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那就解約吧

黛凡腳下帶風似的一路走出了酒店大門，徐江才開口道：“凡哥，您這，這……”

“嗯？怎麽了？”黛凡卻好像沒事人似的，一邊問一邊四處張望，“你車停在哪兒呢？”

“在那邊，這酒店門口不能停，進停車場我怕耽擱了……”徐江說着，加快了些腳步，走到前面給黛凡帶路。可他仍克制不住地操心——黛凡動手打人了，還打的是自家經紀人，後果絕對很嚴重。

他想起馮金那張不近人情的臉，就有些膽寒。

徐江只好又說：“您這把人給打了，公司那邊可怎麽交代啊……”

“實話實說呗。”黛凡說。

他滿臉的無所謂，就好像剛才不是動手打了經紀人，而是不小心踩到了只螞蟻。黛凡和徐江兩人的表情，完美诠釋了什麽叫“皇帝不急太監急”，徐江想想後果都擔心得腦門冒汗，可黛凡上了車，仍舊跟平時沒有區別，摸出手機來玩。自從他感受到跟粉絲及時交流的便利，就愛上了刷微博，有事沒事就跟粉絲互動。

徐江琢磨不透自家藝人的心意，只能一路開車一路暗自祈禱這事兒不要鬧大，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可惜他們低估了林柏雲的下三濫，第二天，後果就撲面而來了。

先是有人在豆芽上自稱“晏娛的員工”，一頓吐槽黛凡在公司裏的行徑。什麽假唱還不以為恥；跟蘇未謙幾次三番起争執，言辭低俗惡劣；公司裏安排的工作他也擺譜不去；經常深夜出行，還在出入大家都知道是幹什麽的酒店……種種種種，裏頭真假參半，反正是把黛凡說得極其惡劣。

網民們雖然容易被誘導，可他們也不傻，不少人要求帖主出示證據，不然就是造謠生事。

光是空口白牙的說，這帖子已經上了豆芽的熱門。

徐江發現之後，立馬給黛凡：“這肯定是林柏雲在使壞！”

黛凡接過他的手機翻了翻——其實不少還是真的，在他進入這具身體前，原主确實挺能惹麻煩，也難怪蘇未謙不待見他。但至于後來的“擺譜”、“深夜出入酒店”……這就明擺着是借題發揮了。就在黛凡津津有味地看網友評論，看着這位帖主如何編出更多故事來的時候，帖主大概是忍無可忍，終于放證據了。

他上傳了一段黛凡此前在練習室的幹聲，還有偷拍的他和蘇未謙争執的片段。黛凡抿着嘴看完了AV畫質的偷拍視頻，想着原主脾氣怎麽這麽暴躁，感嘆了句：“就沒有點新花樣了嗎，說來說去只有這些事……”

這可把徐江急壞了：“……您還嫌無趣呢，以前還是空口無憑說您和蘇未謙不合，現在視頻都傳上來了……”

黛凡沒回答他的話，只見下面有個非帖主的人貼圖：我還以為是認錯，原來真的是黛凡【圖片.jpg】【圖片.jpg】【圖片.jpg】

他點開圖片一看——這不是那天他在小區門口那條路上，想盡辦法跟池應先套近乎的照片嗎？他們倆那天全副武裝，這樣都能被粉絲認出來并且偷拍了？并且這個粉絲的角度還找得特別令人遐想連篇，恰好是他們在小區門口停住腳，池應先跟他說話的時候。照片裏只拍出了他的臉，他正嫌口罩悶得慌而将它勾下來了點，臉上的笑意一覽無餘，再加上跟池應先靠得很近，就好像……好像情侶間在說情話似的。

于是下面的評論開始跟着這層歪了起來：黛凡是GAY啊？不過長那個樣子是GAY也正常吧。

1397L：點開音頻笑吐。

1398L：別為黑而黑好吧，長得中性點就是GAY了？

1399L：樓上粉？粉絲出去，這裏黑樓。

1400L：回複@1399L，實話實說就是粉？亂安粉籍可還行？

1401L：黛凡又不是第一次跟男的出去亂搞了，之前不就有人拍到過嗎？

1402L：沒錘子你說個圖。

1403L：【圖片.jpg】【圖片.jpg】

帖主回複：我說的都是事實，大家自由心證，昨晚黛凡就在這家酒店，還動手打了人，不信可以去問問有沒有這回事【圖片.jpg】

……

黛凡看得一愣一愣的，除了他和池應先在小區門口的照片以外，又有人補上了兩張停車場的照片。那處光線昏暗，但能看出來的确是他的臉……可問題是，他都不記得什麽時候去過這兒了。

他招呼着徐江過來他身邊坐着：“這是什麽時候的啊，這是我嗎？”

徐江看了看，顯然也不太記得這回事了，良久才想起來：“好像是看電影那天，就《落日》上映那天晚上。”

“哦……”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真有人老早就在計劃着怎麽算計他，這些偷拍都以他為中心，旁邊的池應先一點辨識度也沒有。

黛凡就像個吃瓜群衆似的，認認真真看着黑自己的高樓刷了二十幾頁，徐江忍無可忍，将手機從他手裏一抽：“凡哥！您快別看了！快想想辦法呀！”“想什麽辦法呀，我去發個‘不是這樣的’？”

黛凡如此說着，還想把手機搶過來接着看。

在他那個時代，哪能看到這樣熱烈的讨論，基本上每分鐘都有新的回複出現，可謂是熱鬧極了。他看着那些黑料，既覺得無奈，又覺得好笑，甚至想自己發兩條回複參與進去。

就在這時候，黛凡的手機猛烈地震動起來，屏幕上浮現“馮金”兩個字。

“馮經理肯定是來興師問罪了，”徐江有些埋怨，“您昨晚真的太沖動了……”

黛凡才不管那麽多，接起電話仍舊跟平時一樣，語氣甜甜地打招呼：“喂，馮經理麽，找我有什麽事嗎？”

“你馬上來公司一趟，我在辦公室等你。”對方語氣冰冷地說完，就把電話給挂了。

他們倆一進辦公室的門，就看見頭纏得跟木乃伊似的林柏雲坐在沙發上。林柏雲一見到黛凡的臉，頓時火上心頭：“你還敢來！”“林柏雲，你先坐着。”馮金坐在辦公桌前，冷冷地說道。

他是林柏雲的上司，在公司裏權利很挺大，他的話特別管用，林柏雲霎時收斂了火氣，坐在旁邊冷哼了聲。

……還興告狀的啊。

黛凡腦子裏冒出這句感嘆來，仍鎮定自若地走到辦公桌前：“馮經理找我有什麽事？”

“你把人打成這樣，該給個交代吧。”

“這個啊，我不小心的。”黛凡笑着道。

他這輕飄飄的口吻和無所謂的态度，看得林柏雲更加氣惱，已然顧不上馮金還在場，直接道：“你這還是不小心的？你要是故意我不得躺在醫院裏啊？馮經理，不是我不樂意，這人我真的帶不了，您另外安排人吧，我不帶他了。”

“你先出去，”馮金說，“你放心，我會給你個交代。”

林柏雲顯然是想好了接下來的臺詞，不鬧到黛凡卷鋪蓋走人他都不會善罷甘休。他在馮金手下有些年頭了，清楚對方的性格，對于故意鬧事的藝人絕對不會姑息，可沒想到今天這件事，馮金态度會這麽暧昧。

他張着嘴好像還打算說兩句，聽見馮金的話後只能悻悻的閉上，轉頭離開了辦公室。

“徐江你也出去。”

“啊……好的馮經理。”徐江走之前擔憂地看了黛凡好幾眼，才戀戀不舍地出去了。

聽着辦公室的門關上，馮金将面前的筆記本電腦一轉，屏幕面向黛凡地問道：“這個帖子你看到了麽？”

“看到了，”見林柏雲走了，黛凡也收起了他故意氣人的笑臉，“林柏雲故意找人發的吧。”

“是不是他找人做的我會去查證，不過我想問問你，照片上的人是不是池應先？”

“？？？”

黛凡驚訝得眼睛都睜大了些——他都認不出上面的人是池應先，馮金怎麽認出來的？

見他這麽吃驚，馮金又說：“那看樣子你還不知道……有粉絲認出來這些照片上的人都是池應先，還有人拍到你之前拍戲的時候，池應先來探班，跟你聊天，進你休息間。”

“不是，他是去探烏瀾的班……”“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上面确實是池應先對吧。”

“嗯。”黛凡點了點頭，不知道馮金這話是什麽意思。

本以為是小學生打架告老師的戲碼，可馮金壓根就沒提他打人的事，一個勁兒地在問池應先。

“現在好幾個營銷微博整理這裏帖子的內容，轉發量也挺驚人。”馮金将電腦收了回去，“你也知道池應先在娛樂圈是什麽地位，你自己又是什麽地位，話就不用我說明白了吧。”

那是，他和池應先經常見面，要黛凡自己想，除了“十八線藝人瘋狂抱大腿”都想不出更合理的故事劇情了。馮金也不跟他賣關子，索性将他的意思明明白白說了出來：“你跟池應先既然認識，這是個好機會，現在的粉絲都愛看這種。”

“看什麽？”

“男星之間玩玩暧昧，粉絲會買賬的。”馮金耐着性子說道，“至于林柏雲，你跟他道個歉，剩下的我來處理。”

“我不跟他道歉。”黛凡直接道，“如果他那些下三濫的做派都是公司默認允許的，那我沒辦法；但我不覺得我做錯了，我不會道歉的。”

他雖然情緒沒有太大的起伏，綠色的眸子裏卻寫滿了堅持。

讓他跟這麽個人道歉？門都沒有。

馮金微微眯起眼，黛凡的态度出乎他的意料，也讓他有些不悅。但看到黛凡被黑的高樓短短幾小時內紅成這樣，他也明白——黛凡太具有話題性了。做藝人的不怕沒本事，就怕連議論的價值都沒有。

但光是黑料肯定不行，如果他能服從安排好好運營一下，以馮金多年的眼光來看，黛凡是個能賺錢的。

“那我就直說了，你不跟林柏雲道歉也可以，我可以換個經紀人帶你。”馮金擡起頭，靠在椅背上看着他，“你如果能把握這個話題，以後熱度上來資源少不了。”

“話題？跟池應先玩暧昧？”黛凡真是驚了，表情管理都顧不上，“我跟池應先壓根就不認識。”

“選擇我給你了，要麽跟林柏雲道歉，以後聽話點；要麽抓着池應先這條路往上爬，給公司創造收益，你選。”

“我要都不選呢？”

“那就只有冷處理了，畢竟動手打人的是你。”馮金淡淡一笑，裏頭夾着刀，“我勸你別天真，聽公司的話對你只會有好處，不聽話又沒有用的藝人，公司也不需要。”

黛凡沒說話，辦公室裏小小的安靜了一把。

良久後，黛凡勾起嘴角，跟平時似的溫和地笑着：“那就解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