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沒那麽簡單
洗手間的門在最後一刻關上,把夏總關在門外。
杜夏背靠着牆緩緩坐下,臉色潮紅,嘴裏彌漫着的酒味讓他更進一步醉了,“好奇心真是要不得。”
對面就是一面很大的鏡子,杜夏看到水龍頭上方出現一只手,輕輕擰開水龍頭,然後雙手捧起水,往他這邊送過來。冰涼的水敷在臉上讓杜夏感覺好了很多,他側着臉看過去,笑道:“許多年了,這應當是我們真正的接觸到?”
湊到杜夏嘴邊蹭了蹭,又回去捧水,故意不配合杜夏,也不知道是在自責還是責備杜夏忽然喝酒。
“扶我過去……”雖然知道空中冒出來的手是誰的,在鏡子裏也能看到完整的人,但杜夏還是覺得這畫面有點刺激眼睛,而且把他扶過去更容易。
那雙手按住杜夏,随後輕輕搖了搖頭。
“恩?”杜夏歪着頭看着眼前這人,但很快他就不疑惑了。
視線穿透眼前這人的身體,杜夏看到水龍頭冒出來的水已經發生變化。他看到鏡子裏反射的水龍頭的水似乎是分成兩股,一股是原來的水,一股……則是混合着濃稠的黑的液體。
洗手間裏的溫度不知什麽時候降低許多,空氣裏都是冰寒的味道,水龍頭裏的水不斷聚積,在水池中蔓延,最終流淌到地板上,像趴在地上的人,一點一點的往杜夏這邊爬過來。
寒涼的空氣夾雜着濃郁的腐臭,杜夏屏住呼吸,看到自己身邊那雙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他趕忙看向鏡子。鏡子裏,一把小花傘擋在前面,地上的液體卻忽然堆高,碰到小花傘便迅速腐蝕。
小花傘在迅速消失,杜夏下意識去看他的臉……看不出什麽。
“唰”,小花傘消失的一瞬,一把黑傘立即出現。
口袋裏李敦厚新給的黃符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濕漉漉的,邊緣已經開始化成粉末,杜夏拿出來扔到地上,黑色的液體懼怕似的往後退了退,下一秒卻猛地撲上來,瞬間吞噬黃符。
“原來洗手間也不安全麽?”杜夏這麽說着,卻慢慢站起來。外面有他不想過多接觸的夏總,裏面卻有這種詭異的東西。
地板上幾乎都是腐臭的液體,最後一塊地方眼看着也要淪陷。杜夏看到他放開手,就那樣把黑傘放到地上,自己卻轉身,雙手抱着他,把他舉了起來。黑傘消失的速度加快,杜夏着急道:“你放開我,我好歹是活人,身上有陽氣,肯定克這些東西。我……”
瞬間想起許多作品中,大約遇到這種東西都會吐舌尖血,杜夏下意識的狠狠咬了一下,血腥味在口腔裏蔓延,他剛想張嘴吐出來,嘴唇就是一涼。
這種感覺不是第一次,杜夏知道自己被對方堵住了,眼中更加焦急。涼意卻順着他微張的嘴唇鑽了進來,口腔裏的血腥味迅速減少,最後好像舌尖的傷口都不再疼了。心髒好像瞬間漏跳。
地上瞬間出現一個小空檔,杜夏被放到地上,他看到那個人彎腰徒手掀起地上的液體,整個扯了起來,團成球單手拎着。
洗手間裏的溫度迅速上升,水龍頭還在流着水,卻已經變成正常的顏色。杜夏大口大口的喘着氣,仰起臉看着鏡子裏的人。心髒砰砰砰的跳着,仿佛剛才的漏跳只是錯覺,杜夏湊過去問:“捉住了麽?”
點頭。
杜夏立即松了口氣,走過去洗臉、洗手,他想盡快離開這個地方。一擡頭,鏡子裏的人竟然看不見了,杜夏一驚,立即改變角度,就看到角落馬桶上,坐着一個人,手裏還托着一個黑色的圓球。
“怎麽回事?”長年累月,朝夕相處,杜夏比任何人都了解身邊這個人,但此時的舉動,只有兩個人還小,都是小孩子不懂事的時候發生過。那時候他也是蹲在馬桶上,試圖學習杜夏那樣一樣方便。
雙手快速撕扯圓球,弄成一個黑色的面板擋在前面,臉上有許多不自在,斜着眼神不去看杜夏。
好奇心升起來真是控制不住,杜夏立即往馬桶那邊走,繞過黑色的遮擋,看着這人真的脫了運動褲坐在馬桶上,趕忙移開視線,卻還是忍不住好奇,“你這是做什麽?”
好一會兒,杜夏也沒聽到什麽聲音,他也沒指望聽到,從鏡子裏看到他已經從馬桶上站起來,手冒出來按下沖水鍵,然後一臉輕松的走到杜夏身後。
原本灰暗的眼睛恢複神采,臉上流竄的黑氣也不見了,顯然……剛才方便是真的方便了的。
他拉着杜夏的手走到鏡子前面,鏡子裏他站在杜夏背後,雙手環繞着像是抱着杜夏似的,他用手握住杜夏的手,眼睛裏帶着笑意。一筆一畫,慢慢的,在鏡子上寫下:李修顏。
杜夏在後面跟着寫自己的名字,中間用一個心形連起來。
“這麽開心?”杜夏去開門,身後那人把手中的黑色橡皮泥似的東西貼到鏡子上,于是兩個人寫的字就被粘了下來。
早就知道身邊這人的名字,因為那是杜夏給取的,不過也知道其實這人經常不開心,因為盡管他努力讓自己像個人一樣,但卻很多時候都有無法逾越的鴻溝,比如說真正碰到杜夏。
外面夏總已經不在,以他的驕傲和身份也不可能一直守在這裏,頂多派人幫忙盯着。杜夏運氣還算不錯,躲開可能盯着他的人,再次窩到角落,等殺青宴進行的差不多,就跟認識的人打了聲招呼,離開會所。
黑橡皮泥是個很古怪的東西,不但身邊的人能抓到,就連杜夏也都能抓到,而且不是某種別人看不到的存在,大家都能看到。為了避免大家看到橡皮泥突兀的飄在半空,只能杜夏抓着,但冰涼的觸感讓他忘不了洗手間裏的遭遇,于是一離開會所立即給李敦厚打電話。
見了面,李敦厚一眼看到杜夏手裏的橡皮泥,“你從哪找到的?”
“撿、撿到的……拍戲經歷了不少,覺得這東西好像有古怪,所以才想問問你。”杜夏随口胡謅了個理由。
好在李敦厚注意力也不在這上面,他很快解釋道:“你的運氣不錯,這是太穢,最擅長吸收那些不好的東西,一旦成長有了氣候,危險就很大了。這個只是虛有其形,常人拿着玩也不會有事。”
太歲是一種藥材,但太穢?雖然字看上去差不多,但顯然不是同一類東西。杜夏捏了捏手裏的橡皮泥,那些熏人的腐臭味道都已經消失,也沒了威脅,他下意識看了眼端坐在自己身邊,李敦厚都看不到的人,應當是因為他吧。
知道沒有危險,李敦厚看樣子又沒興趣,杜夏就帶着橡皮泥回家。
“你的傘壞了,我們得想辦法再弄一把。”杜夏一邊炒菜一邊絮絮叨叨,“那個橡皮泥展開擺在卧室床頭,有咱們倆的名字呢。先別急着去,把這盤菜端出去。你還想吃什麽菜,我做了你看着我吃。”
半空裏突兀的冒出一雙手,端着盤子從廚房出來,怎麽看怎麽透着詭異。杜夏卻很高興,又炒了一個菜,這才準備吃飯。
空調嗚嗚的吹着冷風,杜夏獨自坐在一邊,拿着筷子夾菜,一邊不停的說着。坐在他對面的人時不時的點頭,臉上的表情十分豐富,卻沒人能看到。
“你去卧室等着!”吃完飯,杜夏忙不疊往浴室跑,他迫不及待想沖個涼水澡,但身邊的人總是阻止他。今天無論如何也得沖到,杜夏這麽想着,已經用最快的速度鑽進浴室關上門。
叮鈴鈴、叮鈴鈴,手機響了,聲音由遠及近,杜夏聽着鈴聲锲而不舍,只得打開門,剛巧看到近在眼前的手機,随後拿着手機的人就跟着鑽進浴室。
花灑裏冰涼的水慢慢變得溫和,杜夏側頭哀怨的看了眼對方,點擊接聽鍵。
“明天來公司一趟,有活給你安排。”随後電話就挂了。
是黃傑,杜夏有點懊惱剛才見到是陌生號就沒在意。
本來他被推出去接受基本沒有可能成功的考驗,黃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一腳踢開他,可紙面合同到底還是黃傑負責,杜夏也不能違約,而且現在劇組殺青,至少說明這部一定會大火的靈異劇會順利上映,不管怎樣,杜夏都好運的度過了這一難關。
也許就算這樣杜夏都火不了,但至少比其他坐冷板凳等待機會的藝人強了千萬倍。
由此,杜夏在公司裏的地位正在發生改變。
第二天到了公司,杜夏徑直去黃傑辦公室。快到的時候他一邊走一邊低聲叮囑,“黃傑确實很讨厭,我也很想揍翻他,但咱們還是得克制,現在是法治社會,你要是控制不住自己,到時候吃虧的肯定不是黃傑。穩住,知道麽?”
“杜夏?”迎面匆匆走過來一個人,錯開幾步又猛的退回來,驚喜道。
“沈君之,這麽巧。”杜夏笑道。
往杜夏前面的方向看了眼,沈君之道:“是去找黃紀?”見杜夏點頭,他略微猶豫一下忽然拉着杜夏到牆根,小聲說,“昨天晚上我好像看到他也在殺青宴,但狀态好像非常不好,挺古怪的。”
經歷過鬼壓床,又在劇組拍了那麽久的戲,沈君之說的古怪方面自然有所指向。
從玻璃反光看到原本走在身邊的人已經越過自己走到前面,杜夏趕忙胡亂點頭,快步跟上去。恰巧這段走廊沒人,杜夏小聲說:“你的夏裝只有一套運動服跟我款式重合,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要不咱們弄傘的時候再弄一款跟我衣服款式一樣的紙紮?”
那套運動服穿了很久,但今天被杜夏洗了,換了一身衣服,身邊的人也跟着換衣服,卻沒找到同款式的,于是就……不開心了。
這話杜夏已經說過幾次,但這次依舊有效,很快兩個人就又肩并肩,随後一同進了黃傑辦公室。
門關上的一瞬間好像響起落鎖聲,辦公桌後面的黃傑擡起頭,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幾乎是瞬間,杜夏就被甩到後面。
也是瞬間,黃傑竟然已經跳到辦公桌上,随後跳到杜夏前面,眼睛裏沒有神采。一雙手突兀的冒出來,掐住黃傑的脖子,黃傑卻擡起腳,踢向杜夏。
身體迅速背靠着牆平移,杜夏卻看到黃傑身上冒出來一團黑色的詭異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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