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情侶款
天悶熱的厲害,陰沉沉的像蓋在巨大烤箱外面的棉被,杜夏被烤的昏昏沉沉,回到家一頭紮進浴室就開始沖涼。冷水沖刷着身體,皮膚冰涼涼的,杜夏閉着眼享受難得舒服的時刻,忽然花灑冒出來的水溫度升高,差點又激出一身汗。
對面的落地鏡中,一只手正放在花灑開關上。
“就沖個涼,不然我會熱死!”杜夏這麽說着,卻沒有再去動開關,只占據花灑噴出來的一半水流。
鏡子裏的人滿臉的不贊同,他身上的衣服也都不見,赤-條條的站在杜夏前面,共同沐浴在溫水中。水流穿體而過,他卻也很認真的擺出跟杜夏一樣的姿勢,好像在享受水流的沖擊。
皮膚的溫度沒能繼續降低,杜夏匆匆搓了沐浴露,還沖着對面揮了下手,笑道:“晚上吃西紅柿雞蛋面吧,冰箱裏還有排骨,再蒸個排骨好了。你喜歡蒜香排骨還是糖醋排骨?唔,喜歡糖醋的?那我做糖醋的。”
洗完澡,換上居家服,身邊的人也換上一身很寬松的居家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從鏡子裏看可以看到露出來的鎖骨和偶爾轉身露出來的腹肌。
正吃着晚飯,門鈴響了,杜夏從貓眼看了看,發現是送快遞的。
快遞小哥挺敬業,杜夏簽名的時候看了眼寄件人的名字和地址,見到是司機,不禁有些好笑。夏總這位司機究竟是有多害怕,明天都等不及,晚上就給準備好郵遞過來。
“火紙、紙錢、香燭。”杜夏拆開盒子,把東西一一拿出來,最後拿出一套紙紮運動服,“我好像有一樣的款式,明天我就穿那個。”
加快速度吃完飯,杜夏就抱着盒子去卧室。點燃香燭,火紙點燃幾張,再撒一把紙錢,最後把紙紮運動服燒掉。看着鏡子裏的人迫不及待的拿着嶄新的運動服換上,還站在衣櫃旁邊,假裝自己只是‘照鏡子’,其實總是偷偷看杜夏,意味明确。
“司機找的紙紮師傅手藝很棒,運動服上還有漂亮花紋呢。”杜夏一邊說着,一邊拉開衣櫃,開始翻找同款式的運動服。
穿上運動服,杜夏看上去跟還沒畢業的高中生似的,活力滿滿。兩個人幾乎都是迫不及待的,一大早就換上同款運動服,上衣是戴帽子的短袖,前面和後面都有花紋,褲子是七分褲,可以露出細細的小腿,腳上是白色的運動鞋。兩個人風格款式一樣。
清晨的太陽就已經開始拼命的發光發熱,杜夏手搭涼棚,一邊快步往公交車站走一邊往遠處眺望。身邊的人拿着一把碎花的周邊帶着蕾絲花邊的小傘,單手舉着,亦步亦趨的走在杜夏身邊。
等到劇組,外面已經熱的厲害,劇組這邊卻跟兩個天地似的,一進來就不由自主的打寒戰,從心底裏開始冷。副導演宋喜明抱着姜汁紅糖,跟個老頭子似的蹲在一邊小口小口的喝着,見杜夏來,立即站起來,興奮道:“二號也退出了,說是睡覺遇到鬼壓床。”
“今天有男二的戲份吧?”杜夏找地方坐下,立刻拿出手機看屏幕反射的光影。那把小花傘看得很清晰,傘下的人筆直的站在自己身邊,修長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輕輕游走。
臉上帶着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笑,杜夏的淡定和從容讓宋喜明放松許多,吐槽道:“劇組新找到演員,沈君之,今天來試鏡。之前那幾個演員,不是我說,其實也不适合這部戲。”
大概是因為杜夏來了之後,劇組就很順利,至少沒再發生過很嚴重的靈異事件,宋喜明覺得這都是杜夏的功勞,跟他說的就有些多。男二角色很重要,但因為夏總是老板,就搞了個特權,把他那些床伴送來,一個不行還有下一個,弄得劇組有不少人都很無奈。
現在好了,夏總沒人能送來,劇組可以自己找合适的。
手機搜索沈君之,杜夏看了看,倒是有點期待他來,大概是因為他們是同病相憐。杜夏是坐冷板凳的小新人,沈君之是坐冷板凳的老透明,有演技有顏值,可只能演配角,一直沒紅過,現在他敢來,大概是想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吧。
試鏡很成功,導演副導演都很滿意,于是沈君之立即走馬上任和杜夏演對手戲。
劇中這棟宅子是主角死去的戀人曾經住過的宅子,主角來到後就打算住在這裏。
杜夏拿着掃帚悉心的清理他準備居住的房間,發黴的天花板,陳舊的地板,斑駁的牆壁,任何細小的陰影夾縫中都有着在暗中窺視的影子。那些東西怨毒的看着房間裏跟劇組人群隔開的人,伺機而動。
老舊的窗框表面已經腐爛,杜夏小心翼翼的摘下玻璃,彎腰放到腳邊。他低頭的瞬間剛好從玻璃反射中看到牆角陰影處,有個東西緩緩爬出來,像冰凍着腐肉的冰塊,慢慢融化的時候帶走空氣的熱量,同時散發出腐朽的陰冷氣息。
劇組沒人察覺。
那東西從地上彈起,撲過來,杜夏拿着笤帚飛快讓到一邊。耳邊有風聲響過,杜夏知道那東西肯定傷不到他,便繼續打掃。
在衆人看不到的地方,一頂花色小傘飛快的甩出去,剛巧推開彈向杜夏的東西。他渾身散發着冰冷而又強大的氣息,上前一步揪住彈到牆上即将消失的東西,狠狠抓出來摔到地上。
對他來說,敢觊觎杜夏,是不可饒恕的。
“你敢住在這裏,就不怕這裏有鬼嗎?”沈君之飾演的角色是杜夏角色的情敵,同樣喜歡死去的戀人。
“就算有,只要是他,或者跟他有關,那又何妨?”杜夏側着臉,看着鏡頭中反射着小花傘的影子,還有拿着傘,高大的身影,嚴肅的臉上慢慢變化,眼中帶笑。
場務蹦出來,“卡!”
“很好。”羅導精神十足,沖着杜夏豎大拇指。
這部戲雖然劇情簡單,但其實相當有難度,因為涉及靈異。杜夏進入狀态很快,而且拍的好像周圍就有那些東西似的,而他還能從容躲開,這樣後期加上那些杜撰出來的東西難度就會減小很多,而且更加逼真。
不過這宅子本來就不幹淨,雖然還沒人親眼看到過那些東西,卻都有不同程度的倒黴,因此對杜夏更是高看一眼,至少目前所有的演員中,只有他還沒倒黴。
中途休息,杜夏獨自一個人跑到角落,靠着斑駁的牆,小聲說:“我挺喜歡這部戲的,你呢?”
板着臉,滿臉不喜歡。
“為什麽?”杜夏疑惑,他以為他們的情況差不多,這位也會代入感十足呢。
修長的手指頭戳了戳劇本背面,還是一臉的不喜歡。
飛快的翻到劇本最後面,看到結局,杜夏眉眼彎彎,笑道:“那我也不喜歡這部戲,結局太慘。劇組演員差不多齊了,最近可能會加班趕工,只能住在劇組,我想想辦法申請一張大一點的床。”
說到做到,杜夏下午就找導演問了問,恰巧前面幾任都挺大牌,待遇自然是很好的,有單獨的帳篷睡,床很大。其實一開始大家是在租來的宅子裏收拾了房間,準備住一段時間,但接二連三出事後,就都搬到外面帳篷裏,沒人敢去宅子裏享受。
抱着劇組發的蚊香、驅蚊水等,杜夏鑽進帳篷裏,拿出一面小鏡子擺在床頭,笑道:“我覺得宅子裏應該也不錯,你說呢?”
手裏拿着一個印有小碎花的拍子,飛快的沖着飛過來的蚊子拍下去,拍子穿透蚊子沒拍到,但蚊子卻落到地上,蹬了蹬腿,死了。站在床邊,很認真的想了一下才認真點頭,然後繼續專注的拍蚊子。
沒有點蚊香的必要,杜夏躺在床上,看着床邊,雖然他此時不從鏡子裏看什麽都看不到,但他知道,對方就在那裏。
深夜的宅子好像被地獄爬出來的惡魔賦予生命,陰影和枯樹都如同掙紮着脫離束縛的手和腳。緊閉的宅子大門悄無聲息的打開,裏面黑色的陰影開始往外蔓延。不遠處的照明燈散出來的光透着慘白的藍,像骨頭燃燒的顏色,沐浴在這種顏色中的帳篷們,在陰影的襯托下,恍如墳包。
一聲尖叫打破死一樣的寂靜。
帳篷裏亮起一個個燈泡,杜夏這邊也不例外。先确定身邊的人還在,杜夏這才匆匆披上外套,拉開帳篷拉鏈鑽出去。
跟在他身後的人也披上了外套,在陰影中無風自動,燈管穿透他的身體,暢通無阻的照在地上,卻也掩飾不了他的存在。
發出尖叫聲的是個場務,號稱傻大膽,此時跌坐在地,指着不遠處的帳篷說,“我、我看到有個骨頭架子撲到那個帳篷裏,他、他還回頭看了我一眼……”
順着場務的手指,杜夏看到那個帳篷正是沈君之的,而此時所有人都已經爬起來,只有沈君之那個帳篷沒有動靜。他對謙遜有禮,氣質儒雅的沈君之很有好感,此時想也不想的沖過去,撕扯帳篷拉鏈。
平時很容易拉開的拉鏈竟然跟黏在一起似的,怎麽也拉不開,杜夏着急地回頭喊:“大家過來幫忙!”
自從這部劇開拍以來劇組就一直出事,但像這樣的還是第一回 。不過大家好歹都有些經驗,甭管怕不怕有用沒用的,全都湊過來,還有人拿出打火機,試圖點火。
“你瘋了,燒帳篷傷了人怎麽辦!”杜夏大聲道。
那人讪讪的收起打火機,辯解道:“我不是想着那東西都怕火……”
此時卻沒人糾結這個,都圍着帳篷團團轉想辦法。杜夏奮鬥半晌都拉不開帳篷拉鏈,甚至帳篷紋絲不動,用什麽辦法都破不開,他不禁有些洩氣,下意識看向自己身邊。
一直緊跟在杜夏身邊,專注的拍着試圖飛過來吸血的蚊子,他第一時間注意到杜夏的視線,側着頭看了眼帳篷,微微點頭。
手中的小花傘不知什麽時候換成黑色的傘,傘頭極為尖銳,是一個稍微有些彎的錐子,溝在帳篷上用力一拉,便有看不見的東西撕扯開來。
杜夏再拉帳篷拉鏈,暢通無阻!進帳篷之前,杜夏側着臉,飛快的說:“謝謝。”
無數燈光争先恐後的出現在帳篷門口,杜夏很清晰的看到沈君之正躺在床上,他身上并沒有什麽骷髅,但胸膛、手臂、腿甚至是臉,卻有清晰可見的擠壓痕跡。
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試圖壓進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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