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相遇

謝然在蘭州休息一晚後,第二天轉機去了敦煌。

他和薄闕打過了招呼,但畢竟劇組人多眼雜,他不好直接過去,只能先回酒店放了行李,一個人在附近的月牙泉小鎮逛了許久,等他們收工回來。

他臉上遮得嚴實,除口罩之外,還戴着一副墨鏡和一頂鴨舌帽,過路的人頂多瞧他一眼就匆匆離去,沒有人認出他來。

薄闕是在傍晚的時候給謝然發來消息的。他說自己已經在一家酒店裏訂了包間,把地址發給了謝然讓他先到那邊去,自己換完裝後馬上就到。

薄闕現下在敦煌拍攝一部古裝電影,是近幾年比較冷門的題材。這一類電影在近幾年發展緩慢,能拿得出手的不過就一兩部,雖然有不少人依舊前赴後繼,但似乎回不到當初的那種光輝歲月了。薄闕這次搭檔的是一個知名導演,據說還是拿過奧斯卡的名導的副手。謝然他們團一共七個人,如今只有他和薄闕混得最好。

限定團向來都是如此,解散之後成員們要麽大火,要麽糊,全憑機遇和公司的操作。實力破天靠自己的能力出圈的不是沒有,但也只是小部分人。

謝然算是半個。

可以說他在經歷了那些事後仍然保持着現在的熱度,一部分原因還是他的自身實力,他的流量并非只是資本堆疊起來的,他的粉絲也并非只是沖他的人設聚集起來的。這倒也算是一個幸事。

謝然到酒店之後不久,薄闕也來了。

他的發梢上還挂着水滴,像是剛洗過澡的樣子,臉上的妝都卸了,露出本來的清秀面容。

薄闕不做造型的時候,整張臉顯得有些稚嫩,他的輪廓是柔和的,沒有那麽大攻擊性,因此在他的粉絲裏,媽粉常常能和女友粉勢均力敵。

“你的事我聽說了,節哀。”薄闕在他對面拉開椅子坐下,輕輕地說了一句。

謝然扯了扯嘴角。

他和薄闕在團裏時就是室友,從前也算是無話不談,只可惜後來分別久了,聯系也漸漸少了。但很多友情其實都是這樣,哪怕再久沒有聯系,哪怕分隔再遠,再次見面時還是會回到當初的那種相處狀态。他不敢在任昀面前表現太多,只好借着機會來找薄闕,他不需要向對方傾訴太多,和朋友坐在一起唠唠嗑,就已經能讓他的心裏舒服許多了。

薄闕翻着菜單,目光掃着上面的菜式,問道:“這邊的菜大多都是辣的,你的嗓子可能受不了。”薄闕說着,又翻了幾頁,“到時候讓他們拿一碗清水吧,來這裏不吃點特色菜太可惜了。”

謝然點了點頭。薄闕和他不太一樣,兩個人雖然都是vocal,但薄闕從來不忌辛辣和煙酒,他的嗓子像是鐵打的似的,絲毫不會受到這些東西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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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是川渝人的優越之處也不一定。

“喝酒嗎?”薄闕又問道。

謝然說:“喝。”

“聽說這裏的酒味道不錯,來了這麽久,我還沒有喝過。”薄闕說道。

“拍得順利嗎?感覺在沙漠裏應該不太好适應。”謝然問。

“是。”薄闕笑了笑,側過臉給謝然指了指自己的臉頰,“這邊的風大,我的臉都快裂了。我們劇組的人每次拍完戲就互相詢問用的護膚品是什麽,有沒有效果。”

“還互相借面膜嗎?”謝然也跟着他笑,打趣道。

“對,都在分面膜,弄得我也不好意思,趕緊上網買了幾盒過來。”

謝然道:“你應該告訴他們,皮膚是不能吸收大分子的,這樣只是在臉上滋養細菌罷了。”

“那我可能得被圍毆。”薄闕沖着門外招呼了一聲服務員,又轉過頭對謝然說道,“到時候就是一群人指着我說‘讓你杠!’了。”

服務員敲了敲門,走進了包廂裏,薄闕指着菜單上的食物飛快地報了幾個菜名,等她一一記下後,才把菜單交還。

包廂的門再次被合上,薄闕突然清了清嗓子,道:“你呢?打算在敦煌玩多久?”

“看情況吧。”謝然說道,“我來時聽說來這旅游最好的方式就是找一個當地的向導,租他的車,然後沿着甘肅、青海、寧夏跑上一圈。”

“是有這個說法。但你一個人,人家不一定會做這個生意,要是與別人拼車,肯定會被認出來,很麻煩。”

“那我就自己租一輛車跑。”

“可惜我的戲正拍到重要關頭,不能帶你玩。”薄闕有些遺憾地說道,“我似乎也很久沒有出去旅游過了,感覺距離上一次好像都過了很久。”

他們剛成團的時候,為了提供物料,公司還特意給他們做了一期旅行團綜。

謝然有時候也會想念當初大家住在一起的日子,身邊總是充斥着隊友們的嬉笑打鬧聲,像是身體裏有花不完的能量似的,從來沒有停歇過。他對F-SEVEN的歸屬感很強,也很喜歡這樣一起出道、一起演出的方式,每一個隊友都有自己的故事,或辛酸或順暢,但都各有一番滋味。可時間總是過得那樣快。

他們點的東西終于上了,服務員還特意準備了一碗清水。薄闕把那碗水推到謝然的面前,又把稍微不那麽辣的菜式移到離他近的地方,才開了酒給兩人都倒了一杯。

“你和任昀呢,怎麽樣了?”

謝然撩起眼皮來看他,淡淡地說:“挺好的。”

“他也同意放你一個人來?”薄闕又問。

“嗯。”謝然含糊地應了一聲,咽下了一大口臊子面。

辛辣的味道在舌尖漫開,他為了敷衍薄闕,吞咽得快,但卻不小心地把自己嗆了個正着。于是辣意直沖他的頭頂,舌尖上的刺痛感也開始作起妖來。謝然抓過杯子,把裏面的酒猛地灌進自己的嘴裏,想要安撫下那股痛感。

薄闕甚至都來不及阻止。

那酒比辣椒還要嗆人,酒氣由喉嚨沖向鼻腔,謝然幹咳了幾聲,眼淚都差點被逼了出來。

“這酒度數高……你這樣容易醉。”薄闕這才緩緩地開口說道,“而且味道很沖……”

謝然瞪了他一眼,像是在責怪他不早提醒自己。

後者聳了聳肩,無奈地說:“我想說,你沒給我這個機會。”

謝然垂眼看着幾乎被他喝光了的酒,兩頰忽然湧上了一股熱意,像是有火苗在那燃燒一樣。

肚子裏也有一團火在折騰着他,分不清是咽下去的酒,還是吃下去的辣。這些菜的味道好是好,但實在是不太适合他。

“這邊的燒烤也好吃,劇組晚上經常給我們加夜宵,訂的就是附近的燒烤。”薄闕比畫了一下,笑着說,“這麽大的一塊羊排。”

謝然的目光從他的手上掃過,移向了他的臉:“我就說你最近似乎又長肉了。”

薄闕眉頭一挑,否認道:“這是嬰兒肥。”

“這都肥了好多年了吧。”謝然彎着眼睛,“從一歲肥到二十五歲。”

“你這是人身攻擊。”薄闕也打量了他一眼,“要是像你這樣,粉絲還不得在下面喊着讓我多吃點,估計還會懷疑經紀人虐待我。”

他說着,又給謝然倒上了酒:“小口點喝。”

謝然聽了他的話,端起酒杯來抿了一小口。

還是有點嗆。

他的酒量着實不算好,幾杯下肚腦袋就已經混沌起來,熱意止不住地開始擴散,最初只在臉上,後來去了他的耳朵,然後逐漸爬過他的四肢。全身都像泡在了溫泉裏,皮膚都變得灼熱非常。謝然松了松拉鏈,把自己的臉貼上了旁邊的窗,想緩解一**內的熱意。

“謝然?”薄闕喊了他一聲。

“嗯?”

“醉了?”

“沒有吧……”

他們相處了兩年,薄闕不會不知道他的酒量如何,先前的那些舉動倒像是有意灌醉他,可謝然并沒有察覺。

“你和池青衍熟嗎?”薄闕小聲問道,語氣裏帶了一點試探,“就……他是個怎麽樣的人?”

謝然撇了撇嘴,脫口而出:“不是好人。”

“他是做過什麽事嗎?”

謝然對上他的眼,用力地點了點頭,說道:“我不喜歡他。”

“我沒讓你喜歡他啊,我就想知道,他這個人……”薄闕頓了頓,伸手掃了掃自己的頭發,“聽說他的出身和任昀的很像,而且他玩得……挺野。”

“他和任昀沒關系。”謝然含糊地說着,眉頭緊緊地蹙了起來,鹿眼瞪得像兩個銅鈴。

薄闕嘆了一口氣,道:“看來從你這也問不出什麽來了……走吧,我送你回酒店。”

“你送我?”謝然指着他的鼻子,輕輕地笑了一聲,“萬一被人拍到,說你帶我開房怎麽辦?”

薄闕:“……”

他好像灌得太狠了一點。

“也好……就是小陳哥要給我收拾爛攤子……”

薄闕把謝然放在一邊的裝備都給他戴上,又把自己全副武裝起來,确保沒有人能認出他們後,就拉着謝然站起身。

他讓助理開來了車,把謝然安置在後座。他下榻的酒店離這不遠,開車十幾分鐘就到了。

只不過在他們扶着謝然下車時,薄闕的餘光看到了一個男人的身影。

他穿着黑色長風衣,頭發被風吹得有些散亂,臉色也是陰沉的,讓那張臉看起來更具攻擊性。

他的身邊還立着一個行李箱,其中一只手壓在拉杆上,另一只手放在口袋裏。

薄闕轉過頭,與他對上了眼。

那人徑直向他走了過來,一言不發地從他手裏把謝然接了過去,讓他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多謝。”他冷冷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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