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歸去

“今生種種皆是前生因果，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你們回去吧。”

慕修明等人剛來到缥缈峰洞外，一道清冷的聲音就響起。

漂浮在半空中的顧臨淵聽到那一道熟悉的清冽的聲音之時，眼睛閃過幾分神采。

“天樞老祖，弟子慕水瑤，求您救救臨淵哥哥。”

“水瑤。”

“瑤丫頭，使不得。”

這丫頭怎麽就這沖動，要是沖撞了天樞老祖，就是掌門也保不了她。

慕水瑤不顧慕修明和俊靈長老的阻攔，跪在洞府門口磕頭。

“救？此話從何說起？顧臨淵并無性命之虞。”

“可是，可是，臨淵哥哥他變成一個廢人了呀！”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今日一事，對于顧臨淵來說就未必是壞事。”

“可是……天樞老祖……臨淵哥哥，他……”

慕水瑤一時語噎，無法反駁。她心裏覺得天樞老祖說得不對，臨淵哥哥變成了一個廢人，身體比山下的凡人還要虛弱，怎麽會是一件好事？而且，一旦臨淵哥哥離開元華，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瑤丫頭，天樞老祖都這樣說了，你就聽話吧。對于顧臨淵來說，或許這真的是一件好事也說不定。”

俊靈長老拉着慕水瑤的手苦口婆心勸說道。他最能理解天樞老祖的意識，雖說成了廢人不能羽化登仙，長生不死，但安穩過一世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就像他最為寵愛的弟子，當年他若是不上元華，就又是另一番光景了。想到曾經最為寵愛的弟子淪落到那種下場，俊靈心裏也是不好受。

“才不好呢，自從臨淵哥哥知道自己變成廢人之後就這一副行屍走肉的模樣，這也能叫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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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水瑤揮開俊靈長老的手，又自顧自磕起頭來。

她不要臨淵哥哥變成廢人，她更不要臨淵哥哥下山。

“水瑤，莫要再多言，一切皆有因果。”

一切皆有因果？我種下什麽因，得到這樣的果？顧臨淵僵硬地扯起起嘴角，所得冠冕堂皇，不過是不想救他而已。想他顧臨淵說不上至善至純，但也絕非奸惡之輩。他從未想過害人，卻接連慘遭厄運，幾番慘死；他不過是想要報仇雪恨，卻帶上了自己的性命；而今他變成了廢人，那無惡不作的惡人卻在逍遙快活！

這就是因果？

“你們這些人向來高高在上，說一便是一，說因果便是因果。想來也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我這就下山。”

顧臨淵從半空中摔下來，忍着痛說道。他看着封閉的石門，仿佛透過石門看到了天樞老祖那一張面無波瀾的臉，那一雙異常冷漠的藍色的眼睛此時是否依舊籠罩着寒霧。

“臨淵哥哥。”

唯一高興的便是慕水瑤了，她看到先前還半死不活的顧臨淵像沒事人一樣時不顧父親還站在這裏就一頭紮住了顧臨淵的懷抱。

顧臨淵對于懷裏的女子感情就如一團亂麻一般，剪不清理還亂。這個女人曾經毫不留情一劍殺了他，卻又是唯一個想要救他的人。

“臨淵哥哥？”

慕水瑤被顧臨淵一把推開，她的心一下子又冷了下來。她以為經歷過這一番變故之後，就算臨淵哥哥不喜歡她，也不會像從前那般殘忍拒絕她。

“慕姑娘，還請自重。”

就連臨淵自己也說不清他對慕水瑤是什麽感情，但是他确定的他和慕水瑤永遠都不可能。為了他自己，為了慕水瑤，他還是與慕水瑤保持距離為好。

“瑤丫頭？”

俊靈長老瞄了一眼顧臨淵，這小子的心還真是石頭做的不成？他又看了一眼傷心欲絕的瑤丫頭和鐵青着一張臉的掌門人，心道大事不好。

“既然顧臨淵要下山，那老夫就送他一程。”

俊癸長老突然站出來提議道，說話間插在了顧臨淵和慕水瑤中間。

“有勞俊癸長老了。”

顧臨淵也不客氣，一點頭就答應了。缥缈峰與八尺村相距千裏，途中更是豺狼虎豹，妖魔鬼怪肆虐，他一個廢人只怕被吃得骨頭都不剩一根。

他在踏上俊癸長老的飛劍之時，回過頭又一次望了缥缈峰緊閉着的石門。

“臨淵哥哥。”

慕水瑤咬着嘴唇不甘地看着顧臨淵漸漸逝去的的背影，想要追上去，一只手卻緊緊抓住了她。她一回頭，就看見父親嚴肅的臉龐，眼裏帶着罕見的淩厲。

“你鬧夠了嗎？”

“父親，我……”

俊明長老一個手刃将慕水瑤劈昏了，俊靈長老接過昏迷的慕水瑤。兩位長老和掌門對視一眼之後，便帶着昏迷的慕水瑤先行離開了。

“天樞老祖，小女今日多有得罪，還望老祖見諒。”

慕修明朝着洞穴鞠躬賠不是。

“掌門言重了，本座又怎會同水瑤計較。”

天樞老祖清冽的眼裏帶上了疲倦，今日離去的少年真的會成為那等嗜血如命、兇惡殘暴之人嗎？初見面時，那少年是帶着一股煞氣，但這少年雙目清明，不像是大奸大惡之人。他這麽做究竟對不對？是不是他今日所為讓他心中不平，心生怨氣，而後甘願堕落魔道？

他今日所做的決定，關乎天下蒼生。

那少年經脈盡毀，即便是魔道的那些歪魔邪道也無濟于事。除非有上古遺寶或是神族神器才能為他重塑經脈，要不然這一世他也只能是個廢人了。

正如鴻鈞老祖所言，那一個少年的仙途在天下蒼生面前，太輕了。可是對于那個少年來講呢？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希望那少年斷了心裏的念頭。

天樞老祖閉上眼睛，将關于少年的所有事甩在腦後，靜心修煉、

臨淵站在顧家大宅門口，手舉起又放下，不敢敲門。他嘆了一口氣，坐在門口的石凳上，拖着手望着溪邊的田地。耕好的田地上長滿了稻子，他可以看到顧大叔和慕安在田地上辛勤勞作的樣子。

慕安難以置信地望着坐在石凳上的人，他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狠狠摟了摟眼睛，石凳上的人影沒有消失，他這才激動地叫道：“臨淵！”

“慕安，好久不見，你還好吧？”

慕安還是記憶中的樣子，唯一不同的是這個慕安更鮮活。

“臨淵，你怎麽不敲門，就傻傻坐在外面？”

慕安将臨淵拉進院子裏，扯着嗓子大叫道：“爹！娘！看誰回來了。”

“慕安你這小子，瞎嚷嚷什麽呢！”

顧大嬸還是以前的老樣子，人還沒有出現，抱怨聲就先來了。

“娘，看看是誰來了！”

“我倒也看看是誰來了，你這小子這麽開心。”

顧大嬸搖着一把扇子走出來，見到慕安拉着臨淵之時，手中的扇子“啪”地一聲掉到了地上。

“你這死小子！”

顧大嬸沖上來，一把擰住顧臨淵的臉。

“娘，你倒是輕點啊！臨淵的臉都腫的不能見人了。”

在慕安的叫嚷聲中，顧大嬸一把抱住了臨淵：“你這小子還知道回來？不過既然回來了，以後你就別再有那種花花腸子了，老實聽大嬸的話，知道不？”

“大嬸。”

頭一次，顧臨淵覺得被抱住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臨淵，你回來了？咳咳，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咳咳。”

顧大叔瘸着腿顫顫巍巍地走到臨淵面前，說話間咳嗽不止，聲音比往日蒼老了許多。

“大叔！你這是怎麽了？”

不過是三個月的光景，顧大叔怎麽蒼老成這個樣子了？他的頭發稀稀疏疏的已經全部灰白了，臉瘦得只有骨頭，凸出渾濁的眼睛……全部都彰顯着顧大叔已經病入膏肓了。

“臨淵，爹再你走了之後沒多久就染上了風寒，不管用多少藥就是不起效果。”

慕安攙住顧大叔對臨淵解釋道。

“爹，娘，慕安，可以吃飯了。”

一個粉衣姑娘從廚房跑出來，在見到臨淵時，白皙的臉上飛起一抹紅暈，她輕輕側過臉，不好意思地躲到了慕安的身後。

“青雪，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臨淵，我的好兄弟。”慕安将女子從他背後拉出來，指着臨淵對她說道，然後又将女子介紹給了臨淵。“臨淵，這是我的妻子，青雪。”

青雪的美貌不輸蔚旎旎：她面若桃花，白中透紅。簇黑彎長的眉毛，一雙流盼生光的眼睛，黑白分明。

青雪給了臨淵一個淺笑就又像兔子一樣竄到了慕安的身後，她從身後探出腦袋偷偷瞄臨淵，卻在臨淵看過來的時候由一下子縮到了慕安的身後。

臨淵卻總覺得這女子笑得有些勉強，還在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中分明瞧見了一絲絲恐懼與不安。

這女子認識他嗎？她為何要怕他？

“慕安，我才離開三個月，你就娶妻了？”

“臨淵，時候到了我自然就娶妻了。青雪是個好姑娘，你會喜歡她的。”

對于臨淵的調侃，慕安一拳打在臨淵胸上，天真地說道。

青雪似乎在臨淵的面前很是不自在，她一直低着頭看自己的鞋子，垂在身側的手也緊張地捏着衣服，把衣服揉得皺皺巴巴的。她回答時聲音低若蚊吟，臨淵都聽不清楚她在說些什麽。

“青雪，你扶着爹娘先進屋去吧。”

慕安自然是看出了青雪的反常，他對着青雪溫柔地說道。

青雪嘴角含笑，朝着慕安點頭，就扶着顧大叔進屋去了。

那步子都輕快了幾分！

這女人不對勁！

臨淵望着青雪的背影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