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拼命吞噬
那一瞬間,杜夏的意識是恍惚的,他看到壓在沈君之身上的東西慢慢變得清晰。灰黑色的骨頭,黑洞洞的骷髅頭,還有張牙舞爪的肋骨,只剩下骨頭的手,一點一點的從沈君之身上抽離,轉身撲向他。
冷風夾雜着熏人的臭氣撲面而來,杜夏想躲開,卻有個人動作更快的擋在他前面。
骷髅穿過前面的人,直接撲向杜夏,狠狠的試圖撞進他的身體。皮肉滲入冰冷的異物感,牙齒打顫,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從冰庫流了一圈似的回到自己的身體,杜夏只覺得自己眼前的東西忽的一變,原本看不到的東西此時竟慢慢變得清晰。
熟悉的運動衣,外面披着熟悉的外套,手裏拿着黑色的傘,手上戴着護指手套。從鏡子裏、玻璃,任何能反光的地方看到過無數次的人,此時不需要借助那些反光的東西,就這麽出現在自己面前。
他比反射的光影更好看,比自己高一個頭,此時面容冷峻,眸如點墨,嘴唇微微抿着拉出冷清的線條。揚起手中的傘,往杜夏身上砸下來,另外一只手同時抓住杜夏的脖子,往外面拉扯。
不明白他為何這樣對待自己,杜夏下意識看了自己一眼,頓時渾身血液逆流,那骷髅竟在慢慢滲入自己的身體,他抓的不是自己的脖子,而是骷髅腥黑的脊椎。
他的視線,是通過骷髅的眼睛看到的。
明明進不去沈君之的身體,進入他的身體卻要簡單一些,杜夏覺得心髒噴-射出的血液是冰涼冰涼的,好像在迎合這個骷髅一般。
身後那些人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弱越來越遠,照進帳篷裏的燈光慢慢變了顏色,像無數聚集在一起的鬼火。杜夏好像看到床上的沈君之站了起來,一臉的迷茫。
“嗷!”他好像在怒吼,扔開手裏的傘撲過來,咬住杜夏的嘴唇。
不,他嘴上咬着的是骷髅的頭。
狠狠咬破骷髅的頭,嚼吧嚼吧咽了下去。杜夏好像看到他蒼白的臉上染上一層黑,那麽明顯。原本漆黑的眼睛仿佛失去光澤,變得暗沉。
會對他不好吧,杜夏這麽想着,就覺得自己的心髒好像重新有了該有的功能,迸射出的血液依舊新鮮、滾燙,他的身體正在慢慢恢複知覺,眼前的骷髅被從他的身體慢慢拉開,被吞吃掉。
最後一塊骨頭離開杜夏的身體,在他手中化為一攤黑色的液體被吞了下去,他似乎放心了,沖着杜夏微微笑,然後往後轟然倒下去。
視線一片模糊,再不能直接看到了。
膝蓋一軟跪到地上,杜夏雙手撐在地上,看着空蕩蕩的前面,心中閃過許多想法。
“你沒事吧?”沈君之關切的聲音響起,帶着濃郁的屬于活人的氣息,“我剛才根本動彈不得,還喘不過氣,還好你們過來之後我就能動了。杜夏,你怎麽了?”
慢慢轉過頭,眸中已經恢複一片平靜,杜夏小聲說:“能不能跟你換個帳篷,我睡這邊。”
聽說事情已經解決,外面的人都松了口氣,在他們看來,這大概跟之前發生的莫名其妙的事情差不多。就連沈君之都以為杜夏是吓得腿軟,現在沒事了,他也沒介意,還好心扶着杜夏到床邊,幫着打開床頭燈,這才跟其他人一起回去睡覺。
此時正值半夜三更,是人最困也最脆弱的時候,大都恨不得回去睡他個地老天荒。
床頭有個鏡子,杜夏抱着下了床,看着依舊躺在地上沒動的人,擔憂道:“你感覺怎麽樣?我明天向劇組請假,帶着你去找李敦厚看看吧。他好歹是夏總承認的高人,也許會有法子……”
“咱們一直順風順水,從未遇到過這種事。別人身體不好還能去醫院看看,你……要是有鬼醫就好了。不過我真的看到了你,不是借助別的東西看到的,真真正正的看到你。”
從鏡子裏看到地上的人依舊一動不動,白皙的臉上染上絲絲黑氣,眼睛愈發的暗沉,杜夏陪在旁邊卻束手無策。翻開手機通訊錄,裏面沒有幾個人名,卻都幫不上忙,杜夏發現自己唯一接觸過的這方面高人竟然就是李敦厚。
衣兜裏李敦厚給的黃符已經化為飛灰。他應當是有真本事的,杜夏想着。
手機裏還有夏總的名字,手指在上面摩挲幾下,最終還是直接按了下去。聯系他就能知道李敦厚的聯系方式,杜夏這麽想着。
電話響了很久,卻始終沒有人接聽。杜夏也知道這個時間夏總大概睡着了,便不再撥打,而是發了個短信過去,希望明天一早夏總就能看到。
去床上拉了個枕頭抱在懷裏,杜夏席地坐在一旁,就這麽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帳篷裏燃着蚊香,還灑了驅蚊水,但一夜時間過去,總有蚊子會匪夷所思的出現,拼命的用盡所有的力氣撲向帳篷裏的活人。杜夏睡的很淺,卻對蚊子毫無辦法,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一晚上過來多出許多蚊子包,好在臉上沒有。
天一亮,杜夏就爬起來,通過鏡子看到躺在地上的人不知何時已經坐起來,不過還在原地,看上去好像有點別扭?
“感覺怎麽樣?”杜夏低聲問。
瞥見杜夏手上、胳膊上的蚊子包,他臉上露出一絲惱怒,手一動,一個黑色的拍子出現,可現在已經沒有蚊子肆虐。沒打到蚊子,臉上的惱意更勝,彎腰湊到杜夏手邊想碰一下蚊子包,嘴唇卻在即将碰觸的時候忽然離開,顯然是想到昨天晚上不得已吞下去的東西。
“能站起來跟我走嗎?”杜夏小聲道,“我準備找李敦厚問問,今天請假不拍戲。”
輕輕點頭,雖然動作不如平時潇灑,但還是順利站起來。杜夏看到了點點頭,立即去找劇組請假,他太着急,沒注意到站起來的人似乎胖了一點點,确切來說,應該是腫,就跟人生病時候的腫似的。
昨天晚上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對于‘身經百戰’的劇組來說,完全能忍受,但是但杜夏去請假的時候,羅導還是表示理解。這是杜夏來劇組第一次遇到這種事,适當調節是能接受的。宋喜明還貼心的幫杜夏泡了姜汁紅糖水,杜夏喝了一點,感覺早飯可以省了。
請完假,夏總的電話也過來了 。
“小夏,大師我已經幫你聯系好了,就在我這邊見面,你什麽時候有空,我派司機過去接你。”這麽好的機會,夏總是絕無可能放過去的,他早已安排好一切,就等着杜夏來。
正常人大概會覺得杜夏這次找李敦厚不過是個借口,其實真實目的還是想跟夏總接觸一下的。
這次夏總派來的司機還是那位,他打心底裏這麽認為,雖然上次遇到鬼打牆讓司機經歷了很是詭異的一幕,但年輕人,最終想要往上爬,面對捷徑,總不能忽視不是?夏總,就是那條捷徑。
上車之前,杜夏對身邊道:“你先上。”
身邊的人動作有點慢,好在還是順利上了車。杜夏這才跟着上去。
駕駛座上的司機渾身一個機靈,看到杜夏坐在一旁,讓出旁邊的空位,他有點神經質的看了眼,好像覺得那裏有個人。上次杜夏就堅持坐在後面,還不讓放禮品盒,也是空出這麽個位置。
“上次給你郵的東西都用了吧?”司機想打哈哈,這句話就脫口而出,說完了他就想扇自己嘴巴。
“恩,東西很好。”杜夏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運動服說,“看,我還找到同款式的。”
那不是同款式,是燒完了出現的吧?這個詭異的想法一出現在腦海就揮之不去,司機整個人都快要爆炸,恨不得奪路而逃。都怪那個李敦厚看上去挺懂,讓司機以為事情已經解決。
好在這一路都沒遇到什麽詭異的事,但最開始杜夏的舉動和他說的話在司機心裏留下了很濃重的陰影,以至于下車之後,他控制不住的盯着杜夏腳下的影子看,總覺得那個影子不像是真的。
夏總安排的見面場所在一家高級會所中,包廂裏有個大型盆景,倒流煙設計,景色若隐若現,很有意境。杜夏進門的時候看到李敦厚也在,頓時就有點小小的放松和小小的忐忑。
“你昨晚遇到兇煞了?”李敦厚果然是有真水平的,一眼就看出來,“我給你的黃符失效了。而且你身上有很濃的煞氣,需要去晦,不然會生病。”
“那麻煩大師幫忙看看,用什麽法子好。”夏總心中的小九九趕忙放一放,很關心的說。
眼瞅着夏總沒有回避的意思,李敦厚也沒看到身邊人的存在,杜夏心一橫,幹脆說出來,“我昨天晚上确實遇到一件事,是劇組一個同事遇到鬼壓床,我過去的時候,那東西又轉過來壓我,後來我看到有個人出來把那東西吃了,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打碼夠厚,希望李敦厚的解釋能有針對性一點。
聽了杜夏的說法,李敦厚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異常凝重,他沉思片刻才說:“黃符毀了我就猜你遇到的東西不簡單。通常鬼壓床其實傷不了人,但還有一種特殊情況:附身。那些東西沒有實體,不過是一團意識不完整的兇煞之氣,最喜壓在虛弱之人身上……你看到吞了拿東西的可不是人,而是更厲害的存在……”
“吃了那種東西,有什麽好處麽?”杜夏恰當的問,眼睛卻有些擔憂的看了自己空蕩蕩的身邊一眼。
“吞噬,會變得更強大,更不好對付。你們拍戲的那個地方非常不安全,我得去看看。”李敦厚說着猛然站起來,“麻煩你帶路!”
之前李敦厚沒當回事,是因為他以為劇組拍戲的宅子只是普通的鬼宅,那樣以劇組成年人身上的陽氣就能震懾,就算出現一切事也無傷大雅,只不過藝人更注重形象問題,所以才更小心罷了。但現在意識到宅子裏有更兇殘的東西存在,李敦厚就坐不住了。
沒一口答應,杜夏有點不知所措的看向夏總。
“去,去,我安排車子。”夏總也很無奈,他原本以為今天杜夏請了一天假,時間足夠長,在包廂這種美輪美奂景色的襯托下,甭管以什麽樣的狀态和姿勢玩,都是有可能的。
可李敦厚是真正的高人,沒人敢得罪,更何況是夏總這種很忌諱那東西的人,自然是沒有二話。
還是司機開車,李敦厚坐在副駕駛上,杜夏坐在後排,依舊是他先打開車門讓身邊的人上去,自己随後。上了車,杜夏立即拿出手機打字:“他說是吞噬 ,你有沒有這種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 某人有話要說:根本就不強大好麽,強行吞噬結果動彈不了了啊。身體腫了穿運動服一點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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