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甜美葡萄
天熱的要命,劇組不少人都恨不得光膀子,明明有些時候陰冷的可怕,但該熱的時候卻一點都沒打折扣,火熱的氣浪不停的拍打面龐,讓人恨不得直接住到冰箱裏。
杜夏坐在躺椅上把玩手機,黑屏上反着光,裏面有杜夏,他身邊還站着一個人,一手打着黑色的傘,一手拿着一把黑漆漆的蒲扇,搖啊搖的,跟悠閑的農村老太太似的。陣陣涼風拂面而過,帶走身邊所有的熱氣,杜夏低着頭,笑聲說:“你累不累,現在已經是傍晚,不熱的。”
不搖頭也不點頭,一雙眼睛專注的看着杜夏,眸光裏映着他的身影,用行動表示自己一點都不累。
“杜夏,夏總有事找你。”宋喜明有點尴尬,但劇組的資金都是夏總批的,他不得不硬着頭皮過來打招呼,“晚上的戲份只有一場,你拍完了就去吧。”
一個是副導演,還是幫老總跑腿的,一個是不得不被踢出來的倒黴鬼,一直坐冷板凳的小新人,結果是什麽不言而喻。
傍晚拍晚上的戲,戲份又沒什麽難度,杜夏很快完成,從手機屏幕中看到身邊的人一直打着傘,手裏的蒲扇不停的搖着,杜夏好像明白一些什麽。離開劇組之前,杜夏好心提醒道:“大家晚上都小心點,盡量不要單獨行動。”
夏總沒親自來,倒是派了車,不過離得有點遠,杜夏走了十分鐘才到。拉開後面的車門往裏一看,杜夏笑道:“能不能把後排座位上的禮品盒挪到前面?”
“這是夏總特意挑選送給你的。”司機趕忙解釋。
“挪到前面。”杜夏微笑。
現在不要太嚣張,你現在的樣子很像得寵不饒人的小人。司機一邊腹诽一邊挪禮品盒,很顯然他并不知道夏總早就對杜夏感興趣,而且曾經被拒絕過。
後排座位清空,杜夏滿意的鑽進去,坐在一側。身邊冷風刮過,盡管看不到,杜夏卻知道,他身邊坐了一個人。
低着頭,打開手機記事本,杜夏在上面打字:“等會兒見到夏總不許你輕舉妄動,他要給劇組發工資,等這部劇拍完放映,運氣好我說不定會小火一把,到時候有了名氣,還是夏總發工資。”可惜當初剛從學校畢業就稀裏糊塗的簽了霸王合同,不過夏總這樣的圈裏不少見,反而潔身自好的老總幾乎沒聽說過。
長胳膊一身,搭在杜夏肩上,好像摟着他似的。微微側着臉,看着杜夏手裏的手機屏幕,他伸出一根手指沿着杜夏敲擊屏幕的痕跡敲過去,輕輕點水似的緊跟杜夏手指的頻率。看到‘工資’,兩個字,他側着頭蹭了蹭杜夏的臉頰。
自我感覺已經商量完畢,杜夏扭頭看向窗外,見外面不久前出現過的霓虹燈又出現過一次,接着再次出現。扭過臉盯着後視鏡看了一會兒,杜夏确定司機應該是正常人,于是他斟酌着開口,“喂,你沒發現我們遇上鬼打牆了嗎?”
“啊?啊!”司機虎軀一震,車子不受控制的走了個S形狀,特別風騷。
“聽說鬼打牆怕火,要不開打火機試試?”杜夏自己沒什麽害怕的情緒,唔,身邊就有一個,要害怕早害怕了。
顫顫巍巍的拿出點煙器,原本威武雄壯的司機跟個小媳婦似的,“這個行嗎?”
“我不知道。”杜夏搖頭。
不知道是不是被杜夏道破,被弄出鬼打牆的東西聽到的原因,外面那些逼真的霓虹燈已經消失,車窗外是一片漆黑,車子像是行駛在同往地獄深淵的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車輪子下面滾的也不知道是柏油馬路,還是漆黑濃稠的鬼打牆。
點煙器點亮,那一丁點兒紅光只亮了一下就徹底熄滅。司機快哭了,“我家裏還有三歲女兒,我不想死,現在該怎麽辦啊。”
“誰說會死的?”杜夏掰着車子座椅,上半身探向前面,臉上甚至還露出笑容,雖然在司機眼裏堪比鬼魅,“我可以幫你,但你得給報酬,不然你欠了我人情,下輩子也許會做牛做馬償還啊。”
“什麽報酬?”意識到杜夏有辦法,司機腰杆就再次挺直,其實他小時候看了林正英的影片,一直以為自己應該挺有修道天賦來着,可惜父母不讓他出家修行。
手機屏幕的反光中,身邊的座位已經空了,杜夏收起手機,唇角帶笑,說:“回去買一刀火紙,一套紙紮運動服,一刀紙錢,還有一個打火機,郵到我家。”
“好。”來不及思考杜夏話裏的內容,司機已經忙不疊答應。
車子前面似乎亘古不變的黑暗忽然破開,露出點點星光,随後那個點破開的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出現柏油馬路,長長一排路燈,車子旁邊出現飛馳而過的汽車,馬路兩邊變戲法似的出現挂着各種各樣招牌的商店,還有大喇叭播放的各種促銷商品的聲音。
好像一瞬間獨角戲跟世界接軌,并且完全融入進去。
進入熟悉的環境讓司機松了口氣,很快到了目的地,他抱着禮品盒下車,見杜夏微笑着下車,臉上絲毫沒有驚慌害怕的表情,司機後知後覺的想起那古怪的報酬,他覺得一股寒意從心頭一路往下,差點就憋不住丢臉,還好杜夏在燈光的照耀下,影子明顯而清晰。
只顧着注意腳下,司機卻沒注意到玻璃門上,其實杜夏并不是一個人,他身邊還有一個人,沒有影子,甚至用肉眼直接看根本看不到。
夏總去年三十九歲,今年還對外說三十九,當然他保養的相當好,那身皮囊說是二十九歲都有人信。而夏總就喜歡像杜夏這樣幹淨漂亮大男孩氣質的小新人藝人,公司傳言說夏總流氓了太多人,從根子上就爛了,所以才會缺什麽喜歡什麽。
除了這些,夏總的公司經營的很好,是行業龍頭老大,沒人敢說不服。
“我給你選的衣服怎麽沒換上?”夏總雙手交叉搭在膝蓋上,優雅的像中世紀的貴族,那雙眼睛也很純潔,根本沒往杜夏臉上掃,就跟普通老總關心下屬似的。
不着痕跡的伸了伸手,杜夏不可置否的看了眼夏總,直截了當道:“夏總,有什麽事直接說吧,我明天還得拍戲。”
明明杜夏的手根本攔不住,拿着傘的男人還是停住腳步,只是有些不忿的扭臉,不去看杜夏,獨自的沒有人看見的,生着自己的小別扭。
“拍戲還順利吧?我請了一位高人,特地安排你們見面,如果劇組那邊有什麽事可以直接跟他說。”夏總從善如流,臉上的表情無懈可擊,不愧是身經百戰的流氓,僞裝的真夠徹底。
“夏總!”抱着禮品盒當背景布的司機猛然大吼,他抹了把臉,跟找到親爹似的跑到前面,恸哭道,“夏總!一定要請高人看看您的專車,剛才我們來的路上,來的路上遇上了鬼打牆啊!”
爆發性真情流露,影帝級別。
之所以不去劇組親自接杜夏,夏總雖然面上強大的跟阿波羅戰神似的,其實內心裏還是有那麽點怕的。畢竟劇組一切消息都不會瞞着他,那些落荒而逃的演員們有的會直接找上他,甭管是要求什麽,但那一張張飽受摧殘的臉,跟被十來個老流氓掄了一遍似的,夏總心有餘悸呢。
于是去見高人的路上就多加了一位,爆發性影帝,司機。
手機屏幕裏,杜夏看到身邊那個人亦步亦趨的跟着,卻非得別扭的側着身體走,臉還得看着外面不去看杜夏。杜夏正巧可以看到他白白的耳朵,藏在碎發中若隐若現的,側臉輪廓很養眼。
假裝不經意的跟其他人錯開幾步,杜夏湊過去 ,小聲說:“夏總請來的高人不知道會不會發現你,如果發現了,你記得暫時離開。還有……你的側臉真是好看的不得了。”
前面夏總回頭,杜夏立即快步往前跟上。
進門之前,杜夏又看了眼手機屏幕,發現屏幕中反射出來他的身影已經不再有那麽別扭的姿勢,低着頭,只能看到高挺的鼻梁。
房間很大,三面沙發,已經有人坐了單人沙發,司機自覺身份不夠,就跑到夏總身後站着,夏總自己做三人沙發,他向杜夏不着痕跡的暗示,後者卻從容坐到三人沙發一邊,最中間留給某個‘人’。這下子他應該不會繼續別扭了,杜夏心裏想着。
“這是李敦厚,師從高人,我也是機緣巧合才遇到他。”沒能讓杜夏坐在自己這邊,夏總表面上沒怎麽在意,熱情的介紹着,“這是我公司藝人,杜夏,前途很不錯。”
站起來禮節性的握手,杜夏直視對方的雙眼,見他目不斜視,沒看向自己身邊,他總算是稍稍放心。
雙方落座,杜夏就扭頭直盯司機。自己不過是公司藝人,事情必須得靠後,現在出事的可是夏總的專車,自然得排在第一位。司機顯然也很快反應過來,瞬間影帝再次上身,用靈活的語言和肢體動作讓當時的情景完美再現。
“一般遇到這種情況,在沒有辦法對付的情況下,有幾種可能。一種是對方故意攔着,有求于你,或者想加害你;一種是無意中攔着,這種基本沒什麽危險,只要度過這段時間就可以;第三種則是引發鬼打牆的對象,可能就在車裏。”
“呵呵,開玩笑,第三種可能顯然不是。”
司機吓得魂飛魄散,郵遞火紙、紙錢、紙紮等作為破開鬼打牆的報酬,再次在腦海中呈現,他不敢看杜夏,卻又控制不住的看杜夏。大家都以為司機被吓壞了,反而杜夏膽子大,此時很有氣度。
“我、我……”司機想說杜夏要求的古怪的報酬,關于杜夏的,他一開始照顧夏總的面子還沒說,但現在、現在……
微笑,此時的杜夏整個人在司機眼中都呈現出一種很妖異的美感,好像他能看到自己心裏一樣。
司機張嘴、再張嘴,什麽都沒說出來。
好像……有人捂着他的嘴,不讓他說。
“估計吓壞了,回去用柚子水洗澡,好好休息一晚就好了。”李敦厚很了然的說着 ,接着拿出一枚卷起來的黃符遞給杜夏,“這是平安符,會保護你。”
不知道是出于夏總的私心,還是這位李敦厚真的水平不行,夏總沒請他去劇組,杜夏也沒有那個立場開口。趁着李敦厚離開,杜夏也跟着腳底抹油走了,夏總看樣子想追出來,結果司機忽然爆發出吃奶的勁兒拉着他,一臉的眼淚鼻涕。
等杜夏走了,司機覺得嘴巴終于放輕松,立即大吼道:“夏總!鬼打牆是那個杜夏破的,他讓我給報酬,是火紙、紙錢和紙紮!那個杜夏……他、他……”
“你說他不是人?那他的影子是你假扮的?敦厚大師不是說了,那個鬼打牆不過是你們不經意撞上而已,沒有危險的。我看杜夏是看你膽子小,故意吓唬你的吧?”夏總顯然不信,反而因為司機壞了自己的好事生氣。
施恩,趁機燭光晚餐、紅酒、房間……結果都沒有。
吃不到的葡萄,總是最甜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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