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山海
老舊的電腦重啓需要多久?
或許是卡死在某一個滿是代碼的界面裏,又或許是一次又一次地掙紮了幾十分鐘。
對謝然來說,則是漫長的空白。
他很難想象,這句話是從任昀嘴裏說出來的。多少年的妄想,多少年的夢寐以求,都在這句話裏兌現了。
謝然心裏湧上千萬種情緒,喜悅、興奮、不敢相信,但在最後它們都只化成了一個字——
“好。”謝然回應道。
像是自願獻祭的羔羊,眼中是一片無波無瀾的潭水,唯有細碎的清光在上面浮動。
“就這樣?”任昀從床上坐起身來。
謝然回道:“就這樣。”
任昀移開視線,盯着床尾隆起的被子沉默了幾秒,說道:“現在不行。”
謝然垂下了眼,視線落在他撐在自己腰前的手上。
“我也沒說要現在啊。”他小聲地說道,摸了摸自己鼻子上的痣。
任昀的手臂僵**一下,扯回自己的視線看着謝然。他的唇角下壓,像是在盡力克制着什麽,從謝然的這個視角看去,正好能瞧見他耳垂上的一抹紅。幾根頭發正好繞在他的耳朵上,這一對比那點紅暈就越發明顯起來。
或許是惱的,又或許是羞的。
“我很久沒來敦煌了。”任昀突然就轉移了話題,“我和曾靜請了一個星期的假,你想去哪?”
“都可以。”謝然嘴角扯出一個弧度,也撐着床鋪坐了起來,與任昀對視着。他的手緩緩地擡起,小心翼翼地觸碰着任昀的脖頸,然後慢慢攀上他的下颚,摸上了他的臉。
Advertisement
任昀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問道:“做什麽?”
謝然搖了搖頭,偏過頭在任昀的手指上貼了一下。
被觸碰的地方像是流過了無數條電流,直直蹿進了任昀的心裏,一下一下地擊打在他的肌肉上。他的心髒仿佛是想擺脫他的控制似的,毫不在意他的想法,自顧自地怦怦亂跳,跳動感傳到了他的指尖上,像是有意在向謝然暴露自己的醜态。
任昀松開了手,翻身下床。
“任哥。”謝然叫了他一聲。
任昀回過頭,謝然挪到了床邊,兩手撐在身側對着他淺淺地笑了一下:“我想騎駱駝。”
·
汽車一路開到景區門口,那一大片的黃沙像是憑空産生的蜃景似的,在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就出現在了公路盡頭。謝然和任昀的臉上都是全副武裝,估摸着此刻就是他們的經紀人站在眼前,也不一定能認出他們來。
來往的游客都是差不多的打扮,也不用擔心被人當作異類而被過分關注。
鳴沙山上的沙子細膩,輕輕踩上一腳都覺得自己要陷進其中。天是幹淨的藍色,沒有一片雲,放眼向山頂看去,整個視野裏只剩下了兩種色彩。
駱駝剛上班,體力還算不錯,走起路來像是在蹦跶,一颠一颠的。還沒幾分鐘,謝然就覺得自己腰背的肌肉都在叫嚣抱怨着,酸痛的感覺比那會兒騎冰島馬時的還要強烈。
任昀騎着駱駝走在前面,他時不時地就要回過頭看謝然一眼。最開始謝然還以為是他有話要同自己說,可等了許久都不見對方開口,也就漸漸把注意力移到了別的地方。
遠近都是黃沙,人在山上就顯得格外渺小。太陽像是就在頭頂,刺眼的光在謝然的眼角閃着。這裏的景是荒涼的壯麗,他從東南沿海而來,眼見綠樹茂林漸漸退去,黃沙大漠重疊連綿萬裏,茫茫煙海望不到頭。
駱駝的系繩上挂着鈴铛,丁零當啷地響着,聲音清亮如同民謠小調。
駱駝隊的人幫他們拍了照,還惋惜他們錯過了最佳的旅游時段。鳴沙山有露營項目,在沙漠的夜裏看星星絕對是一個難得的體驗,然而十月之後,這裏的晝夜溫差大,在野外露營并不是什麽好選擇,一些露營營地也不再營業。
駱駝走得慢,一小時後才上了鳴沙山的山頂,月牙泉就在黃沙環抱之中。泉中的水幹淨清澈,遠望就像是一塊翡翠似的,日光下澈,碧波蕩漾,漣漪萦回。泉邊有廟宇,綠樹簇擁在側,一條小道通向遠方。
從鳴沙山山頂滑沙而下,轟鳴的巨響回蕩在耳邊,如同雷鳴。風掠過耳畔,謝然壓下了自己的帽檐,偏過頭隔着墨鏡與任昀對上了眼。
謝然不知道是不是腎上腺素在這種刺激下飙升的緣故,他的心髒跳得飛快,體內也湧出一股燥熱,他從任昀的眼中看到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他在這片荒蕪的土地上生出了一種沖動,想要對方擁抱自己,比以往的欲望來得都要熱烈。任昀的目光溫柔得就像是不遠處的泉水一般,讓人忍不住想要上前欣賞,又忍不住被吸引得沉溺其中。
渾黃的太陽懸在山頂,宛若緊貼着那條邊線一樣,大地被照得陰沉沉的,拍出來的照片也帶着模糊蒼涼的感覺。
謝然走到了泉邊,靜靜地望着水面,泉中映着沙山、映着樓宇,它在這片蒼茫中顯得格格不入,但卻和諧地嵌落、沉睡在這裏數千年,像是夢中的仙景,不似人間的所有物。
這種不真實感難免讓人想起一些事。
謝然的眼皮漸漸垂落,緩緩地嘆了一聲氣。
他又想起了謝梁安。
很多事其實都是過不去的。他有時候會恍惚地認為謝梁安還在,他正坐在那張價格高昂的輪椅上等着自己捧着一束花去看望他,但下一秒,他又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已經沒有爸爸了。
他們家還沒天各一方的時候,也曾經一起坐在飯桌前談論着某個假期的計劃。那時謝然還在上小學,剛學完了《莫高窟》,被語文老師口中的千年興衰歷史吸引,脫口就問謝梁安能不能帶他去敦煌玩玩。
那個時候他還不怎麽知道天地之大,不明白萬裏究竟有多遠。
亦不知聚散離合、世事變幻。
世上沒有什麽東西能像這裏的泉水,任憑千年的烈風簌簌而過,百年的流沙糾纏不休,群山環抱,戈壁為鄰,也依然不改風貌。
任昀的腳步落在沙上,發出低沉的沙沙聲。
“我爸很早就和我說過這個地方。”謝然懶散地撩起眼皮,瞥過對岸稀疏立着的樹,語氣平淡地說,“他說莫高窟前有白楊、鳴沙山上有打太極的人……這片土地上大部分都是黃沙,風起時看不到前路成群的駱駝被系在一起,你可以聽到繩子上駝鈴搖晃的聲音。這裏的日落可能要等到十點,當夕陽來臨時能染紅半片天,太陽仿佛近在咫尺,伸手就能抓到它。露營的團隊會升起篝火,游人在鳴沙山的後山處沖天際喊叫,天南海北的人像是找到知音,不知道是誰打開了手電筒,于是整一片沙漠都是星星點點的光,成了夜空下另一道星河。”
“我早該帶他來的。”謝然自嘲地笑了一聲。人總是會在失去的時候才懂得後悔,想着從前要是再多做一些事、陪伴久些就好了。然而往事不可追,過去的終歸都是過去了。
任昀伸手去抱他,圈着他的腰把人拽進了自己的懷裏。才幾天,謝然就瘦了許多,風撞着他的棉襖,毛衣遮蓋下的身體很是單薄。或許是日光太過強烈,把他照得蒼白,像是随時都能消失一樣。
“他一次都沒有來過我的夢裏……”謝然的聲音如斷了線的風筝似的,突然就沒了蹤跡。
陽光在湖面上鋪開一條光路,岸上的沙金燦燦的。
他從前聽人說,人死去的第七天,靈魂會回到世間,探望自己最愛的人。
可謝梁安一次都沒有找過他。
他是不是在恨我,所以不願意見我?
謝然突然這麽想道。
任昀沒有說話,他抓着謝然的肩讓他轉過身來,輕柔地在他背上拍了拍。
“也許他來過。”任昀說道,“只是怕吵醒你……”
謝然嗤笑了一聲,把額頭貼在任昀的肩上。
“我還沒帶你見過他。”他說。
任昀陪着謝然坐在沙地裏,安靜地度過了半天。
風從很遠的地方趕路過來,夾雜着沙粒,吹過裸露在外的皮膚時打得人生疼,眼前的景象都模糊在了風裏。
人在這樣的環境裏待久了,難免會生出一些異樣的想法,就如同回到最原始的狀态似的,世界初開鴻蒙未定,只有一片山和一片海,他們兩個都是再普通不過的人,沒有人認識,也沒有人知曉。
世俗的是非對錯,別人的看法在這裏通通消失,身份、地位、經歷……也都不重要了。
天地間只剩下了他們兩個,安靜得只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謝然就想幕天席地地抱着這個人,靠在他的肩膀上,汲取他身上所有的溫暖,解開所有束縛在自己身上的枷鎖。
“任哥。”謝然靠在他的肩上,小聲地叫着。
任昀疑惑地應道:“嗯?”
“任昀……”謝然又叫了一聲。
任昀低低地應着:“嗯。”
“我想跟你回家。”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