羽眉一挑。
“安心吃你的面,等會我和你一起從正門走”,錢包差點沒保住的那個男人對他笑了笑,“謝了,面我請。”
“好。”江鴻羽也笑了笑。
“你們倆怎麽就這麽犟”,老板娘又氣又急,“聽點勸,在這裏混的扒手都有團夥罩着的,等會兒把你倆堵巷子裏打一頓就跑,警察都不抓到。”
“老板,我的面。”江鴻羽叩了叩桌。
可能确實有些餓了,面上來後,江鴻羽三兩下就解決了,也沒理差點被偷的那個男人坐在了自己跟前這回事兒。
“吃完了?”老田笑了笑,“走吧,出去。”
江鴻羽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剛剛他還沒怎麽注意,站起來後,才發現,面前這個男人還挺高,不算壯,但露出的兩條胳臂上有明顯的肌肉線條,皮膚有些黑,帶着不招人厭的笑。
怎麽說呢,江鴻羽卻有種直覺,這個人,是不怎麽好惹的。
出門後,蹲在兩米遠的四個人站起了身。
江鴻羽捏了捏拳。
他挺煩這些破事兒的,他早不是以前的暴脾氣了,不爽了一拳一掄就過去了事兒。C中的事情,還沒有敲定,他并不太想橫生枝節。
那四個人剛往他們的方向走了兩步,江鴻羽就看到了他們背後不遠處一個穿黑色體恤的胖子中氣十足地大吼了一聲。
“錢四,麻利地滾回來!”
四個人聞聲回了頭,面面相觑了兩秒,又轉身往胖子的方向走去。
緊接着,江鴻羽就瞧見胖子在每個人腦袋上拍了一巴掌,嘴裏似乎說着什麽。沒一會兒,這群人灰溜溜地就散了。
老田走過去。
“謝了,老劉。”
“謝什麽謝,這群人不懂規矩擾到你了,還想自尋死路,該謝我的是他們”,劉胖子笑了笑,“也不是我手下的人,沒訓太狠,別見怪。”
江鴻羽瞟了一眼前方,包甩肩上,大步進了站。
本以為就是一個生活中突發的小插曲,沒想到江鴻羽上車後沒多久,擡頭又看到了車門前方走過來的那個熟面孔。
“你好”,老田笑了笑,“還挺巧?”
江鴻羽面無表情點了點頭。
老田低頭看了看車票上的座位號,又看了看江鴻羽座位上方。
“還真挺巧。”
這個男人叫田源清,是個挺健談的人,江鴻羽最開始那冷冷淡淡的回應,他也沒介意。
“田源清,叫我老田吧。”
江鴻羽點頭。
老田身上很奇怪地就有種怎麽做都不招人厭煩的氣質,一路人聽着他講話,還挺解悶的,江鴻羽有幾次都被逗得勾起了唇角。
不過聽到老田說他在一家搏擊俱樂部當總教練,這次到B市主要是去招教練時,江鴻羽眉一挑,直接開門見山。
“能自個薦麽。”
“學過自由搏擊?”老田來了點興趣。
“十年。”
“能打麽?”
“很能。”
“很能是多能。”
“能把你打趴到服氣的能。”
江鴻羽看過的一本書上說,當你想做一件事情的時候,整個宇宙的力量也會幫助你。
江鴻羽一直奉行的是,自己的事自己幫。
但當你順風而行時,你真的能聽到風中的低語。
請你跑起來吧,終點不遠了。
38(下)“好久不見啊,小陸陸。”
C市的天已經開始轉涼了。
江鴻羽走出機場時,初秋的風吹在他臉上,柔和中帶着溫暖。
時間還是比他奔跑的速度快一點啊。
江鴻羽笑笑。
陸曉,久等了。
你,有在等我嗎?
坐上的士後沒多久,嚴婷的短信就過來了。
到了嗎?
嗯。
江鴻羽把手機放回包裏,擡頭望向窗外。這座城市對于他來說已經不陌生了,但每次來,他都有種恍惚感。
每座城市,或多或少,都有些相似的角落。
但,不一樣的,在這座城市,可能你一擡頭,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就會出現在你的視線。
現實和夢境混淆在一起,總讓人想不真切,看得模糊。
如今,他終于不再是飄過這座城市的一個游魂,他可以落下地,撒開腳丫,跑起來了。
但他心裏卻靜了下來。
發生這一切,不過是順理成章、理所當然的事兒。
早就該來了。
車停在了天海俱樂部的門口,老田就站在一樓入口處等着江鴻羽。
“俱樂部在二樓”,老田掃了他一眼,“沒行李?”
“有啊”,江鴻羽指了指背後的包,“行李。”
老田笑笑,沒再問了。
包裏就一部手機、一個錢包、一頂帽子、半瓶礦泉水、他和陸曉同款的那件衛衣、陸曉送的蠍子鑰匙扣、手辦,還有,周飛送的圍巾,姚茜送的手套。
天海俱樂部還挺大的,旁邊挨着健身房和咖啡館。
老田帶江鴻羽逛了一圈,講解了一下工作內容,然後就把他帶到了辦公室。
“你先跟着我熟悉兩天”,老田拉開抽屜在找什麽東西,“每周先給你排兩節課,一節課500,都給你排周末。做好了,以後有學員點名找你當教練,提成費也挺可觀。”
江鴻羽點頭同意。
“這是勞動合同”,老田從抽屜來拿出兩份文件,“你看看有沒有什麽問題。”
江鴻羽快速浏覽了一遍。
他拿過一旁的簽字筆,正準備簽名,老田一手擋在了簽名處。
“看仔細點,也不怕我坑你。”
“你哪來的自信覺得可以坑到我。”
江鴻羽眉一挑,拿開老田的手,唰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老田抱着手饒富意味地看着他。
“我對你是服氣了”,老田笑着說,“但我這裏面的教練氣性都挺大的,他們可不太會欣賞你這麽直接的交流方式。”
江鴻羽:“我不介意再直接點。”
“也行。”老田遞了一根煙給他。
江鴻羽接過煙:“有比你能打的嗎?”
“我徒弟吧”,老田說,“他挺行,來了介紹你倆認識。”
“對了”,老田又從抽屜裏翻了張表格出來,“員工信息登記表,你填一下。”
江鴻羽瞄了一眼:“過幾天吧,我這居無定所的,又準備換手機號了。”
“居無定所?”老田看了他一眼。
“先得找個住的地兒。”江鴻羽拿過打火機點燃煙。
“你這學轉得挺随意啊”,老田樂了,抓起桌上的鑰匙,“走吧,還你個人情。”
江鴻羽沒明白,但還是跟了上去。
俱樂部後門的側手邊有扇小門。
老田打開鎖:“這裏是平時放雜物的地方。”
江鴻羽瞄了一眼貨架上的拳套、練功服。
“看出來了。”
雜物室裏還有扇門,老田走過去擰開門把所:“你看看,能不能将就住兩天。”
江鴻羽一眼望進去,就一個十來坪的小房間,角落裏有張1.2米的小床,一張小桌,床腳對面還有個小電視。
左手邊還有個小門,估計是廁所。
“小是小了點”,老田說,“不過能住人,熱水有,也能洗澡。床單櫃子裏有幹淨的。反正比你住賓館劃算,一個窮學生,省錢就是王道。”
江鴻羽轉頭看向老田:“你這是還我人情還是讓我欠人情?”
老田:“啧,我一個生意人,還不允許我和未來的臺柱子搞好關系啊。”
江鴻羽很認真:“我賣藝不賣身的。”
“誰買?”老田啧了兩聲,“咦,說不定真有。”
“是一定有。”
雜物室原本是給教練們設的休息室,不過天海教練大都是本地人,上完課都直接回家了,一直沒派上用場,倒是老陳有時怕吵到鄰居,晚上會過來看球。
“謝了,我找到房子就搬。”江鴻羽說。
“随便吧,反正也沒人住”,老田看了一眼,“你想找什麽樣的房子?”
“單身公寓吧”,江鴻羽想了想,“有自己空間的,不要合租。”
“我幫你留意留意”,老田又問,“價位呢?”
“不能太貴”,江鴻羽思忖了一會,“但也不能太差。”
江鴻羽和老田從雜物室走出來的時候,俱樂部前方的拳擊臺旁有兩個穿着教練服、拿着拳套的壯漢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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