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葉落歸根

手機裏存着許多照片，每一張都有兩個人。作為手機屏幕的那一張并不多麽好看，那是杜夏第一次拍到李修顏，當時杜夏拍了許多張都沒成功，他整個人都快要崩潰，也困得不行，就有點叛逆的做了個鬼臉，結果就拍成功了。

那是李修顏第一次出現在杜夏的手機中，模樣很好看，有種很溫柔的味道，杜夏一直珍藏着，手機換了好多個，屏幕卻還是那一張。

後來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很長，拍照的時間多了，成功率也在慢慢提高，以至于杜夏手裏的照片很多很多。有兩個人一起吹生日蛋糕的，有兩個人一起在外面玩的，都是兩個人……

“我記得這張。”杜夏手指輕輕點着屏幕，見李修顏回來，就笑着說，“這是一年前，我頭上有一根白頭發，對着鏡子怎麽也拔不下來，偏偏你還不幫忙，我就很生氣。”

“現在我頭上白頭發多了一點，也不需要拔了。”

“算了不說這個，今天買了什麽菜？我來做早餐吧，好久沒有動手，都快要忘記我做的早餐是什麽味道。”杜夏說着起床，睡衣脫下來，換上居家服。

李修顏沒說什麽，就站在旁邊溫柔的看着，偶爾會幫杜夏遞衣服，幫他整理衣服上的褶皺。

洗漱完，兩個人一起去廚房。杜夏拉開冰箱看了看，笑着說：“有牛肉和洋蔥，還有西紅柿。牛奶已經開始煮了？”

說是要動手做飯，其實是兩個人一起。最後吃的只有杜夏一個人，但味道很香。

這樣的日子每天都不會厭煩，哪怕是一百天、一千天，一萬天，如果都是這樣，杜夏也甘之如饴，這大概是因為喜歡的人永遠都在身邊，歲月靜好吧。

一天天變老，一天天變得虛弱，但身邊那個人永遠都在。

這天早晨醒來，杜夏發現已經快接近中午，他若無其事笑道：“今天沒來得及吃早餐，直接吃午餐好了。在外面那麽久，我們回去住一段時間吧。”

葉落歸根。

當年的影視公司還在，但夏總早已不掌權，偶爾的也會跟杜夏聯系。這麽多年以來，當初年年三十九歲的夏總是整個公司最大的流氓，身邊換人速度跟換衣服似的，結果到頭來卻還是一個人。

那時候的靈異電影和緊接着播出的電視劇，成為靈異片的轉折點，那一年到處都是杜夏和李修顏的粉絲。即便是過去這麽多年，但因為作品成為經典，也還是有那麽一些人偶爾在網上翻找的時候，找到杜夏，找到李修顏在劇中神秘的驚鴻一瞥。

看到他們資料的網友總會嘆息，兩個人同樣年輕，卻昙花一樣出現，又浪花一樣消失，圈裏再找不到二人存在過的痕跡。

“阿顏，你說我要是當時堅持拍戲，你會不會也跟着出道，但是粉絲在現實中又找不到你，肯定會胡亂猜想，到時候腥風血雨絕對少不了。”杜夏不知道是不是想到那樣的情形，笑眯眯的說道，“那樣肯定會有很多人想要找到你，我也許會不高興。”

“阿顏，你只能是我的。我就是那麽自私。”杜夏笑着說。

年餘古稀，杜夏拿出所有的積蓄，給自己安排葬禮，又過三年，葬禮終于舉行，只是不是他一個人，是兩個人一起。

-番外-

村裏大多數媳婦懷孕後不習慣去醫院檢查，都憑借經驗，差不多就行。如此，村子裏出生的孩子到也都健健康康，很正常，不檢查就不檢查，也沒什麽。

可杜夏出生的時候，路上就耽擱一段時間，去了醫院又是一番折騰，等孩子生下來，全身發紫，呼吸微弱，怎麽拍都不哭。

醫生給挂了氧氣，略微檢查一番便道：“懷孕的時候應該就是胎心弱，現在生下來沒得救。很嚴重的先天性心髒病，活多久誰也說不準。”

心髒啊，人體相當重要的器官，結果一出生就有毛病了，哦不，還在娘胎裏的時候就有毛病。

剛出生的小杜夏蔫蔫的，幾乎看不出胸脯起伏，杜夏的父母都表示放棄，甚至不打算把杜夏從醫院帶回家，說不吉利。

杜夏的奶奶聽說，也沒說兒子、兒媳什麽，只是親自來到醫院，把小杜夏抱回家。

小老太太親自撫養剛出生的孩子，熬迷糊糊，摻一點點奶粉，小心翼翼的養着。可杜夏還是很虛弱，嘴唇發紫，呼吸微弱，好像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失去呼吸。

眼瞅着這麽小的孩子就快要不行了，小老太太滿是心疼，終于在一天晚上抱着小杜夏去了村裏的後山，墳地那裏。

第二天小老太太抱着小杜夏回來，再喂迷糊糊就吃下去，還能吃很多，呼吸也慢慢變強。

小小的孩子奇跡一樣長大，健健康康的，除了他身邊還有一個別人看不到的人。

-番外-

小時候，村裏小賣部有一種兩毛錢就能買一袋的麥芽糖，紅紅綠綠的長條條形狀，用很薄的塑料袋裝着。麥芽糖有點硬，但是放在嘴裏含一會兒就會變軟，甜絲絲的味道在嘴裏彌漫。

奶奶手頭沒多少錢，而且跟杜夏的父母關系很不好，所以杜夏要很久很久才舍得拿出兩毛錢，去村裏的小賣部買麥芽糖。

買回來的麥芽糖也舍不得吃，裝在口袋裏。

因為跟村裏其他小孩關系不好，杜夏也不習慣跟他們玩，就找到小角落窩着，寶貝似的拿出紅紅綠綠的糖，笑嘻嘻的說：“這個很甜很甜的，你肯定沒吃過。我吃給你看好不好？”

同樣大小的孩子，很好奇的看着杜夏手裏的麥芽糖，試探性的伸手戳戳，但感覺不到麥芽糖的硬度，因為手指頭總會穿過。

“你摸不到的啦，我吃給你看，可甜可甜。”杜夏撕開一根，含在嘴裏，然後張開嘴巴給對方看。

小孩子的嘴唇粉粉的，麥芽糖在舌尖劃開，染的有點綠。小孩兒盯着看了一會兒，也露出笑臉，他覺得杜夏比糖好看。

-番外-

二十年後，有個土豪家庭，千盼萬盼的好容易盼來一個孩子，結果去醫院一查，說是胎心弱，建議打掉。

孩子父親和其他人都贊同這一點，但孩子媽媽整個人都瘋魔了，她想孩子、念孩子這麽多年，好容易有了，怎麽可能打掉。

說她自私也好，說她精神不正常也好，她都認了。而且為了躲避勸說她的家人，她獨自跑到一個很偏僻的村子裏，在那裏生活了很長時間，直到待産。

去就近的醫院生下孩子，醫生略作檢查就說：“先天性心髒不好，你做好心理準備。”

可沒過兩天時間，不哭不鬧，眼瞅着快要不行的孩子卻奇跡一樣的恢複過來。醫生再來檢查，得出孩子一切正常，非常健康的結果。

小孩兒窩在大人懷裏，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身邊，因為他還看到有個跟他一樣大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