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傀儡
接下來的三天,湯篤都被關在偏殿裏,連來送飯的魔修一見到他就跑,話都不跟他說了。
湯篤食不知味地度過了三天,每日只能在房間裏修煉,終于在第四天聽到了外面傳來浩浩蕩蕩的腳步聲。
湯篤聽見聲音探頭在門口望的時候,吓了一大跳:有幾十個魔修,正擡着許多東西沖這邊來。
湯篤爬回榻上,盤膝而坐,将自己的衣裳和面紗都整理整齊,忐忑地聽着門外的腳步聲。
那些魔修徑直走進院子裏來,湯篤聽見他們将箱子放在地上的聲音。還有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吩咐道:“你們将這裏打掃幹淨,裝點齊整。”
聲音剛落,院子裏便傳來了淩亂的腳步聲。
而有一串腳步聲正向屋子裏走過來。
湯篤猛地睜開眼睛,擡起眼,便看見一個仆人打扮的老魔修面上挂着讨好的笑,正走了進來。
老仆剛踏進屋子,便看見昏暗的屋子中間一張榻上,正端坐着一個雪白無暇的纖細身影。
“聖女”渾身上下,除了頭發之外,連臉上都遮擋着一層輕薄的白紗。“她”整個人周身仿佛籠罩在一層白色光芒之中,即使是魔修,也有一瞬為此場景怔住。
老仆見到湯篤後,臉上的笑容揚得更加高,神态更加小心翼翼起來。
他恭敬地站在榻前四五步距離處,微微躬着身,道:“不日聖女大人與我們魔尊就要成親,老奴帶人送了一些東西來,您是我們未來的魔尊夫人,想要什麽盡管跟老奴說,老奴一定為您辦到。”
老仆見湯篤并沒有開口,便沖門外招了招手,便有兩個穿着黑色鬥篷的魔修搬進來兩個雕刻着繁複镂空花紋的黑色箱子放在地上。
老仆笑眯眯地指了指箱子對湯篤說道:“這箱子裏是為魔尊夫人趕出來的衣裳,老奴着人将後面的湯池修好了,魔尊夫人可随意使用。”
說着,老仆又回頭指向那兩個搬進箱子來就一動不動的魔修,說道:“這兩個是老奴從魔殿裏取的傀儡,可供魔尊夫人驅使差遣。夫人有什麽事,都可讓它們代勞。”
那老仆一口一個“魔尊夫人”,湯篤聽得頭大,但老仆說眼前這兩個“魔修”居然是傀儡時湯篤一下子就忘了“魔尊夫人”的事。他的表情外面雖然不太看得清,但可以看見面紗一瞬間晃動了一下,目光正盯在那兩個“傀儡”之上。
老仆善解人意,連忙伸手将其中一只傀儡頭上的鬥篷掀下,露出一張木制的,栩栩如生但卻空洞的人臉。脖頸處可看見明顯的關節。
老仆殷勤解釋道:“這傀儡中有一絲魔氣,所以才能聽人言。除了魔尊之外,沒有人可以将魔氣注入這些傀儡隔空操控,所以夫人您盡管放心使用。雖然不能操控它們,但吩咐一些簡單的事情它們還是可以做到的。”
湯篤有些長見識地看着那傀儡,單單憑着一絲魔氣就可以讓傀儡長時間活動,便是在九仙山也聞所未聞。
老仆見“魔尊夫人”仿佛是滿意的樣子,眼睛眯得更彎了:“既然東西就已經送到了,老奴就先告退……”
“等等!”見老仆要走,湯篤一下子被拉回神,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他的聲音尚處在少年時期的清脆幹淨,所以那老仆也并未多心,反而是湯篤自己懊惱說得急了一些。
湯篤平複了一下自己的語氣,盡量自然地說道:“既然我是未來的魔尊夫人,這裏實在太狹窄了。我想在你們魔界看看,這幾天除了這棟房子我什麽也沒看到。”
聽到湯篤的話,那老仆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但他卻笑眯眯地答應了下來:“這件事是老奴辦得不妥當,魔尊夫人從現在起便可以在魔界随意游走,老奴會吩咐下去,讓魔修們都注意點的。”
湯篤微微颔了颔首。
那老仆便順勢告退:“老奴先退下了。魔尊夫人有什麽事可告訴傀儡,傀儡自有辦法送消息到魔殿。”
湯篤不言。老仆躬身後退,帶着在門外的幾個魔修出了院子。
四周乍然間寂靜下來,湯篤緊繃的身體一下子松懈下來。想到老仆說的話,他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動。
但湯篤并不會那麽蠢地馬上就行動,他擡眼看了看,那兩個傀儡正一動不動地伫立在那裏。仿佛只要不下達命令,他們就可以在原地待到天荒地老。
和他們一樣格格不入就是房間中兩個大箱子。箱子顏色雖然是暗沉的黑色,但上面的紋路雕刻極其精致。湯篤腹诽,這魔界看來也不是很窮。
“打開箱子。”湯篤有點不習慣用命令的語氣,但還是這樣吩咐道。
那傀儡聽到了湯篤的命令,忽然從靜止狀态“活”了過來,躬下身,将兩個箱子都打開。
箱子才打開一條縫的時候,湯篤就生無可戀地發現,箱子裏的東西和他想到的分毫不差:
一個箱子裏是鮮豔的紅色衣裳,而另一個箱子裏則裝着金光閃閃的首飾。
湯篤從榻上站起身,走到箱子前,擡頭便看見兩個傀儡依然木登登地站在那裏。湯篤戒備地讓他們退後,看着傀儡往後退了好幾步,湯篤才放下心,低頭在箱子裏翻找起來。
湯篤在裝着衣服的箱子裏翻了個遍,發現雖然有好幾套不同樣式的衣裳,但都是紅色的。湯篤可完全沒有穿得紅豔豔的打算,他洩氣了。
走到院子裏湯篤才發現,柱子和門匾上都被挂滿了紅綢,整個院子都顯得喜氣洋洋。
湯篤擡頭看了看,靈力在身體之內湧動。他感知了一下四周,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籠罩在院子外的那層魔氣屏障,的确已經消失了。
面紗下的嘴角輕輕勾起一個笑,湯篤摸了一會兒柱子上的紅綢,手微微松開,一張紙符就從他的手上躍起,飄飄揚揚飛到了空中。
再飛高一點,紙符就會隐匿蹤跡。
湯篤的嘴角越揚越高,就在他欣喜得幾乎差點歡呼出聲的時候,變故陡然發生了——一只手從空中無情地捏住了紙符,在手張開的時候,紙符已經化為粉末。
湯篤渾身一僵,下意識回頭,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木制臉木然地伫立在那裏。
湯篤盯着傀儡手裏洋洋灑灑的粉末,感覺自己好像被誰耍了。他不敢置信地問道:“你在幹什麽?”
傀儡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沒聽到湯篤的話一樣。明明剛剛他們還對這個“主人”言聽計從。
湯篤不死心,想避開他們。但湯篤這才發現,只要自己走出屋子,這兩個傀儡就會尾巴一樣跟上來,甩都甩不掉。
而湯篤試驗了幾次,發現不光是紙符,其他沾染着靈氣的物體,都會被這兩個傀儡瞬間消滅。
明白自己被人耍了的湯篤,瞬間從天堂掉到了地獄。
他陰沉着臉發火,氣沖沖地往後殿走。走到後殿發現,之前幹涸的積滿灰塵的湯池已經被人重新清理幹淨,四個龍頭分別在湯池兩端,源源不斷地往湯池中灌注冒着熱氣的水。
湯篤心想,逃是暫時逃不出去了,不如先泡個澡。
那兩個傀儡并沒有跟進屋子裏,湯篤進來了,它們便一左一右朝着前方守在了門的兩邊。
湯篤關好了門,四處都沒有發現什麽異常,這才小心翼翼地解下自己的面紗脫掉衣服。
邁腿進了湯池,湯篤舒服地閉上了眼睛。
等泡完湯,再來想怎麽逃跑吧。
·
魔殿之中。緊閉許久的門終于打開。
門內走出一個高大的黑衣男子。他氣勢淩然,神情冷漠,正是魔界的魔尊沙招。
沙招徑直向魔殿後方走去,兩個和湯篤那裏一模一樣的傀儡從地上站起來,緊跟在魔尊身後。
但還沒走出多遠,沙招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作為給傀儡灌注魔氣的魔尊,他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有兩個傀儡遠離了魔殿,出現在了奇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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