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一節課結束後的課間,新同桌來了

那聊天。

“課結束了?”老田走過去,對兩人說,“來,老楊、老梁,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等半天了”,一個壯漢翻身上了拳擊臺,“小孩兒,先讓哥哥初步認識認識你。”

江鴻羽笑着接過他丢過來的拳套,轉頭對老田說:“我還沒開口,對吧?”

老田比劃了一下自己面部:“請管理好你的表情。”

“我的表情是別來惹我”,江鴻羽脫下外套,“看來他理解有誤。”

也沒人說怎麽打,打多久,兩人就對上了招。

十分鐘後。

江鴻羽低頭看着倒地的老梁。

“怎麽樣”,江鴻羽語帶笑意,“印象夠深刻了嗎?”

江鴻羽發現這家俱樂部的人都挺好鬥的,教練是,學員也是。這個時間,下午的課大都結束了。老梁一倒地,剛剛圍過來的人也開始磨拳擦掌躍躍欲試了。老田站下面看熱鬧看得歡,根本沒有阻止的意思。

不得不說,先後上臺的幾個教練和學員,都有幾把刷子,有兩三個和江鴻羽都不是一個重量級的,不過他照單全收,

江鴻羽已經有些餓了,想早點結束去買點東西吃個飯,也沒什麽耐心和這些人耗,下手越來越狠。

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老田考慮到還有晚班,看時間差不多了,這才出面喊了結束。

“爽嗎?”老田丢了一根毛巾給江鴻羽。

“我爽”,江鴻羽擦了擦汗,“被揍的,就不知道了。”

“小氣的人不讓進天海的門”,老田笑,“做個心理準備,這兩天米甭想清淨了。吃飯去吧。”

江鴻羽在俱樂部沖了個澡,就跟老田出去簡單吃了個飯,然後被老田帶去買了點生活用品。

“你要不先回去吧,別陪我了”,江鴻羽說,“我還得去買兩身衣服。”

“小江”,老田問,“是你欠高利貸了還是你家的人欠高利貸了?我瞧你連條內褲都沒帶出來。”

“身上穿着的是空氣麽?”

“誰知道穿沒穿?”

“死心吧,我不會滿足你的好奇心。”

“買什麽樣的衣服?”

“反正不能太貴的,但也不能太差的。”

老田啧了啧:“你太貴和太差的标準是什麽。”

“太貴就是,我給錢的時候,得心疼一把;太差就是,有人看到我那身衣服時,得心疼一把。”

花了半個月工資,江鴻羽散着步回到了雜物間。

雜物間挨近房頂的地方,有個小窗戶。江鴻羽關了燈躺床上的時候,就看見外面的光穿過窗戶,投射到床尾那方的牆上,四四方方。

江鴻羽對着光亮的地方伸出手,嘴角噙着一抹笑。

再小的窗戶,也是能看到光的。

轉到C市來并不容易,從家裏出來,也并不容易,費了些時間和精力,但他還是來到了這裏。

江鴻羽閉着眼,想了想接下來幾天的安排。

他給周主任說的是下周一到校報到。老田已經給他開了綠燈,但他怎麽也得需要幾天時間熟悉一下天海授課的流程,還得找房子。

待辦事件的清單上,已經劃掉了一項又一項,那種把事情攥在手裏的踏實感,慢慢又回來了。

接下來,就該再次抓住那個人的手了。

江鴻羽的思維慢慢緩了下來,失去意識前他想,似乎好久,沒有這麽快就入睡了。

喜歡一個人,就想見他。

談戀愛的時候是,分開的那段時間也是。

但這幾天,江鴻羽卻淡定得出奇。約中介看房子、在俱樂部學習、和不同的人過招,還遇到了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過得充實有勁。

他本想在去學校之前把房子找好,沒想到,眨眼就周一了。

跟在周主任身後去班主任辦公室的時候,C中早自習下課了,一路上打量的目光和竊竊私語的聲兒就沒斷過。

周主任笑:“可別早戀啊,影響學習。”

江鴻羽斬釘截鐵:“不。”

周主任滿意地點點頭,江鴻羽覺得他好似理解錯了什麽。

班主任叫喬憬,是個挺斯文的人。

喬憬領着他往班上走時,給他簡單交代了一些事兒,又補了一句:“有什麽想法都可以提出來。”

江鴻羽:“讓我坐第一名旁邊。”

喬憬回頭看了他一眼。

江鴻羽:“向他學習。”

喬憬:“正好他旁邊有個空位。”

喬憬的鞋走在地上有些響。江鴻羽看着他的腳,一步兩步,“嗒“嗒嗒”,這幾天的淡定随着腳步聲和逐漸變短的距離慢慢出現裂痕,然後支離破碎。

江鴻羽按住胸口,也想按捺住慌張。

進教室前,他深吸了一口氣。

江鴻羽的視線往教室後面掃去時,幾乎是同時,陸曉擡起了頭。

依舊黑白分明眸,濃密的睫毛勾勒出好看的眼型。

依舊,只需要一眼的時間。

江鴻羽覺得周遭都靜了下來,四周的場景已經虛化了,只有座位上那張日思夢想的臉,分明刺眼。

喬憬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忽近忽遠,聽不真切,似乎是讓他介紹自己。

江鴻羽張了張嘴,嗓子裏像是有什麽快要奔湧而出。

“大家好”,江鴻羽定定盯着陸曉,“我叫江鴻羽。”

一江一鴻羽的,江鴻羽。

喬憬似乎又說了什麽,江鴻羽根本分不出心思聽進去,直直往講臺下走去。

江鴻羽的世界似乎靜止了。

他的視線抓着那個一動不動的人,卻慌張得生怕那人會從他眼皮子底下溜掉。

他每走一步,他的心也跟着一跳,“撲通撲通”,聲響在整個胸腔回蕩,耳膜都被震得呼呼響。

這次,是我走向你了。

這條路,很短。

這條路,也很長。

但,我走向你了。

你聽到了,我的堅定,我的思念,我的執着、我的自私、我的喜歡。

我的你,聽到了嗎?

江鴻羽勾起嘴角,眼裏卻起了霧。

他吸了一口氣,有陸曉存在的空氣。

他挺在了陸曉身側,盯着陸曉清俊的側臉。

“好久不見啊,小陸陸。”

好久不見啊,好久。

39 (上)“一直都在。”

早晨陸曉和陳楠一起去學校的路上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陳楠笑:“誰一大清早就念着你?”

陸曉笑了笑:“反正不是我想的那個人。”

陳楠沒怎麽在意陸曉的回答,問:“俱樂部新來那個狠角色,我這周得再去會會他,一起?”

陸曉搖了搖頭:“周天……我得出趟門。”

“叔不說出差麽?你一個人去哪?”

“我,有點私事”,陸曉補了一句,“別和老陸說。”

“行吧”,陳楠見他不願意多講也沒繼續追問,“這周末我拎小鱿魚去。”

“以前……”

陸曉開了個頭,頓了頓,又沒說下去了。

陳楠轉過頭看了陸曉一眼。

“對了”,陸曉想了想,“陳楠,能借點錢麽?”

C中推薦了八個學生去參加下個月在B市舉行的奧數競賽,陸曉和陳楠也在其列。所以從上周開始,學校安排在周六晚上集中對他們進行賽前訓練。

陸曉某些行程計劃也因為這件事打亂了。

他好幾周沒見江鴻羽了,這周老陸出差是個機會,他必須得去Y市。

不過出行方式得換一換了。

補完課已經沒有過去的大巴了,第二天還得趕回來上星期天的晚自習,他只得飛過去。

陸祥之給的零用算很大方了,只是來回的機票超出了陸曉的預算,。而他,不願意因為這個原因對陸相祥之開這個口要錢。

陸曉剛說完,陳楠拿出手機蹭蹭就給陸曉轉賬了五千。

“用不了這麽多”,陸曉看了一眼金額,“行吧,下周一起再給你,謝了。”

“小事,反正我窮得只剩錢了。”陳楠笑。

陸曉也笑了:“我們覺得不是一個階級的。”

陳楠:“是朋友就夠了。”

陳楠也就是陸曉的新同桌,挺有趣一人。

其實陸曉對朋友的定義界限,比較拔高。他性子雖然清冷,但待人接物并沒有什麽大的問題,只是不會刻意去和誰建立關系。

後來時常轉校,慢熱的他,剛剛熟悉的人轉眼又消失在生活裏,确實再沒有過什麽真正的稱得上“朋友”的朋友。

和陳楠親近起來也是一個意外。他和老陸的一個舉手之勞,倒是沒想到收獲了一友情。

老陸說,陳楠和姚茜在某些方面挺像的。陸曉也挺贊同總之這一說法的。

他其實也有自私的想法。

陳楠和老陸的相處,彌補了他在這個家庭裏面,作為一個“兒子”身份的缺失。

離開Y市後,沒有姚茜時常活躍氣氛,也沒有,江鴻羽的定點串門,家裏的氣氛愈加沉默了。

有陸曉自己的原因,也有他和老陸一直相處的原因。

陳楠的出現,或多或少能讓陸曉對老陸的虧欠感覺少一點。

“其實,我不該和你開這個口的。”陸曉又說。

“很重要的私事吧”,陳楠淡淡一笑,“我也意外你願意和我開這個口。但你不和我計較挺好的。記得還錢就好。”

“陳總,還需要利息麽?”陸曉笑。

“給小鱿魚買個冰淇淋就行。”陳楠樂了。

陸曉:“你對小孩兒還挺好的。”

陳楠:“小孩兒嘛。”

他倆說的小鱿魚是陳楠偶然在放學路救的一個被欺淩的小男生。

陳楠對他,陸曉兀自又勾了勾唇角,是有些上心了。

陸曉的酒量不算好,昨天下午陪陸祥之、陳楠喝了酒,晚上沒睡怎麽踏實,早自習的時候,左眼皮一直跳着。

下早自習後,陳楠趴桌上看漫畫,陸曉低頭在算賬。

這次出行超支了,很多預算都得重新調整。

去Y市的往返的大巴車費還有住宿不算便宜,很多開銷,陸曉已經能省則省了。看了看支出表,他在晚餐支出那一項畫了叉。

還陳楠的錢,還有姚茜的生日禮物,陸曉捏了捏太陽穴。

最近胃口也不算好,晚餐就別費錢了。

到目前為止,對陸曉來說,今天依舊是平平淡淡的一天,是他離開Y市後的一天。日常起居、家和學校的兩點一線的重複生活表面下,那些壓抑的思念和揮之不散的回憶好似角落裏的一根蠟燭,雖然光亮微弱,但它總是在的,也不知道如何能燃盡。

陸曉正為經濟問題犯愁,走廊上的吵鬧驟然變成了壓低聲線的細碎交談,向來安靜的1班忽的連空氣裏的呼吸聲都消失了一會兒。

然後陸曉聽到了幾聲倒吸氣的聲兒。

筆尖還停留在本子上,陸曉本能地撩起視線。

然後,沒有任何預兆和準備,那張日思夜想的臉就占據了他全部的思緒。

依舊飛揚奪目,依舊讓人移不開眼。

燭火倒地,霹靂嘩啦,火勢在心裏蔓延開來。

他耳邊只能聽見耳廓裏的血流聲,那是類似枯草燃燒的聲音。

夢裏面的人,腦海裏面的人,心裏面的人,就這樣,目光堅定執着地鎖定着他,一步步走向他來,像無數次的夢境裏那樣。

那是陸曉壓在箱底不敢再多冒出一點頭的期待甚至說幻想。

直到那聲尾音帶顫的話在他身邊響起,悅耳動聽。

“好久不見啊,小陸陸。”

如光線炸破陰空,掃在了他的心間。

好久不見啊。

江鴻羽隔着一個半米的走廊,坐在了他的右手邊。

陳楠輕推他的胳膊:“認識?”

陸曉垂下眼,視線裏似乎是筆尖劃拉過本子的一道歪斜墨線。

他的眼神有些對不上焦,視線模糊着。胸腔裏的心跳雜亂無章,奔湧而出的情緒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是他?

是他嗎?

陸曉不可置信着,卻不敢轉過頭去确認,哪怕一眼。

他腦袋裏亂做一團。

震驚、狂喜、思念如潮後是不可置信的懷疑、是不敢聯系到自身的不自信。

陸曉閉上眼。

“你怎麽來了,為什麽來了”這句話,就卡在喉嚨,又生出一絲說不上來的委屈。

現在,為什麽來。

為什麽,現在才來。

喬憬說“下課”的時候,陸曉怔了一下。

這節課對他來說,就一眨眼的功夫。

他思緒紛雜,一會兒飄這一會飄那兒,最後竟不知不覺放起了空。

“江鴻羽,你再跟我過來一下。”喬憬站講臺上說。

陸曉的餘光裏,江鴻羽站起了身。他依舊保持着低頭的姿勢,一動未動,直到感覺喬憬和江鴻羽都消失在了教室門口,他才慢慢擡起頭。

陳楠:“陸曉……”

陸曉按了按太陽穴,沒回答,站起了身,往門外走去。

走廊裏站滿了交頭接耳的女生,臉上興高采烈的神色中夾雜了些許羞澀。

陸曉徑直去了廁所。

擰開水龍頭,水嘩嘩流着。

陸曉捧着水洗了洗臉。

真實帶有涼意的觸感,讓他再一次确認,這是現實生活,不是夢境。

他抹了一下臉,從廁所走了出去。

江鴻羽從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迎面就是走過來的陸曉。

陸曉滿臉水珠,額頭的發梢也染濕了,眼頭還有些微紅。

江鴻羽定在原地,看着他。

陸曉也看着他,卻沒有停下腳步。

直到他擦過江鴻羽的肩。

江鴻羽穩了穩心緒,沉聲道:“陸曉。”

陸曉停下腳步。

兩人就隔着半米的距離。

陸曉微側過臉,睫毛上還有水汽。

“你先想好,為什麽來這裏。”

說完,他大步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江鴻羽勾了勾唇角。

那些惴惴不安的心思,因為這句話,終于都落了地。

他扭過頭對旁邊眼睛都看直了小姑娘們眨了眨眼,心情愉悅地也進了教室。

小姑娘們捂着嘴,随即在他背後有些興奮地破了音。

陸曉對江鴻羽這話時,也是在對他自己說。

你要讓他好好想好,他為什麽來。

想好了,你就不能再讓他有任何反悔的餘地。

第二節上課的時候,陳楠情緒有些不對的出了教室。李老師講課走到教室後面的時候,陸曉也小聲請了個假。

他站起身走過江鴻羽背後準備出教室時,江鴻羽右手往後拉住了拉他衣服,幾乎是同時,他脫口而出。

“朋友。”

江鴻羽随即放開了手。

陳楠是個重感情的人,本就因為家裏的事兒狀态不好,加上之前陸曉在情感交往中的不喜溝通和今天對江鴻羽的三緘其口,讓陳楠心裏有些不舒坦。

兩人簡單聊了聊,就坐在小賣部外的陽傘下,一人一聽雪碧,呆了一節課。

江鴻羽的事兒,陸曉不打算瞞陳楠。

但他還需要江鴻羽的态度。

兩人回去的時候,就見江鴻羽戴着耳機,斜靠在教室後門的門框上。

走廊上異常熱鬧,女孩們走過去又走過來,炙熱地打量着他。

江鴻羽見他倆走過來,挑起眼角,直起身子。

陸曉挨着他擦身進去。

江鴻羽虛了虛眼,盯着陸曉的背影,表情微妙。

“不進去?”江鴻羽瞧陳楠站在門口發呆,問道。

“嗯?”陳楠回過神,對上他的目光,笑了笑,什麽也沒說。

剛剛和陸曉聊過後,陳楠也明白了。

既然陸曉還沒做好告訴他的準備,他也不再問了,更沒必要先知道些什麽。

江鴻羽覺得自己想表個心跡比轉學來C市還困難。

第三節下課後,喬憬前腳走出教室,他剛想張嘴,坐在前門口的一個男生緊接着吼了一聲。

“陸曉,有人找。”

說完,三道目光齊刷刷看向門口。

國慶閱兵的動作都沒這麽整齊。

目送陸曉走了出去,陳楠收回視線又和江鴻羽的目光撞了個正着。

“你”,陳楠依舊皺着眉,“算了。”

江鴻羽勾起右唇角:“你放心,我不搞事兒。”

我是來搞人的。

說完他站了起來,陳楠也跟着站了起來。

“我去蹲坑你也跟?”江鴻羽挑了挑眉。

“愛幹嘛幹嘛去”,陳楠又坐了下來,“都是些什麽鬼事情。記得帶紙,這裏認識你的倆人目前都不是給你送紙的關系。”

“那你和他什麽關系。”江鴻羽靠在桌邊問他。

“你眼瞎啊”,陳楠抄着手,滿臉不悅,“這是我兄弟,江鴻羽,不管你倆有什麽過節,人陸曉都轉過來這麽久了,心眼別這麽小。成嗎?”

“你怎麽就覺得我們之間是過節,不是過往呢?”

江鴻羽笑了笑,大步走出了教室。

陸曉上樓的時候,江鴻羽就杵樓梯口站着。

他眼裏是一片蕩漾開的溫柔。

“和她聊完,和我聊聊?”

“想好了麽。”

陸曉也沒上去,就隔着十幾級樓梯仰着頭問他。

江鴻羽:“早就想好了。”

“為什麽來這裏。”陸曉嗓子緊了緊。

江鴻羽情緒在眉目間幾經輾轉,最後露出一個些許天真的笑。

“為了你啊。”

樓道裏起了風,愛意如海,翻滾成浪。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我知道”,江鴻羽只是看着他,嘴邊帶着笑,陸曉能看見風撩起他額間的發梢,“所以我來了。”

“我說過我會來。”

陸曉沉默了一會兒。

“你到底有沒有想過……”

“我想過,早就想過,也一直在想”,江鴻羽打斷他,“然後我來了,希望不算太晚。”

“頭發長了,該剪剪了。”過了好一會兒,陸曉輕輕笑了起來。

江鴻羽笑着走下臺階。

此時快上課了,樓道裏沒什麽人。

他站在陸曉面前,對上了他的眼。

陸曉眸裏一片深黑,卻亮得可怕,能看到他眼裏只有一個人。

“所以,這裏”,江鴻羽擡起右手按在了陸曉的心髒上,“我可以回來了嗎?”

陸曉的手又輕按在了江鴻羽的手背上。

江鴻羽的手背有些涼,陸曉的掌心卻是濕熱的。

他垂着眼擋住了自己眼裏的水汽。

風裏的心跳聲分不出是他的還是江鴻羽的。

帶着韻律,好聽得醉人。

“一直都在。”

一直,都在。

39(下)“咱們的時間還長着呢。”

江鴻羽眸色深沉,定定看着陸曉。

上課預備鈴響了起來,陸曉擡起頭,眼裏的水汽也化成了溫柔,暈染開來。

他在江鴻羽手背上拍了拍。

“先,回教室。還有兩分鐘上課了。”

江鴻羽:“陸曉。”

“嗯。”陸曉笑了笑。

江鴻羽:“陸曉。”

“嗯。”

江鴻羽轉過頭笑了起來。

陸曉也樂了,笑着笑着又低下了頭。

“江鴻羽。”

“嗯。”

那種抛在高空中的喜悅,在喚着彼此名字的同時,踏踏實實落在了心尖。

那些想要訴說的思念,那些想要訴說的歡喜,那些之前沒說出口一直想要說出口的話,都因為彼此再次确定的心意,完成了千言萬語在一瞬間的對接。

我在。

你也在。

兩人并肩往教室走的時候,江鴻羽突然問:“剛剛找你那女孩兒……”

“給我道個歉”,陸曉嘴角依舊挂着清淺的笑,“怎麽?剛剛居然忍住了沒偷聽。”

“聽啊”,江鴻羽自如地答,“風太大,沒聽見。”

“就給我道個歉。”陸曉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江鴻羽飛揚漂亮的側臉。

“為什麽道歉。”

“因為我拒絕了她的愛意。”

江鴻羽挑眉。

陸曉想了想,說:“知道我怎麽拒絕她的麽?”

江鴻羽:“怎麽?”

陸曉輕笑:“我說,我不能接受她,不僅是因為我喜歡男孩兒,還因為,我也只會喜歡那一個男孩兒。”

陸曉和江鴻羽一前一後走進教室時,陳楠靠在椅背上的身子瞬間繃直了。

江鴻羽落座前還不怕死的對他眨了眨眼。

陳楠是老田的學生,周末還在俱樂部和江鴻羽打了一場拳。他身手很好,拳品也好,江鴻羽對他印象不錯。

倒是沒想到,他成了陸曉口中的“朋友”。

陸曉,有了朋友。

江鴻羽詫異如此巧合的同時,竟然沒有吃醋地覺得,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可能,只要是能讓陸曉過得好的因素,他覺得,都是好的。

江鴻羽落座後戴上了耳機。

陸曉要怎麽和他的朋友,解釋今天這個事情,他交給陸曉去處理。

“我`操”,陳楠拉起陸曉胳膊看了看,“他沒幹什麽吧。”

“好了”,陸曉笑了起來,“難不成我還能少胳膊少腿的。”

“你別開玩笑啊”,陳楠垮着臉,“沒動手吧。”

“沒,就說了幾句話。”陸曉笑着說。

陳楠放松了身子,又看了看過道那側正戴上耳機聽歌的江鴻羽:“你倆以前還真是朋友啊?”

“算是吧。”陸曉笑了笑。

“行吧,有什麽矛盾誤會的,解開了就好”,陳楠枕頭着頭又靠在了椅背上,“你不知道我多緊張。”

陸曉笑着問:“你緊張什麽?”

“我可能打不過他啊”,陳楠一臉認真,“我還沒給你說吧,我學自由搏擊那個俱樂部,那小子在裏面當教練,我和他還過了幾招。”

“他在當教練?”陸曉一怔。

“嗯”,陳楠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了問,“你自由搏擊跟他學的?”

陸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側頭看了看一旁已經聽歌進入到無我狀态的江鴻羽。

“中午一起吃飯吧”,陳楠說,“你朋友也是我朋友,算是給他接個風,哎,我給小鱿魚發個短信,叫上他。”

陸曉:“陳楠……”

陳楠:“嗯?”

“算了,吃飯的時候再聊吧。”陸曉又偏頭看了一眼江鴻羽。

“嗯。”

江鴻羽來了,來了C市,來了C中,來到了自己身邊。

怎麽來的?來了怎麽辦?

感性的浪潮退卻後,理性的石頭才顯現在沙灘上。

陸曉轉過頭呼了一口氣,餘光就掃到了江鴻羽偏過來的視線。

他又看向江鴻羽。

江鴻羽摘下耳機,只是淡淡笑着,眼裏的堅定裏帶着安撫。

他知道陸曉想問什麽。

陸曉和他對視了兩秒,才收住了心。

他拿起筆的同時,任課老師走進了教室。

“去領卷子來晚了兩分鐘”,任課老師走進來的同時就把一疊試卷扔在了第一桌,“李偉,把卷子發下去,大家先把……”

陳楠推了推陸曉胳膊。

“幹嘛呢”,陳楠盯着陸曉,“你在本子上畫小圈圈做什麽?”

中午放學鈴一打,陳楠收好東西對陸曉說:“我先去二樓拎小鱿魚,你帶他下來。”

江鴻羽往後靠在了椅背上,陸曉也沒有起身的意思。

等教室裏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陸曉才轉過頭說:“陳楠說,中午請你吃飯。”

“等會我得出去辦點事兒”,江鴻羽轉了個方向,面對着陸曉,“改天我請他吃飯。”

“別和他介意這些”,陸曉也面向他的方向,“他……”

“我知道,是你朋友。”江鴻羽笑了笑。

“也沒見緊張一下。”陸曉啧了啧。

“你都說是你朋友了”,江鴻羽看着他,“第一,你說出口的話我就信。第二吧,陸曉,你有朋友了,我很開心。以前,總是你在融入我的圈子。我就老是想……”

江鴻羽頓了頓。

“我就老是想,你來了C市,姚茜不在你身邊了,陸叔又經常出差,你萬一心裏難過了,想抽根煙,都沒人陪你。所以,你說你有朋友,我很高興,陸曉,真的,我很高興。”

陸曉盯着他,之前眼眶那種酸脹的感覺又慢慢浮了上來。

“我來晚了……”

江鴻羽笑了笑,又把某三個字咽了下去。

“晚點來了還是有好處,學乖了”,陸曉知道他咽下去那三個字是是什麽,笑着說,“知道不該說的話,不說了。”

“那你呢。”

“我也學乖了”,陸曉吐了一口氣,“知道,該說的話,都得說了。”

“那你現在想說什麽。”江鴻羽笑着問。

“我不怕你來得晚,我一直怕,你再也不來了。”

“我說過話,就會做到”,江鴻羽認真地說道,“從前是,現在也是,以後也是。”

“我有很多問題,有很多話”,陸曉又深呼吸了一下,控制自己的情緒,“很多很多,想問你,想和你說。”

“嗯,我知道的”,江鴻羽站起身,走了一步又蹲在了陸曉身邊,“陸曉。咱們的時間還長着呢,我慢慢說給你聽,好麽?”

教室裏已經沒有人了,陸曉彎腰在江鴻羽濃黑的睫毛上吻了吻。

“好。”

江鴻羽拉住陸曉的一只手,指腹在陸曉的掌心摩挲着。

“是我失策了”,江鴻羽笑得有些迷人,“這個重逢的地點沒挑好。”

陸曉下巴微揚,目光垂在江鴻羽臉上。

“不說了麽,咱們時間還長着。”

江鴻羽一手撐在陸曉的課桌上,微微直起身,湊在了陸曉耳邊。

“我想你,特別想你。”

陸曉的食指在江鴻羽的下巴上輕輕點了點。

“我也是。”

“事情處理好了我就回學校”,出教室的時候江鴻羽一邊和老田回信息,一邊和陸曉說,“唉,怎麽辦,我現在有點舍不得走。”

“去把你想處理好的事先處理好吧”,陸曉笑了笑,“沒處理好,有些事情你也不樂意現在就說給我聽,不是麽?”

“也不知道之前是怎麽忍下來的,江鴻羽微眯着眼,看着前方,“現在明明知道回過頭就見了,反而有些忍不下來了。”

“去吧,我又不跑。”

“跑也沒關系”,江鴻羽笑着說,“我能追上來。”

“陳楠在哪等你。”江鴻羽又問。

“我去樓梯口等他”,陸曉說,“高一有個小孩兒,他挺照顧的,去領人了。”

“個子不高,長得挺白?”江鴻羽問。

“嗯”,陸曉點頭,“見過?”

“周末在俱樂部見過。”

陸曉看着他。

“我知道,我都會交代清楚。”江鴻羽和陸曉說話的同時就走到了樓梯口。

他忽地轉過身,飛快在陸曉唇上親了親。

微涼的唇瓣,有些幹燥。

陸曉心中猛地一跳,江鴻羽已經兩三步跳下了幾步樓梯。

他擡頭對樓梯口的陸曉笑了笑,濃黑的眼裏是止不住的笑意。

“走了。再不走,真走不了了。”

陸曉愣在原地,還沒回過味來。

江鴻羽轉過頭兩步樓梯一步下,都快跳到另一個樓層了,又忍不住轉過身邁着大長腿蹦回了陸曉跟前。

“再親一下。”

話音剛落陸曉吻就飄在了他的唇上。

依舊是一個很短暫的吻,唇瓣相碰後,陸曉濕熱的舌尖在江鴻羽唇縫間輕輕掃了一下。

沒等江鴻羽燃起來,他就聽到了不遠處的腳步聲。

江鴻羽把陸曉的身子轉了個方向。

“你別看着我走”,江鴻羽壓着笑意,沉聲說,“你看着我走,我老是想回來。”

陸曉在樓梯口立了好一會兒,才挪開步子往樓下走。

分開這段日子,他心裏那方四面牆的領域像是有了一個很大的缺口,風呼啦啦地吹過,什麽都留住。

江鴻羽一回來,什麽都回到了原位。

什麽都對勁了。

久違的親密把他身體裏那塊漏着風的缺口補好了,他渴望容納更多,渴望留住更多。

那種想把一個人長長久久甚至分秒必争、寸步不離圈在自己身邊的沖動一直在血液裏流竄。

他忽然想,

為什麽,

兩人分開了一段時間,

但一出現在彼此面前,

什麽都迅速歸位呢。

好像,分開的這一段時間,不過眨眼一瞬。

睜眼閉眼,那個人,還是那個人。

那份感情,還是那份感情。

一階,兩階。

陸曉慢慢踩着樓梯。

他一下又想明白了。

因為,遲到的只是時間。

而愛意,從未缺席。

40“因為,我太想你了。”

陳楠拎着小鱿魚下樓的時候,就瞧見陸曉一人在樓梯口。

“江鴻羽呢?”陳楠走過去問。

“他說剛過來,有些事兒還沒處理好”,陸曉答,“約你周六晚吃夜宵。 ”

“也行”,陳楠轉頭問小鱿魚,“中午想吃什麽。”

最後陳楠帶他們去了美食街不遠處一個小巷子的川菜館。

C中附近的消費群體基本都是學生,這家菜館消費水平一看就高出附近餐館不少,顧客都是些附近寫字樓的白領。環境挺不錯,裝修還挺小資雅致的。

兩人都當甩手掌櫃,陳楠連蒙帶猜點了幾個菜。

“糖醋裏脊、水煮肉片,清炒菜心,再來一個冬瓜蝦米湯。”陳楠合上菜單。

“要不要嘗嘗我們店裏自己做的雙皮奶”,服務生小妹笑得甜甜的,“客人反饋都不錯。”

對面的小鱿魚聽到這明顯眼睛亮了亮。

陳楠被他的反應逗樂了:“行吧,再加三分雙皮奶。”

點完菜,陳楠才問陸曉:“你倆和好了,這下能說說你和江鴻羽怎麽回事兒了嗎?”

問完怕小鱿魚聽不懂他倆在說什麽,又解釋:“周末和我切磋那人記得嗎?轉我們班來了,和你陸哥還認識。”

陸曉都替他累得慌。

“也沒怎麽回事兒”,陸曉喝了口茶,“以前是我同桌,後來吵了一架,然後我就轉校了。”

“就這樣?”陳楠一想,“也對,能讓你吵起來,估計也不是什麽小事兒。那小子犯什麽渾了?”

“都說是犯渾了”,陸曉笑,“能有什麽原因?”

陸曉和江鴻羽在一起時,對親近的人,是沒有刻意避諱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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