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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有三層樓,有一扇扇大窗戶,外牆刷的灰白,大門是深沉的朱紅色,房子外圍是圈起來的矮圍牆,一米五、六的樣子,倒沒有粉刷灰白的漆,紅紅的一塊塊磚頭和灰色水泥緊緊黏在一塊,看起來也算牢固。
程野把大卡車在家門口停下,說:“我們先下去吧。”回到山裏了,倒是不用再死死盯着、守着車子了,山裏頭的百姓純樸憨厚,程野相信他們即便是變成了他們現在這個樣子,內心還是善良溫潤的。
山裏晚上會有霜降,從車裏一出來的方群春明顯感覺到從褲腿中不斷擠進來的寒氣,冷得一哆嗦。
“進屋,一起整吃的去。”程野推開長長的小鐵門,帶着方群春進門。
程野家矮圍牆圈起來的地一點兒都不少,進來之後方群春這才看見裏面的景象:籬笆、細鐵絲網圍住了一大塊菜地,裏面種了各種青菜,因為霜降,有些菜已經被打蔫了。籬笆斜後方就是一間木屋,兩扇小木門緊緊閉着,兩邊各有一個方正的空洞,開得很高,是用來通風的。裏面傳來雞鳴,木屋原來是養雞的小屋。
房子四周是一排排木架子,還在邊上搭建了繩索縱橫交錯形成的網,上面纏繞着藤蔓,因為寒冬,藤莖上的葉子已經掉得差不多了,但依稀能看出,來年春天一定會綠滿花架。
這裏不會再有沒有豪華的高樓別墅,沒有嬌嫩的鮮花、齊整的園藝,看起來都是泥土砂石,雞鴨在側,非常樸素的鄉村氣息迎面撲來。
“你有什麽不吃的嗎?”程野的聲音讓方群春收回打量的目光。
方群春搖頭:“我都可以,不挑食,也不會對什麽過敏。”
程野推開朱紅色的沉重大門,沉悶的頗有重量的“吱呀”推門聲響起來,屋內很幹淨、很開闊,只有一溜的小木凳,還有其他看起來像是自己打造的“紅木家私”。
跟着程野進了廚房,方群春發現程野是準備用燃氣竈給他們做早飯了。
“我還以為這裏都用柴火燒飯呢。”方群春看着他擰開煤氣瓶開關,說道。
“……平時是用柴火竈的,燃氣竈貴,不過燒得快一點。”身後貼牆的地方就是柴火竈。
方群春看他從櫃子裏拿了四個雞蛋和幾塊面,他也主動走到旁邊擰開水龍頭放水洗鍋。
兩個人都不能離開對方超過兩米,他們現在倒是适應得差不多了。
只會洗鍋的方群春擦幹水珠,站在一旁,把竈臺前的位置讓給程野,程野熱了油鍋,“滋滋滋”、“滋滋滋”地就煎了四個金黃圓潤的荷包蛋,鏟起來後加水煮,等水開的時候,程野對方群春說:“……你不用一直幫着我做事兒的。”
方群春彎唇笑道:“那可不行啊,得白吃你多少糧食。”
他是真的感到自己如此幸運,如果程野是冷漠殘暴的男人,會不容他拒絕地直接用砍刀把纏在他身後的菟絲子利落斬斷,抽身離開,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兩個人依舊得同時行動,上哪兒都離不得對方。
如果程野不提議把他帶回來,他可能還在商業區每一家店苦苦尋找吃食,商店裏的食物總有一天會被吃光的,他不可能以此為永久之計。如果他不跟着程野回來,說不定很快就會餓死的。
程野聽完,沒再說什麽。水開了,他把面餅放下去,水泡泡“咕嚕咕嚕”,面餅松軟了之後把荷包蛋加進一塊煮,調味之後關掉煤氣竈。程野把面分了兩份倒在又圓又大的廣口深底碗裏。
“小心燙。”程野示意方群春和他一同端起碗到外邊飯桌上吃。
“嗯,謝謝。”
兩人捧着碗齊齊走出來,坐得極近,“滋溜”地細細吸着面條。群春咬下金黃的荷包蛋,蛋黃彈軟,是山裏家養母雞下的蛋,什麽都沒有添加,但卻是實實在在的香軟可口。
程野家的圓桌上有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他随手拿起一個玻璃罐擰開,倒出不少裹夾着紅辣的醬汁的小方塊,像是豆腐塊,啵地掉進碗裏面上,紅油彌漫擴散開來。
大抵是察覺到身邊方群春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身上,程野側頭問他:“你也吃點?”
方群春點點頭,捧着碗送到程野眼前,接了兩小塊。
吃進嘴裏方群春就被辣得說不出話來,這小豆腐塊不是嫩豆腐那種鮮滑柔嫩,也不是豆幹的幹韌有嚼勁,是居于兩者之間的奇異口感。
兩個人很快吃完煎蛋面條,不知道怎麽的,程野和方群春同時看向對方,眼裏都透露出一種欲言又止的色彩。
“我……呃。”
“放水去?”
兩人同時說完,瞬間靜默,然後同時站起來,由程野帶着方群春進了浴室。說起來,雖然外邊看上去不怎麽樣,家裏面還是很幹淨整潔的,浴室也挺寬敞,但只有兩個花灑挂在架上,洗手臺上有一面很大的長方形的玻璃,然後最裏面是蹲坑。
他們一起進來,方群春站在門口,背對着裏面,程野先解決完,沖水洗手之後換方群春。
方群春還是有一點點小尴尬的。
他們走出屋子,程野把露天後車廂上的東西一一搬下來,他在車廂上,方群春在地上站着接過來,放在一邊。
方群春老早就在猜測車廂後面的東西是什麽了,他第一個接在手裏的是一個密封的紙箱,挺重的,放下之後,下一個是一個更小一點兒的周身布滿小孔的紙箱,意外的輕,而且方群春還能感覺到裏面有小東西在來回跑動。
“這是什麽?”方群春問道,程野示意他打開紙箱蓋子看看,“是小雞崽!”一打開箱蓋,一股腥臊的味道湧出來,受驚的小雞崽全都擠在角落裏,十來只黃澄澄、毛絨絨的,細細小小的吱吱叫聲響起來。
程野從車廂上搬下來各種各樣的東西:一大箱的鞭炮火燭、香紙金銀財寶,兩頂大紅的燈籠、幾幅對聯也都裝在紙箱裏。除了十五只小雞崽,他還買了一對小鵝。還有三四箱密封的據說裝滿了年貨的大紙箱,都被一一搬下來放好。
“你進城裏就是買這些東西嗎?”
“嗯。主要是去辦事情,還有幫秦叔家買的一些東西。”程野說完,看向身後前村的方向,“不知道大家都怎麽樣了。”對啊,靜悄悄的,安谧寧靜,如果不是他們身上纏繞着的菟絲子,方群春幾乎要以為,自己只是進山裏體驗一把生活罷了。
小雞崽和小鵝被放養在小木屋側旁的小小木屋中,裏面有軟綿綿的稻草垛,地上鋪的是稻殼兒,還有一些蓬松柔綿的白棉花,足夠小東西們取暖。
弄完一切,兩個人都是大汗淋漓,特別是方群春,他以往都不曾親眼看過別人做這些,現在第一次就自己上手了,多少有點兒不适應。
“洗澡吧。”程野說着,又帶着人方群春上二樓自己房間。
方群春現在才覺得不好意思,自從兩人被纏繞緊緊聯系在一塊後,自己都是緊跟在程野身後,乍一看上去像是對他依賴萬分。
“……忘記你沒有帶衣服在身邊了。”程野推開房門,抱歉說,“先穿我的将就這幾天,過一陣子上鎮上給你買新衣服。”
方群春聽着,倒沒覺得特別在意,只是笑了應好。
一進到程野的房間,首先入眼的就是正中央的大床,鋪得整整齊齊的,很大,躺上兩個人都沒問題。
方群春抿唇,今晚他們估計也要睡在同一張床上的。
“呃,程野……你家裏也只有你一個人嗎?”方群春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一個問題,他跟着程野回家到現在,一個人都沒看見,起初還能說是沒睡醒,現在也是上午十點多了,不可能還在房裏休息吧?
“是,我雙親早逝,家裏就只有我一個的。”程野父母親在他七歲時就已經去世,親奶奶帶着他長大到十九歲也撒手人世了。
從衣櫃裏拿出棉衣棉褲,寬寬松松的,程野一米八八的身高體魄穿剛好,在方群春身上一定就松松垮垮了。
“這是新的。”一條鮮豔紮眼的紅內褲被輕輕放在折疊好的衣服上,程野面色如故,但方群春的嘴角已經忍不住彎了起來,幾乎憋不住笑意。
臨近過年了,穿新的大紅內褲不正寓意着新的一年紅紅火火嗎?
程野也很快拿好自己的衣服,兩人一同回到浴室。
“你先洗澡。”畢竟是一個四天沒有洗澡的人了。
程野手裏還拿着一把剪刀,到了浴室門口,他示意方群春接過剪刀。
“你把我衣服直接剪下來吧。”然後轉過身,他的肩胛骨處的衣服已經被撐破碎裂,露出葎草的藤莖和古銅色的皮膚,重重垂墜下來的菟絲子濃密一大堆。
方群春看他如此直率坦誠了,也不扭扭捏捏,拉着衣角繃直了,用剪刀從衣擺最下方開始剪。
薄薄的襖子很容易就被鋒利的刀剪出一條口,繞開菟絲子,在附近剪出好幾個口子,最後一件灰襖子被剪得殘破不堪,紛紛碎落在地上。
剩下的白棉衣也被剪爛了脫下,一個寬闊結實、古銅色的後背裸露在方群春眼前。
程野長時間幹重活兒,身上沒有一小塊多餘的贅肉,他的肌肉豐厚結實、線條流暢交錯的後背無一不散露着雄厚的力量。大概是因為日曬,他的膚色是古銅色,但整個後背是光滑的。
肩胛骨上暴長出來的葎草忽然抖動了兩三下,原來是程野彎腰了。
方群春忙收回長在人家後背的目光,看見程野已經脫下了褲子,赤裸裸的大長腿就這麽暴露在他眼裏。
他深吸一口氣,他們這是要背對背洗澡了。
作者有話要說: 幹什麽都只能一塊兒幹的兩個人,光是想想就刺激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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