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過了一夜,又将是場唇槍舌戰。榮灏受邀入宮,前來迎他的竟是阿妩。
她穿得亮麗,狐毛鑲邊的绛紫立領騎袍,腳下則是雙墨色長靴。青絲辮成幾簇小弱攏在頭心,發尾綴有松綠、瑪瑙,恰巧與頸鏈腰帶輝映。這般異族裝扮少了女子婉約,多出幾分飒爽豪氣,一笑更是明豔動人。
榮灏抽帕捂嘴輕咳,恨不得嘔出幾口郁血。
阿妩視作不見,只道:“父王命我相迎。諸位,請。”
她有禮有節,話落在前引路。烏黑的發尾,松綠瑪瑙一路叮當,光下五彩斑瀾。
潘逸想起了小魚,她在河灘邊撿到發亮的卵石,當寶貝似地藏着。那時,她笑着對他說:“這是好東西,能放池子裏,也能擺在土中種花養草。”
她把石子帶到平洲,和他一起埋進土裏,說等來年花開。
她騙了他,石子種進土裏怎麽會長出花?她也明知道不會有來年。
潘逸心疼,她瞧不見。她難過,他也見不着。
這樣最好,彼此不見為淨。
“好久不見,你怎多了股風塵味兒。住在這裏可好?”
榮灏開口便是譏諷。他心裏有火,找不到地方洩,随便咬一口也高興。
“呵呵。”
阿妩輕笑,自顧自地走着,頭也不回。
“我和你不熟,公子可認錯人了。”
“化成灰都認得,怎能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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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妩駐步,驀然轉身。榮灏以為她抽劍提刀,不由怔了下。
“到了,諸位請。”
一轉眼,阿妩收起眼中厲色,換上無邪笑顏。
仇人對視,分外眼紅。榮灏的惱怒顯而易見,他冷哼一聲,拂袖入了紫雲廳。孟青、潘逸緊随其後。
潘逸與小魚擦肩而過,他故意低頭目不斜視。
小魚一怔,不自覺地咬住下唇,把想說的話含在嘴裏。宮侍問她是否進去,她方才如夢初醒,然後搖了搖頭。
“我不進去。”話落,便轉身離開。
小小報複讓潘逸起了絲快意,當他聽到離去的腳步聲卻恍然若失。
恨她是應該的,可心疼是否應該?潘逸難過了,明明一劍刺向她,最終痛的人是自己。
他聽不見榮灏與周王的暗中交鋒,魂魄已經飛出門外,緊跟在小魚的身後。
你有沒有騙過我?他想知道答案,可小魚不理。眼前一晃,他突然來到了夜中的大漠。
小魚騎在馬上,朝他莞爾而笑。
“我說‘我喜歡你’是真心話。”
潘逸迷惘,他想再問,她卻如縷青煙悄然而去。
“既然如此,在下也得禀明父王才是。”
榮灏起身,擾了他的夢。潘逸回神,一場和談不歡而散。
**
和談無果,潘逸随榮灏回到四方館,收拾行囊準備打道回府。今天恰巧是周國燈節,未入黃昏,街上已挂滿燈,猶如銀河落九天,滿眼絢爛。
潘逸無心欣賞,獨自悶在房中整理衣物。恨意過後,思念湧上。睜眼閉眼都是她的影。
剛才她似乎有話對他說,他眼角餘光有瞄到她半啓的唇。
為何不看她一眼,或許她真有苦衷?
潘逸後悔,情愫如亂麻,剪不斷、理還亂。他幹脆扔了衣物,開窗透氣。
此時華燈初上,街上更是熱鬧了。行人如織,燈如游龍,底下擠得滿滿當當,人人都戴着鬼怪面具,歡慶舞樂。
潘逸仍然低落,別人的高興落在他眼裏便成了痛。
忽然,兩道鬼祟黑影驀然闖來,混跡于人群行蹤可疑。潘逸不由心生提防,撥長脖子定睛望去,沒料人影一竄竟溜進了四方館。
“嗯?是誰?!”
潘逸大感不妙,提劍沖出房門。他怕是周王派來的殺手,先到了榮灏屋裏,而他竟然不在。
潘逸驚出一身冷汗,聽到腳步聲又連忙折回去。出來時,他關過門,此時門是虛掩。
這屋中定有人!
潘逸警覺,小心翼翼貼牆而過,到了門處以劍頂開。
“吱”的一聲,門開了,一片黑影晃過,被他逮個正着。
“誰?出來!”
潘逸拔劍出銷,冷厲銀光橫掃而去。人影鑽入角落,如受驚的鼠蜷縮發抖。
不像是賊,也不像殺手。潘逸減去幾分防備,可口氣依然狠硬。
“你是誰?膽敢闖此處?”
過了良久,那人才從暗中挪出,他聳肩低頭,面具下呼吸急足,離他三步開外,都能聽得清晰。
“劍下留人。”他說,聲音幾分粗,是個男兒。
潘逸詫異,劍往後收了幾寸。
那人摘下鬥篷帽兜,取下猙獰面具,露出一張清秀白嫩的臉。
眉眼細致如畫,五官溫潤如玉。潘逸不禁上下打量,總覺得這張臉在哪裏見過。
“你可是潘逸,潘大哥?”
還不等他問話,少年率先問道。
潘逸不禁愣住,沒想此陌生少年連名帶姓竟叫得出他。
“你是誰?”
潘逸又多了幾分防備,手中的劍握得緊。
少年低頭,忽然“卟嗵”跪于他腳下。潘逸吓一跳,往後退了幾步。
“潘大哥,是阿姐讓我來找你的……”
說着,少年從懷裏拿出一枚梅花簪子,攤在手心亮在他眼前。
潘逸大怔。這不是他送給小魚的嗎?怎麽會到他的手裏?想着,他再次仔細地打量少年,清秀眉峰,勾人的眼,竟與小魚有幾分相似。
“這是怎麽回事?你起來!”
滿腹疑惑呼之欲出,潘逸硬逼自己鎮定。
少年唏噓,跪地不起。他哽咽着道:“我剛從宮裏逃出來,阿姐說你能救我們。我本是玉氏後人,五歲那年異族侵城,父兄戰死,母自刎而亡。我與阿姐淪落到周王手中,從此為囚為奴。周王将我囚在深宮,逼我阿姐去榮國做奸細,阿姐為了救我,所以才……”
說着,少年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阿姐曾告訴我,若哪天逃出來便來找你……她說,你定會幫我。她還讓我傳話,說她從來沒想騙你……”
潘逸驚愕,一時間難以回神。他将玉暄拉起,兩手緊捧他的臉仔細端詳。
難道他是小魚的弟弟?!
潘逸不信,怕又是一個圈套,可他還是忍不住問:“你是小魚的胞弟?”
少年抿起蒼白的唇,無奈且苦澀地點下頭。他将梅花簪子塞到潘逸手中,說:“阿姐說,這是你送給她的。”
梅花簪,銀為花瓣,紅石為芯。當初他找了好幾個鋪子才相中它。
如今它淪落到此,究竟是何含義?
潘逸白了臉色,不祥之感油然而生,他攥緊發簪,凄聲問:“她現在人在何處?!”
說到此處,玉暄更是傷心,他含淚抽泣,忍痛回道:“她在宮裏,她是為了救我……為了我……”
潘逸一怔,醍醐灌頂。原來她是用自己的命,來換她弟弟一條生路。她信他,所以敢将玉暄交給他,他卻不信她,只以為她說的血海深仇全是騙人假話。
潘逸懊悔不堪,一拳狠砸在門柱上,手流了血,可這遠不上心疼。
玉暄上前,顫聲問道:“潘大哥,求你救我阿姐!若周王察覺我不在,她定是死路一條,求您了!”
說着,他不自覺地抓住潘逸衣袖。
潘逸咬牙,就算他想也沒辦法救,宮門森嚴,豈容他來去自由?心如火烤油煎,可只有一條絕路。
潘逸救不了她。玉暄明白得很。出來時,蒙面人說過今夜就跟着榮國人走,千萬別回頭,否則他姐姐的心血功虧一篑。
懦弱的玉暄不願意,姐姐為他犧牲這麽多,他怎能讓她去死?絕望之時心生一計,聽到旁室有聲,他就突然竄了出去,潘逸拉都拉不住。
“公子,救我。”
玉暄跪在了榮灏腳下。榮灏驚詫,低頭看着這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人。潘逸緊追過來,見到這一幕,心頓時涼了半截。
“誰啊?”
榮灏好聲沒好氣,擡頭向潘逸射去兩道陰冷目光。
潘逸無奈,鞠身拱手道:“他是從宮裏出來的人,不知怎麽會找到這來。”
玉暄跪爬到榮灏腳下,兩手攀上緞面繡龍短靴,似抓出水中浮木,緊抱不放。
“公子救命,我是玉氏後人,自有金山銀山,若你能救得我姐,我将王印雙手奉上。”
榮灏呆怔,像是沒聽明白,他看下潘逸,又看看孟青。
孟青聽到玉氏二字,面露驚詫,随後仔細打量起少年,道:“丹蘭玉氏,不是早已絕跡了嗎?聽聞八年前周王吞并丹蘭,斷了王室血脈。怎麽會突然冒出來一個?”
玉暄聽後心中大震,他忙擡頭望向榮灏,結結巴巴想要解釋,可惜沒有東西能證他是王族,一急又掉下幾滴淚。
幾分淚容,我見猶憐,他身上有阿妩的影子。榮灏略驚,不禁細細看去,見到他左手小指戴有琺琅甲套,他伸手去抽,一拔就見半枚斷指,觸目驚心。
榮灏想起阿妩挂在脖上的斷指,脊背飕涼。
玉暄察顏觀色,竟在榮灏臉上捕捉到一絲希翼。他連忙卑躬屈膝,将先前說于潘逸的事說給他聽。
他将阿姐說得悲慘壯烈,說她并非有意要騙,只是因為她想救胞弟。他還說阿姐鐘情于榮灏,只可惜被周王綁得牢。
榮灏聽後啞然失笑,當初他将阿妩軟禁,她憎恨的眼幾乎都快噴火,沒有半些情分。哪點像鐘情?
“你怎知我會救你們?說不準我會把你綁回宮裏去。”
榮灏挑起鳳眸,目光狡黠。
玉暄不在意,正聲回他:“綁回去大不了是個死,就當陪阿姐爹娘去了。”
話落,玉暄咬牙,忍不住以袖抹淚。天下玉氏只剩他倆,姐姐死了,留他一人又如何?
聽完他所言,榮灏兩指輕叩扶手,神色肅然。
潘逸心中五味雜陳,他握緊手中劍,沖口欲說:“我去!”
然而,榮灏比他快了半拍,他問玉暄:“你剛才說什麽來着?金山銀山,還有王印,這些可都歸我?”
玉暄重重點頭,目光堅定。
“全都歸你,只要你救得了我們。”
“那好。這人我去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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