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應聘

六爾科技成立多年，名聲在外，前來面試的人可謂數不勝數，蔣榭梓被排在比較靠後的位置。這些人中有的翹首以盼等着被叫到自己的名字，有的絮絮叨叨輕聲背誦應答方案，有的緊張過度眼神飄忽，只有少數人面目清明沉靜以待。

蔣榭梓畢業多年，已久未見到這樣的場景。現在的她一般都是坐在面試官的位置，挑剔地看那些初出茅廬稚氣未脫的孩子的作品，擺足了總監姿态，一句話決定他們的去留。這會子卻重新回到應聘者的位置，夾在衆多小年輕中間，心裏自然說不出的複雜滋味。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前面的人越來越少，蔣榭梓不禁有些緊張起來了。這次的面試不同以往，并非不錄取就再找其他工作這樣簡單。

“蔣榭梓。”終于叫到她。

她起身深吸一口氣，邁着沉穩的步伐走進去。

她應聘的崗位是行政助理，與她的專業毫不相幹，助理的位置對她來說可以算是屈才了。她準備了充分的說辭來解釋自己到這邊應聘的原因，沒想到卻是半點都沒用到。

給她面試的是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理着寸頭，身板不大，眼睛小而精明，表情嚴肅。

他掃了一眼她的簡歷，看到她的工作經歷似是愣了一下，擡頭打量面前的女人。容貌中上，端端地坐着但不拘謹，整個從容不迫落落大方，自信與謙遜的度把握得恰到好處，完全不是那些剛出學校的孩子能比的。

他略微思索，對她說：“蔣小姐，你的條件不錯，我們會仔細考慮。就先這樣吧，到時候我們人事部會通知你結果。”

蔣榭梓十分詫異。就這樣？什麽問題都沒問，就看了眼她的簡歷和人？她想開口問問，對方卻不給她機會，徑直對門口候着的那人說：“叫下一個。”

她只好步出來，心中疑惑不已。前邊的人進去的時間都不短，到她這裏卻幾分鐘就出來了，這意味着什麽？是太滿意還是太不滿意？還是哪裏出了問題？

她不知道，那面試官在她出門和下一位應聘者進門的間隙拿手機給人發了一條信息。

站在六爾的大門口，蔣榭梓有些迷茫。如果這次再辦砸了，她可真的就要開始一輪又一輪的面試了。心思回轉間，不禁有些後悔當初的禁不住誘惑。如果她沒有答應白顧晶，她現在還能好好地做她的設計總監，不至于一會兒被這個指揮，一會兒被那個擺布。

如果啊，哪有什麽如果呢。如果有如果，她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孤家寡人一個，要男人沒男人，要前途沒前途。

手機突然在包裏鈴聲大作，她掏出來看了眼來電顯示，白顧晶？

“喂，白總。”

“你是怎麽回事，跑到六爾去幹什麽？還跟人說是我的人？小看你了啊我。”白顧晶劈頭蓋臉就是一通教訓。

“白總，我……”

白顧晶懶得聽她解釋，打斷她：“我知道，你是嫌我這廟太小了。沒看出來你的心這麽大吶，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什麽東西，要不是看在你能幫我做點事的份上，你以為我會要你？省省吧你，就你這樣的，沒什麽本事還吃着碗裏想着鍋裏，也就火雲那種破地方瞎了眼能用你。蔣榭梓，我等着看你的悲慘下場。”

蔣榭梓舉着手機，講不出一個字。那邊發洩完就立馬掐了電話。

她嘆口氣。好了，這回兩頭都空了。将手機收進包裏，她無力地邁開腳步，踏下臺階。有那麽一瞬間，她想直接滾下去算了。

有人急急忙忙地跑上來，從蔣榭梓身邊擦過去。她沒穩住，手臂劃拉了兩下，身體向後倒去。她閉上眼準備接受這一跤，卻半天沒落地。奇怪地回頭看去，發現是個男人扶住了她。

“謝謝。”她道完謝轉身要走，那男人卻牢牢抓着她不放手。

她又回頭瞪去，那男人卻是渾然不覺，只呆呆地看着她。

登徒子，衣冠禽獸。她皺眉：“先生，麻煩你放手。”

男人被叫回了神，抱歉地對她笑笑，神情有些哀戚：“不好意思，你和我一個故人長得很像。你在這裏工作？我以前沒見過你。”

“故人？”是已故的人還是舊友？

“她……已經去世了。”男人看着她，不，應該說透過她看到另一個人。

蔣榭梓打量起他，西裝質量上乘，外頭套了件大衣，頸上一條素色圍巾，年紀應該在四十多歲，渾身散發着一種禁欲的味道。

心念一動，她微笑起來：“我是來應聘的，六爾科技的行政助理崗位。”

男人有興趣起來，眉間添了些神采：“哦？錄取了嗎？”

蔣榭梓微微嘆氣：“還不知道，應該可能性不大吧，沒怎麽問就讓我出來了。”

男人誇贊她：“你這麽優秀，不錄取是他們的損失了。”

蔣榭梓謙虛地笑笑：“您過獎了。”

兩人一個誇一個謙地聊了一會子，蔣榭梓見好就收，稱有事得先走了。

“好，慢走。”男人看着她優雅離去的背影，眯起眼，若有所思。随後轉身上樓徑直到人事部：“今天應聘的人給我看看。”

當天下午，蔣榭梓接到六爾的錄取通知，摸着自己的臉笑了。

所謂天無絕人之路，她蔣榭梓也還是有些好運氣的。她給唐森打了個電話，告知他結果。

唐森似是沒料到這結果，問她具體什麽情況。

“面試官什麽也沒問就讓我出來了，我還以為沒戲了，誰知道剛才就接到錄取通知了。哦對了，白顧晶給我打電話了，她怎麽知道我去六爾了？”

“誰知道。錄取了就好，你就安心在那呆着吧，有事我再和你說。”唐森收了線，食指在桌上有節奏地點着，臉上似笑非笑。

白顧晶，呵，到底是個女人。

蔣榭梓來六爾面試，崔觀音是看到了的，當時看着身影就像她，不太敢确定。

蔣榭梓這人她是有了解的，對權力看得重，牢牢把着自己總監的位置，容不得別人半點觊觎。這會兒怎麽會突然到這兒來呢？如果不是非常有把握，她是絕對不會孤注一擲的，除非是瞞着火雲那邊偷偷過來。

等手頭空下來，她就打了電話給唐森問這事。

唐森笑笑說：“我叫她去的。”

崔觀音疑惑道：“為什麽？”

唐森不直接回答，卻反問她：“你知道她那天晚上為什麽會在我家嗎？”

崔觀音翻了個白眼，好吧，他看不到。“那得問你啊。”

唐森站在落地窗前，外面馬路上車流不息，行人步履匆匆，衆生忙碌，各有各的煩惱。他吸一口煙，慢條斯理：“白顧晶叫她來的。”

“你是說，白顧晶叫她來搞破壞？”崔觀音吃了一驚。

“嗯。”

“一大把年紀了，還幹這麽幼稚的事情。”崔觀音不屑道。

唐森在電話裏笑出聲：“你就很成熟了？是誰整天小孩似的鬧別扭？”

“我才沒鬧別扭。喂，你還沒說為什麽叫蔣榭梓來這邊面試。”差點被他拐跑了題。

唐森笑她：“還說成熟呢，我都提示你了，還想不明白。”

崔觀音歪着腦袋思考起來。白顧晶讓蔣榭梓搞破壞，唐森又讓蔣榭梓來六爾。她在紙上寫寫畫畫，将這些人串起來。

白顧晶與蔣榭梓，蔣榭梓與六爾，六爾與白顧晶……卧槽，是這麽回事兒啊。崔觀音興奮起來：“我知道了！你讓蔣榭梓來六爾，如果白顧晶是六爾的人，她就會知道她用的人沒安心搞破壞，卻跑來面試助理了！所以她又找蔣榭梓了對不對？她真的是六爾的人吧？”

“是啊，真聰明。”唐森寵溺地笑笑。

崔觀音鼻孔朝天：“那是當然，我是個成熟的女人。”

“嗯，身體成熟的女人，晚上來我家？”唐森在電話裏低低地笑，特別好聽。他的呼吸好像就在耳邊，熱熱的，癢癢的。

崔觀音臉一紅：“拜拜。”然後毅然決然地挂了電話。

打完電話從樓梯間轉出來，她感覺到有人在看她。側頭看過去，電梯剛合上，前面站着一個男人，往她這邊看了一眼便走開了。似乎只是很随意的一瞥，她卻總覺得不自在。

這男人她是知道的，六爾的董事長特助，成天散發着一股壓抑的氣息，公司裏誰都不願意接近他，他也從不親近底下這些人。他似乎不怎麽待在公司，據說是專門幫董事長處理外邊事情的。

他對孫齊天的态度也很值得斟酌，看着恭敬，卻總感覺他并不那麽待見他這位少主，他看孫齊天的那眼神，怎麽說呢，好像他看的不是人似的。

她在手機記事本裏寫道：沙常貴，重點關注對象。姓沙，懷疑與沙隽琏有關系，有待調查。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