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刃刃都愛三日月(十八)

生日宴進行到一半, 音響中流淌出的音樂聲音不知被誰調得更大了些,多數刀劍付喪神已經喝得微醺,就連審神者也偷嘗了幾杯果酒, 迷迷糊糊地繼續跟身旁的刀劍們講故事。

三日月與圍在自己身邊的幾振短刀聊了許久, 早已是口幹舌燥, 等短刀們走後,他端起面前的茶一飲而盡。

等到回味過來茶盞裏的其實是酒時, 已經晚了。

“咳……”

辛辣的酒水兇猛地嗆進喉嚨, 三日月輕掩住嘴,忍不住地咳嗽, 白皙的臉上頓時染了一層粉色,連耳尖都彌漫了一片。

有一只手從旁伸了過來, 将他手裏的杯子取過去, 啪嗒一聲擱在桌上。

“次郎……”三日月的聲音斷續幹澀, 轉過頭, 眼底的兩彎弦月被淚水浸透了,像是潭水中搖晃的倒影。

這熊孩子!

“來陪人家喝一杯嘛~”盛妝打扮的次郎笑眯眯地坐到了三日月身邊, 湊得極近, 擡起手裏的酒瓶就怼着茶杯倒。

那雙桃花一樣的金色眸子蘊滿醉意,卻又在垂首時閃過幾分清明。

三日月尚未止住咳嗽,擡頭便見對方将盛滿酒的茶杯遞了過來,動作之大,讓其中的酒液都起伏着溢出, 潑得滿手都是。

次郎的眼中閃爍着不容拒絕的光彩。

——然而, 很快就熄滅了。

就在三日月想推開那杯酒時,一只修長的手從上方伸出,将整個茶盞取走。

不知什麽時候, 太郎來到了三日月身後,屬于大太刀的身高頗有壓迫感,目光清清冷冷,眼角的緋紅未給他增添一絲暧昧氣息。明明與次郎是兄弟,兩刃的氣質卻截然不同。

“啊~真是的~大哥怎麽這樣啊?”

次郎懊惱地趴在桌上,晃了晃杯子,“好不容易和三日月殿喝一杯呢。”

三日月扶着桌子站起來,頓覺頭腦有些暈眩。他并不是不能喝酒,雖說酒量不是太好,卻也不是一杯倒的程度。

或許是由于身體內散發的疲憊再次席卷而來,又或許是剛才的冰鎮水果拼盤讓胃部略感不舒服,全身上下都有一種微醺時不太受控制的感覺。

“我去一下外面。”

太郎扶了三日月一把,少有表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難以察覺的擔憂,“三日月殿,您沒事吧?”

“沒事。”三日月搖了搖頭,徑直朝着庭院的方向走去。

走到門口後,他拉開輕薄的障子,迎面拂來的清風頓時吹走了大半不适感,同時也驅散了屋內的部分酒氣。

處于靠門位置的髭切正百無聊賴地倚在沙發上,視線漫無目的地輕掃,頓在一處。

月色下,深藍的身影籠罩着一層柔和的光,華美狩衣上點綴的新月圖案似乎也在發亮,而雙懸着新月的眼眸空茫地看向遠處一點,明顯是在出神。

是喝醉了嗎?

髭切目光微沉,随即勾起唇角,從旁拿了一杯解酒的茶,緩緩朝那人走去。

看到對方面上升起的紅暈,他心中頓時生出了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直接将茶遞過去。

驀地,三日月感覺到指尖碰到了什麽東西,轉頭看到不知什麽時候走過來的髭切。

“髭切殿?”

髭切唇邊挂着玩味的微笑,輕輕晃了晃手裏的茶杯,仿佛這是一杯美酒,“怎麽,三日月殿也愛上了酒的滋味?明明之前還對我說‘酒這種東西,只能讓人短暫地忘卻煩惱罷了,還是少沾為好’這樣的話。”

三日月微微一怔,接過了茶杯,手心的皮膚感知到了微燙的溫度。

“難道說……三日月殿心中有什麽煩惱嗎?”

金發的付喪神逼近幾步,茶金色的眼眸被月光映照得熠熠生輝,一反平日的散漫,源氏重寶在此刻鋒芒畢露,威勢懾人。

讓髭切沒有料到的是,三日月不僅沒有反駁,反而垂眸嘆息:“确實是有……”

他伸手撐在門框,語氣輕緩,柔和的目光像是深海的旋渦,要把面前的身影吞沒,“是關于什麽的呢?或許我可以幫忙。”

三日月沉吟片刻,還是笑着搖了搖頭,“一些小事而已。”

總歸不能說,自己是在想孩子們為什麽變得這麽熊。

髭切挑眉,這顯然是不願讓他知道的意思,但總歸還是好奇啊,到底因為什麽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正打算追問時,卻被身後突然傳來的喊聲打斷了。

“呔!髭切大人!”

狐之助顫顫巍巍地擋在三日月身前,像只護食的小狗,“請請請您離離離三日月大人遠一點!”

夭壽啦!它剛剛在樓上往下看,髭切大人居然在壁咚三日月大人啊!這怎麽可以!

髭切詫異地看了眼狐之助,腳下卻沒有移動半分,眯起眼道:“哦?為什麽呢?”

慫蛋狐之助立刻縮起尾巴,“不不不為什麽……可可可是……!”

靈光在這危機的時刻突然乍現,狐之助沖三日月道:“三日月大人,那個,那個,審神者大人喝醉了,好像有些難受,您要不要去看看……”

對呀!三日月大人一直是審神者大人的近侍刀,聽到這個一定會去的!

不出狐之助所料,三日月眉頭微皺,“喝酒了嗎……”他向髭切辭別,把茶杯重新遞回對方手上,“抱歉,我去看看主殿。”說完,轉身向屋內走去。

狐之助舒了口氣,忍不住搖了搖尾巴,太好了,把三日月大人救出來了!

“狐之助,可以給我一個解釋嗎?”

髭切倚牆而立,稍稍偏過頭來,手指感受着杯子表面彌留的溫度,澄亮的茶水一如月色般空明,誘人的芬芳卻遠比不上剛剛那人的一分。

狐之助回過頭,看到髭切似笑非笑的恐怖表情,驚得整個狐貍炸了毛,完、完了,它忘了還有髭切大人……

三日月大人救命!!!!!

……

三日月回到前廳,腳步戛然頓住,放眼望去,滿地都是喝醉倒下的身影,以及胡亂擺放的瓶瓶罐罐。

還在廳中的十幾個付喪神裏,竟然只有藥研還清醒着。

三日月正往裏走,擡腳便踢倒了一只不知潛藏在哪裏的杯子,發出一聲脆響。

黑色短發的短刀聽到動靜後擡起頭,紫色的眼瞳望過來,“啊,三日月殿……”

他微微側身,将腳下的空瓶子推走,留出一個空來。

三日月循着地上僅剩的空隙來到藥研身邊,看到了趴在桌上的審神者,滿臉紅暈,一看就喝了不少。

“……主殿?”三日月試着推了推少年。

“唔嗯……”

完全沒有意識了。

三日月嘆了口氣,看向身旁的短刀,“怎麽喝了這麽多?”

藥研十分無奈道:“大将看上去很開心,怎麽勸都勸不住,加上亂他們一直起哄……”

說着,他轉頭看了一眼倒在身邊的弟弟,那頭淺橙色的長發亂作一團,醉醺醺地仰倒在地上。

三日月環視四周,果然沒有看到一期一振的身影,如果對方也在的話,肯定不會讓他的弟弟們喝這麽多酒的……就算是果酒也……

等一下,不僅一期一振不見了,小狐丸、鶴丸他們也不見了。

“小狐丸他們呢?”

藥研想了想道:“之前就離開了,可能是有什麽事吧。”

三日月點了點頭,将醉得不省人事的少年扶起,“我先送主殿回樓上,你也回去休息吧,這裏等明天再打掃。”

藥研扶着桌子站起來,連忙道:“三日月殿!請等一下。”

三日月回過頭,“有什麽事嗎?”

“嗯……這個請您收下。”藥研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藥瓶,遞到三日月手上。

“這是……?”

“這是我新研制的藥膏,您平時很辛苦,如果感覺肌肉酸痛或者出陣受傷,塗這個效果會很好。”

說完,這振平日看上去成熟穩重的短刀略顯不安地推了推眼鏡,白皙的臉上透出一絲不明顯的淺紅,“明天早晨我就要去遠征了,大概會出去兩三天,如果受傷的話可以先用這個。如今大将的靈力用得還不是很靈活,這種藥的效果與大将的手入差不多。”

他向三日月微微躬身,把躺在地上的亂藤四郎架起來,“那麽,我先回去了。”

三日月望着藥研遠去的背影,笑着将藥瓶收了起來。

“哦呀……真是貼心呢。”

只不過片刻,身體裏的不适感再一次湧來,而且比之前更加洶湧,醉意重新綁架了思緒,拖入深淵。三日月将審神者送回天守閣之後,整個刃都恍惚起來,朝自己房間走去只憑借着直覺。

至于前廳裏那些醉倒的刃,他更沒有思考的空隙了,任憑他們在那裏睡着。

三日月一拉開房間門,意識混沌得只知道自己獲得了一個熊抱。

“……鶴丸?”

他努力地看清了面前的人,卻踉跄着被對方推到了牆上。

真·壁咚。

鶴丸的眸子在暗夜中熠熠生輝,目光像是要穿透眼前的身影,他重重地呼吸着,許久才下了很大決心一般,說出了從很早以前就埋在自己心底的心意。

“三日月!我喜歡你啊!”

呼吸之間盡是對方身上醉人的酒香,鶴丸對酒沒什麽興趣,卻在這個夜晚覺得自己也要沉迷于此了。

如果再不說出來的話……

鶴丸緊緊盯着眼前的人,就算是拒絕,他也——

“我也喜歡鶴哦。”

三日月伸出手,像是要撫摸他的臉龐。

一瞬之間,鶴丸聽到了劇烈的心跳聲響徹耳畔——那是他喜悅到極致的聲音。

禁不住的就覺得臉頰滾燙,雪白的付喪神騰出一只手捂住了半邊紅透的臉,眼底灼熱的溫度如同岩漿在流淌,“啊三日月!你這真是……!”

被撩到了。

接着,鶴丸感覺到肩上一緊,有一只力量巨大的手将他從三日月身前扯開,高大的身影走上前,面色陰沉得吓人。

是小狐丸。

此時此刻,小狐丸已經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應該如何描述,他看着三日月與鶴丸,只希望剛剛聽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或者,他就不應該從這裏經過,聽到這些話。

是他輸了嗎……

小狐丸不甘心地把頭抵在三日月的肩上,額頭蹭來蹭去,眼眶有些紅了,嘴裏小聲嘟囔着,“三日月……”

意識到白色團子換了一個,三日月輕聲:“怎麽了?”

這個世界的小狐丸還真是愛撒嬌呢。他混亂地想。

小狐丸用自己的犬齒咬了咬自己的舌頭,刺痛之後含糊不清地道:“我也喜歡你……”

就算他們已經互通了心意……就讓他自私一回好了。

卻沒想到,三日月笑得柔軟,眼神迷蒙得像是能溺斃他們的靈魂,“我也喜歡你啊。”

鶴丸:???

小狐丸:???

三日月擡起兩只手,一手摸一個白團子的腦袋,笑得像位慈祥的老父親,“乖孩子乖孩子~”

鶴丸:……

小狐丸:……

兩刃的幼小心靈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居然,完全不是他們想的那種喜歡嗎!

鶴丸正要再追問時,卻見三日月的身體脫力一般滑落,小狐丸先一步接住了對方,将其攬在懷裏。

“三日月!?”

小狐丸回頭,神色複雜,“他睡着了。”

“你們在做什麽!?”

颀長的身影在月色的映照下看不清面目,待他走近了,兩刃才發現來的是一期一振。

哄好幾個先困了弟弟趕回來的一期一振面帶微笑地抽出了腰間的本體刀。

膽敢染指三日月殿,去死吧!

……

第二日。

宿醉的三日月醒來,整個頭都是疼的,呆呆地望着前方。

昨晚……發生了什麽?完全沒有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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