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溫月華早就見識過他的武功, 只是再次見到還是不免為其折服, 心裏暗暗想, 這樣的人, 即便不是做生意人, 做個俠客也是極好的,快意江湖任他馳騁。

沒多久攻夫, 那些暗殺的人便被一一擊敗,全部死去。

陸雲風脫下身上的白色長衫, 接過程二手中的灰色長袍,穿在身上,洗淨手,上了馬車。

溫月華瞧着這一幕, 啧啧搖頭,真是個精細的人。她見過形形色色的人, 也就只有他精細到骨子裏。

陸雲風彎腰坐進來, 斜倚上美人榻,眸中閃着光, “給我斟茶。”

那個氣勢, 活似把她當成了丫鬟。

溫月華原本想反駁的,但想到他畢竟剛剛退了敵,護三皇子有功, 便把火氣壓下,面無表情地給他斟了一杯。

陸雲風接過,仰頭一飲而盡, 喝完了道:“方才的事,你有什麽看法?”

溫月華垂眸掃了眼指甲,語氣淡淡:“三皇子回帝京的路怕是不會太順暢,我想後面還會有這樣的情況。”

陸雲風以手支頭,問:“你不害怕?”

溫月華笑容可掬地回:“有你在這,我怕什麽?再說他們要殺的可是三皇子,其他人怕是入不了眼。”

方才那群暗襲的人,明顯是沖着三皇子來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讓他死。

旁的人雖然有危險,但這危險還遠不足三皇子。

陸雲風又問:“你覺得會是誰要害三皇子?”

溫月華雙眉輕挑,黑色瞳仁裏流淌出淡淡的光,“三皇子回帝京,會威脅到誰,自然那人便是殺他的人。”

頓了一下,她又道:“沒想到,這三皇子在塞外五載,依舊有人想要他命,這些人怕不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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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雲風側身弓起一條腿,“本來就是一群瘋子。”

溫月華眸光從他臉上越過他後方的窗口處,簾子微動,隐約映出外面的景色。

初秋的天氣,已經有了些涼意,連吹進來的風都帶着一股涼,讓人不免覺得有些冷。

當然,這些身體的冷同心裏的冷比起來,簡直不堪一提,人生在世,最真摯的情誼便是親情,可身在帝王家,哪有所謂的親情。

皇權、地位,才是他們追逐的最終目标。

想着想着,她又想起記憶中的少年,那個喚了五年的‘三哥’,那日他給她寫那封信時,是否也是帶着決絕的心情。

上一世,終歸還是她錯付了。

溫月華眼底不自覺溢出一抹惆悵,周身透着淡淡的失落感,随後,輕輕溢出聲音:“哎。”

陸雲風的視線,自始至終都在她的臉上,見她一會兒揚笑,一會兒蹙眉,一會兒惆悵,心情竟然也跟着起起落落。

這個樣子的她,似乎在哪裏見到過,可是到底在哪見過,他又尋不到蹤跡。

秋風習習,枝葉飄零,鳥兒撲閃間飛得好遠。碎金般的光澤下,四輛馬車緩慢前行,車轱辘滾落在地上隐隐發出聲響。

就是這細微的響動,讓陸雲風倏地蹙起眉,幾乎同一時間,他攬上溫月華的腰肢,從馬車頂上沖出去。

接着,馬車四分五裂散開。

溫月華倚靠着陸雲風,腦中只有一個想法:看來她方才想錯了,幕後的人不只要三皇子的命,還要這裏所有人的命。

陸雲風似乎早就料到他們會這樣做,旋轉幾圈後,落在了馬背上。

白色駿馬是他的良駒。

溫月華認知這匹馬,上次同六皇子郊游時,他便騎的這匹。

兩人一同落座,溫月華在前端,他在後面,兩人身體貼的有些近。

她不動聲色移了移。

陸雲風繞過她的腰肢拉上前面的缰繩,貼着她耳朵道:“躲什麽?”

溫月華被他氣息攪得有些癢,偏頭回:“兩個大男人抱一起成什麽樣子。”

陸雲風輕笑,雙腿用力一夾,“駕。”

馬兒風馳電掣駛離。

程二見狀交代道:“你、你去弄輛新買車,其餘的人抓緊跟上。”

後面的人跟着跑起來。

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溫月華不擅騎馬,此時坐在馬背上,心裏頗為緊張,再加上後方透過衣衫不時傳來的灼熱感,更是讓她心顫。

算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同男子如此親近。

熱浪襲來,惹得她紅了臉頰。

陸雲風偏頭看了她一眼,深邃的眼眸裏漸漸浮上笑意,他這人,一旦認定什麽,從來不會改變。

這個女人——他要了。

如是想時,心口處猛然傳來一陣刺痛感,就好像有什麽再撕裂。

陸雲風趕忙調理氣息,壓下那抹疼痛。

好在,疼痛感持續的時間補長,眨眼便消失。

溫月華高聲喊道:“騎慢點。”

風太大,把她的聲音吹散到好遠。

陸雲風:“你說什麽?”

“騎慢點。”再颠下去,她的腿都要散架子了。

“什麽?”

“我說讓你騎——”溫月華為了能讓他聽清楚,毫無預警的偏過頭,誰知——

她的唇無意中貼上了他的臉。

畫面定格在這處。

藍天白雲見證下,她親上了他。

“……”

溫月華轟地一下,從耳根處開始泛紅,一路蔓延到臉頰上。倘若之前那個叫緋紅,現在便是大紅。

她一臉懵的眨眨眼,意識到不妥時,擡手去推他。

幸虧力道不大,陸雲風把她困懷裏,說道:“親就親了,急什麽。”

瞧瞧這登徒歹子般的話語,聽着就讓人生氣。

溫月華掙紮:“你松開我。”

陸雲風把人環的更緊了,“不松。”

溫月華含愠道:“你不是最不喜歡別人碰觸嗎?”

陸雲風眸光落到她臉上,定定道:“你除外。”

曾經有多排斥,現在便有多例外。

溫月華頓了一下,反駁:“我不要你的例外,我們可是要和離的!”

如此缱绻的光景提和離,确實有些讓人上頭。

陸雲風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冷着聲道:“不會有和離的。”

溫月華揚起下巴,像只傲嬌的小孔雀,“程風,我是什麽人?你又是什麽人?我們的身份本就不般配,倘若我同爹爹去說,你認為,他會不同意嗎?”

馬疾馳的速度慢慢放緩,最後成了慢悠悠前行。

她又道:“嫁你只是權宜之計,而你娶我,肯定也有自己的考量。你若是貪圖丞相府乘龍快婿的身份,我勸你還是盡早打消這個念頭。”

溫月華趁陸雲風沒說話之際,從馬背上一躍而下,穩穩落在幾步外,負手道:“忘了跟你說,我有了心儀之人。”

她說這話時,目光灼灼,沒有一絲閃躲,看上去還真是如此。

陸雲風俯瞰着她,半晌道:“不要讓我知道他是誰。”

溫月華:“你要做什麽?”

陸雲風眼底閃爍着殺意,“我會殺了他!”

溫月華瞪着他,“瘋子!”

不歡而散的結果是,溫月華和陸雲風各自坐了一輛馬車,誰也沒再搭理誰。

她在馬車裏,吃着水果,看着程二找來的話本子,時不時咯咯笑兩聲。

程二每每聽到她的笑聲,便忍不住向前看看,公子已經摔了第四只茶盞了,在這麽摔下去,怕是沒到帝京,連喝茶的器具都沒了。

“砰。”第五只茶盞被摔碎。

接着,有人喚道:“程二。”

程二騎着馬走上前,站在馬車旁道:“公子。”

陸雲風:“換新的茶盞來。”

程二:“好。”

“哈哈哈哈。”溫月華側躺在美人榻上,用力拍了拍案幾,“好笑,真是太好笑了。”

她笑得肆意,眸光盈盈,眼角下的紅色淚痣宛若朱砂點綴般迷人。

程二策馬上前,掀開簾子,好心提醒,“您能不能不要笑得這麽大聲?”

溫月華伸手取過一塊糕點,輕輕咬下一口,咽下後道:“為何?”

程二兜着碎了的茶盞向前湊了湊,“這都是摔的第五套了。”

溫月華揚唇道:“沒關系,你家公子不差錢。”

程二撫額,要命。

……

随後的日子裏,兩個人似乎很滿意這樣的狀态,繼續你看你的話本,我摔我的茶盞。

直到五日後,又有人來襲。

幾輛馬車上同時插上了利箭,有人叫嚣道:“弟兄們,男人都殺了,女人和銀兩帶回寨子好好享用,大家沖啊!”

程二驚呼:“不好,馬賊!”

厮殺來的毫無征兆,眨眼間馬賊便沖了過來,他們人數衆多,舉着刀子毫不猶豫的一通亂砍。

溫月華簾子被掀開,有人舉着刀殺進來,她一腳踩上馬賊的臉,“去你的!”

随後,跳了出去。

夜色氤氲下,看不清人的臉,只能從穿着上去分辨。

溫月華拿起地上的刀,也連砍了幾個人。後來她被人團團圍住。

有人舉刀去砍她,誰知道還未近身,便被後方來的劍抹了脖子,一個一個相繼倒下。

接着有東西繞上了她的腰肢,一個旋轉,她穩穩坐進了馬車裏,車簾落下,阻隔了外面的厮殺聲。

溫月華挪了挪身子,問:“你不去禦敵嗎?”

陸雲風慢飲一口茶水,一副不急不慢的樣子,“等等。”

“等等?”溫月華道,“等什麽?”

再等下去,馬賊可要殺進來了。

陸雲風把玩着茶盞,不在意的說:“等救兵。”

救兵?

荒郊野外的,哪裏會有救兵?

他怕是沒睡醒吧!

溫月華翻了個白眼,眼尾都要翹上天,伸手端過一盤梨子,全當防身的東西了。

陸雲風好像沒看到她的小動作,盯着茶盞好一會兒,認真道:“你最好忘了那個男子。”

溫月華:“嗯?”

陸雲風冷冷睨向她,“你那個心儀的人。”

其實那天溫月華說了後便忘了這茬,畢竟都是上世的糾葛,更何況除了初時見面那次,他們後來都是書信往來,他在她的記憶中的樣子,已經模糊的無從考究。

恐怕即便有一天真的見了,也是對面不識君。

這樣的境遇還有什麽可想的。

至于那日突然提起,也不過是想用此來游說他和離。但結果——不如人意。

陸雲風見她半晌都不答,眸色又沉了沉,不知不覺移到她身前,把她困在了臂彎間,聲冷道:“不許再想他。”

溫月華仰頭凝視着他,臉上一副倔強的神情,咬着唇好久沒說話。

“公子,守門的都尉帶了一隊——”程二沒想到會看到如此辣眼的情景,把原本的話吞下去,改口道:“公子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邊說邊退,還體貼的扯了扯簾子,生怕走光。

溫月華:……

哪有樹洞,容我躲躲。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這章 想安排掉馬的,但還是不行,要下章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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