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章節

,你猜到一點了吧?”

與這雪山有關的寥寥傳聞裏,頻繁出現了紅衣女子和木偶人。這對于曾窺見過往日的他們來說何止是明顯,簡直就像是把答案擺在了觸手可及的地方。

“我也同你講個故事吧,一個你可能從未聽過的故事。”

一時裏,她像是老了十幾歲,眉間都出現了深深的刻印。

在許久以前,她還是個真正的懵懂少女時,她的曾祖父給她講了個沒有名字的故事,直到最近,她才知道,這不單單是個故事。

“反正所有的記載都被毀掉了,你愛信就信,不信就當我在胡說好了。”

·

江遲素沒有急着開始自己的講述,而是先吹熄了闌珊燈燭。

黑暗降臨的一瞬間,影影綽綽的人影和隐約的人聲便離他們遠去了。

她潤了潤嗓,這才開口,“這個故事究竟是從何而起我不太清楚,但真正引起轟動要從謝家小女兒謝霜未出閣那天說起。謝小姐夫君姓阮,與她是青梅竹馬。按慣例,新人第二天要奉茶祭祖,可阮家長輩直等到日上三竿都沒人來,覺得不妙,到新房去找,推門進去就是新郎官被挖去雙眼和心肝,已經涼了的屍首,而謝家小姐不翼而飛。問侍女護院等人,他們都說昨夜沒有任何古怪動靜,再查院內的禁制,發現沒有任何被闖入的異狀。”

“謝家小姐和阮家公子身手都不凡,但蹊跷的是現場沒有任何打鬥痕跡。這件事在幾大宗族掀起了巨大風浪,阮家猜忌是謝小姐殺死夫君潛逃,謝家為了還自己一個清白,誓死要找出真兇。你猜他們找到了沒有?沒有。上窮碧落下黃泉,這謝家小姐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般,怎麽都找不見。問鬼差,說是沒見過謝小姐的魂魄,查那些專收女子的邪門宗派,也說自己門下有女弟子失蹤。從那天起,時不時就有年輕貌美的女子失蹤,有大門派的女弟子,也有那些無名人家的女兒。那段日子裏,只要是家中有女子的氏族都膽戰心驚,生怕哪天厄運就降臨到自家頭上。”

“這樁懸案就如尖刀,懸挂在每個人的頭頂。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此案沒有昭雪的一日時,一位年輕人無意間撞破自己的兄長在地牢裏豢養活傀儡。深陷于極度的驚駭,年輕人下到地牢深處細細查看。這些活傀儡全是年輕女子,身着紅衣,言笑晏晏,和尋常女子沒什麽區別。他越往裏走,就越見到熟悉的面孔,走到了人群的盡頭,為首的那紅衣女郎……正是失蹤許久的謝霜未。鐵證如山,哪怕再不敢相信,他也必須得承認,這罪行的确是他兄長犯下的。”

“吓壞了的年輕人想要勸兄長重歸正道,可是沒有用,他兄長見事情敗露,甚至都不再遮掩,将這年輕人軟禁在家中,公然作起了惡。被軟禁的日子裏,年輕人得知自己兄長入魔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活傀儡只是計劃的第一步,他真正想要的是将這個天下都卷入到戰火裏。見到自己的家逐漸變成魔窟,絕望的年輕人不得不向友人求助。”

“他求助的人接到來信,知道此事有關天下蒼生不得有失,于是立馬集結起人手,不遠萬裏趕來。只是年輕人的兄長不知從哪裏識破了他們的計劃,先一步截下了援兵,将援兵和背叛了他的年輕人一起投進了地牢。被關在地牢裏的年輕人透過活屍們的談話得知,他的兄長要把他做成傀儡,再把其他人煉成一種名為人豸的怪物——只有傀儡才不會背叛。到了施術的那天,年輕人借口有話要和兄長說,騙了尚且對他還有一絲兄弟之情的魔物湊近。”

“原來這年輕人打從一開始就做好了計劃被識破的準備,還留有後手。他藏起了兄長的佩刀,将它藏在最貼身的衣物裏,從未告訴過任何人。趁着入魔已深的兄長過來的瞬間,他用力地将這把能斬一切妖邪的刀插進了他的胸膛,哪怕被一掌拍在背心裏都不肯撒手。”

葉琅瑄将泷水刀插進了葉泷水的胸膛裏,溫熱猩紅的鮮血染了他一手,就像那個人漸漸流失的生命。活傀儡一陣暴動,想要過來拉扯開這個竟敢傷害她們主人的家夥,可葉泷水擺了擺手讓她們不要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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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自己鍛造出來的神兵傷到的葉泷水倒在了葉琅瑄的懷裏,将自己的血抹在了他的臉上。

血被淚水沖刷掉,闌幹縱橫,煞是難看。

“他說:‘你終于勝過了我一次。’年輕人對他的嫉妒和豔羨他一直知道,卻放在心裏從來不講。終于為天下除掉一害的年輕人抱着兄長的屍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過了許久他才站起來,決定厚葬了兄長。”

“我聽到的故事結局是魔物伏誅,自此天下海清河宴。”

“但是你和葉高岑,你們偏偏要說,葉泷水沒有死。”

在這最靠近魔域的地方頻繁說起那個人的名字,終于招來了不祥。

妖風四起,将帷幔吹起,燭光一晃,變作森冷青光,映照得江遲素的面孔裏就如十八重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到處都是人的尖叫,杯盞器皿摔到地上,而帷幔獵獵飛舞。

這風越來越大,就像有什麽東西要來了,夾雜着濃烈的血腥氣,幾乎要觸碰到她的臉頰……她瞪大了眼睛,完全無法動彈,連躲開都做不到。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她愣怔在原地——葉風城傾身過來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指冰涼,手心像藏着一團微弱的火焰,穩如磐石,奇異地讓她不再感到恐懼。

風裏的東西越來越近了,就在要碰到她的一瞬間,調轉了個方向沖向了葉風城。

憎恨、怨毒還有一點不甘……直面了這所有東西的葉風城眼都不眨,像是要把背後操縱的那個人看個分明。

最終鬼影還未撞上就散掉。

異狀消失,燈火又變回了溫暖的蜜金色,好似片刻前無事發生過。

葉風城松開手,神色平淡如常,留下驚魂未定的她喘着氣。

“你說,葉高岑……問過你同樣的事?”

“他……拜訪過我。”江遲素回憶起當時場景,“我估摸着哪怕葉泷水活了下來,也是個廢人。你說過了,泷水刀是天底下所有魔物的克星,哪怕是自己的主人也不例外。這穿胸而過的一刀徹底傷到了葉泷水的魂魄,也留給了他永不愈合的傷口,如果沒有人給他續命,哪怕他躲得過一時,也躲不過一世。”

“葉城主,在見到你以前我還不能确定,但我得說,你……不是生病,而是中咒了吧。”

“葉泷水的咒,就是在那時下在了葉琅瑄的身上,沿着你們葉家的血一代代傳了下來,到你就是最後一代。靠着吸取葉家血裔的靈力和精氣,滋養他那殘破的魂魄和軀體,才讓他在魔域裏茍延殘喘了這麽多年。”

·

拾柒。

·

牆壁上的火把快要燃盡了,走廊的盡頭是黑暗,仿佛和外邊暗沉的天沒什麽區別。

前方一閃而過的紅色裙裾讓葉惟遠停下了腳步。過去無論他去到哪裏,都能聽到她們在暗地裏竊竊私語,可自打那天以後,一切都變了,只要聽到他的腳步聲,她們會立馬退避三舍,哪怕他是她們的新主人,她們也畏懼于面對他,就如猛獸畏火。當然他不會以為這全是自己的緣故——她們畏懼他手中這把古怪的短刀勝過所有的一切。

宮門半敞,留了剛好允許一人通過的縫隙,葉惟遠輕而易舉就側身溜了進去。

過去供奉着文贛國皇室所信奉神靈的偏殿已破落得不成樣子了,斷壁殘垣,石牆上的彩繪被酸雨沖刷掉了大半,只能隐約分辨出畫的是祭祀的幾個步驟。

年久失修的頂格破了個大窟窿,露出暗沉的天來,并無想象中的皎潔月色。

“你又在搞什麽鬼……”

他找了一圈才在宮殿的一隅尋到木人的身影,可話還沒說完,趴着的木人就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詭秘地朝他招了招手,“來得正好,過來瞧瞧這是誰。”

葉惟遠走近了才看清它在看什麽:三頭面目猙獰的銅獸口中流出潺潺清流,在底下的池子裏彙聚起了一汪淺淺的清泉,而真正引人注目的是水面倒映的并不是他們的倒影,正是外面雪原上發生的一幕幕。他看着無數紛雜的畫面在水面上一掠而過,也都是冷眼旁觀,直到畫面裏閃過了葉風城的臉。

葉風城的對面是位芥子色衣衫的嬌俏少女。聽不見聲音,看模樣他們應該是在交談,葉惟遠唯一的反應只是一聲冷淡的嗤笑,随即又恢複成那副陰沉沉的模樣。

“他怎麽在這裏,是嫌自己死得還不夠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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