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培養默契

池應先真慶幸顧釉做決定極快，已經拍板定下了，不然他跟黛凡試戲氣勢上平分秋色不說，還晃神了一秒，被人看出來不要太丢人。黛凡就在站在他面前撓着後頸處松軟的碎發，露出白皙的脖頸來。

黛凡不僅僅相貌上透着混血兒的味道，就連他皮膚的色澤都跟黃種人有差別。

池應先一不留神就多看了兩眼，接着耳旁響起顧釉的聲音：“那剛好，你也沒簽約公司了，這事兒方便，直接簽吧。”

“那我就出去了，你們忙着。”池應先回過神，面帶微笑道。

顧釉現在只覺得自己無端撿了個大寶貝——黛凡不僅僅是跟原以宵氣質相似，演技還一流。能跟池應先對戲而不被壓的新人，那可真是萬中無一。難怪她徒弟和池應先不約而同地推薦黛凡。

雖說黛凡的長相，和這個本子構思之處設想的人物差別挺大，可就剛剛那短短兩分鐘的試戲——他一定可以！甚至會比盧慶安更加合适！

池應先出了棚子，反而姜富貴畏畏縮縮地走了進來。他手裏還拿着手機，神色焦急道：“……顧姐，顧姐，黛凡他……”姜富貴還沒說完，黛凡轉過頭，眯着眼笑：“你在叫我麽？”

姜富貴本就捂着肚子，在看見黛凡本人的瞬間腰彎得更厲害了。

“姜富貴，你幹什麽去了？工作不想要了是不是啊？”顧釉大聲罵道。

“顧姐我……我突然鬧肚子，手機沒在身邊……對不起對不起……”姜富貴完全是“徐江2.0”，道歉的模樣比徐江看着還猥瑣。顧釉心情好着呢，吼過一句算完，趕緊指揮道：“入組合同你趕緊去準備一份，等會兒拿來給他簽。”顧釉原本還皺着眉，轉回頭面對黛凡的時候，嘴角又立刻上揚：“我能叫你凡凡麽。”

“當然可以啊……”

一向暴躁的顧釉在和黛凡說話的時候居然離奇地散發着母性光輝！羅導和姜富貴看得目瞪口呆，都說不出一句話來。倒是顧釉，跟黛凡說了沒兩句，又發現他們倆正杵着，連忙道：“去安排下，下午接着拍，今晚我們再對一遍，男二號的戲明天正式開始拍攝。”

她剛說完，又轉頭去跟黛凡和和氣氣道：“來我給你說說戲啊……”

黛凡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就跟顧釉混熟了，收拾好了一切後，他下午就跟着顧導在監視器前看池應先的戲。

中途徐江給他遞了幾杯熱騰騰的茶，黛凡剛接到手，顧釉就聞着茶香了。她愣是全神貫注到喊“卡！換下場！快！”，才扭過頭問：“喜歡喝茶啊？我聞着這味兒應該是普洱？”

黛凡端着保溫杯，乖巧地點點頭：“顧姐鼻子真靈啊……”

“我有個朋友，也很喜歡喝普洱。”顧釉說着，有點晃神，但很快就調整好了，微微笑了笑，“正好啊，我那兒有些好茶，回頭我讓姜富貴給你送過去。”

拍電影和拍電視劇進度完全不同，每分鐘都在燒錢。到了晚飯的點兒也沒法休息，還得搶着傍晚那點光趕緊拍一場。相比之下黛凡就很閑散了，他怕打擾顧釉工作，便端着盒飯坐在一旁的休息處，一邊吃一邊看。

在夕陽漸沉的柔和光纖裏，池應先逆着光，畫面特別養眼。

徐江邊吃邊說：“我感覺還和做夢似的……”

“什麽？”

“突然就接到大制作的戲了，還和池應先那麽多對手戲，還是顧釉導演的作品……”徐江越說越覺得像假的，“我怎麽覺得那麽不現實呢……”

黛凡心說，最不現實的事情不就是他的存在麽。

他難掩滿心的喜悅，輕聲道：“既來之則安之，不要慌，不要怕，你難道覺得我不如池應先麽？”

“不不不，凡哥我不是這意思，可您，”徐江尴尬地抿了抿嘴，“可您咖位上确實不如影帝啊。”

“那可難說。”

池應先飾演男一號“戚戎”，黛凡飾演男二號“陳一寓”，這戲其實壓根沒有女主角，實在要說的話，黛凡就是女主角了。白撿來這樣一個主角，實在是天上掉餡餅似的幸運，可冷靜下再理理前因後果，黛凡立馬明白了——池應先可能在裏面還起了點作用，那張“絕版DVD”沒白給。

顧釉的要求着實很高，即便演技老練精湛如池應先，也很難次次都一條過。

但越是這樣，就越能激起黛凡的熱情。

時至第二天早晨三點多的時候，黛凡就已經從床上爬起來了。徐江睡在旁邊的簡易床上仍輕聲打着鼾，他無奈地笑了笑，輕手輕腳地穿上衣服出去了。果然外面工作人員已經忙忙碌碌地開工了，他剛走出來，池應先從隔壁也走了出來。

這瞬間，大概命運之神撥動了齒輪，兩人不約而同朝對方看去。

池應先顯然還沒太睡醒，只是敬業得起了早床。他們接下來要馬上去上妝，做造型，然後趕着五點鐘的晨光拍黛凡第一部 電影的第一場戲。

黛凡緩了緩神：“……早安。”

“早。”

沒睡醒的池應先總算沒了那種“黛凡退散”的氣息，聲音低沉卻柔和。趁着這機會，黛凡剛好跟他道個謝：“謝謝你啊，是你跟顧導舉薦我的吧。”

池應先不自然地将目光挪開，望着仍然深黑的夜空：“不是我，是羅副導……我先過去了。”

他說完就走，似乎想跟黛凡保持點距離。

可在黛凡看來，這人分明是在害羞嘛。要不是他，為什麽打電話過來問經紀人電話的是他而不是羅副導呢，明明羅副導也有他電話。這種不坦誠的小孩偏偏還挺讨黛凡喜歡，反正接下來他們都要去化妝間，他幹脆湊上去跟池應先并肩而行：“不是你為什麽是你打電話給我呀。”

“……幫忙而已。”

“哦——”再往下不依不饒估摸着池應先面上也挂不住，黛凡挑挑眉，換了話題道：“那你助理呢，還在睡着麽？”

“他有事已經去忙了。”池應先仍是淡淡的，跟黛凡玩起一問一答來。

黛凡在心裏暗暗嘆了口氣，明明那時候看着池應先跟烏瀾說話都是滿面笑容，怎麽到了他這裏，這麽難相處。他又說：“我們現在要合作诶，是不是得培養培養默契？”

池應先扭過頭：“……你想怎麽培養默契？”

黛凡也看向他，兩個人本來就并肩而行，這一轉頭，距離近得讓人下意識屏住呼吸。黛凡還好，他三十多歲的靈魂，就算确實被池應先帥到了一瞬，他也能裝得波瀾不驚；池應先卻不行，黛凡就算面無表情，他的眼睛裏也總像藏着鈎子。這情況三番四次發生，池應先心底竄起極大的不爽。

在他看來，黛凡絕對是故意的。

他下午才領教過這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花瓶演技有多好，現在這樣媚眼如絲，百分之百是故意的。黛凡絕對清楚自己這樣的眼神有多大的殺傷力，說是恃美行兇一點也不為過。

池應先沒有退開，眼神也沒有避讓，兩個人腳步都停了，就這麽靜靜地看了幾秒。幾秒後，池應先忽然勾起嘴角淺笑，微微眯起眼：“說吧，你想怎麽培養默契？”

淩晨三點多，大家都神志不清，甚至沒人注意到兩個主演停在了拐角的牆邊。

還不等黛凡說話，池應先又有了動作。他再靠近了黛凡幾分，對方下意識後退，靠在冰涼的牆上。

他微微仰着下巴，仗着身高優勢，目光向下盯緊那雙幽綠的眸子。

池應先氣場全開，眼神既危險又迷人，絕對是少女們心中最愛的那款。

“你已經跟顧導搭上線了，”池應先低聲道，“沒必要再跟我獻殷勤，我承認你長得很好看，但我對男人沒有興趣。”

意識到對方居然誤會成了這方面的意思，黛凡甚至想笑——他只是不想在接下來的合作裏還飽受對方冷待而已。黛凡抿着嘴笑，頓了頓才說：“你不是喜歡原以宵麽。”

“…………”

“我們打個商量，你別戴有色眼鏡看我，”看着池應先神情瞬間變得尴尬，黛凡終于忍不住露齒大笑，“我再給你張原以宵的簽名DVD？”

“…………”

池應先沒說話，默默退開了幾步。

他們雙雙到化妝間的時候，化妝師小姐姐正抱着咖啡灌。劇組就是這樣，忙起來晝夜不分，熬夜早起都是常态。見到兩個主角來了，大家趕緊風風火火開工，今天早上是個大場面，還得趕早上五點的光線，時間并不充裕。

從他們倆一進來，化妝間裏就安靜得令人發指。

黛凡的第一場戲，是旅游巴士剎車失靈，一行人狼狽不堪地從壞了的巴士裏爬出來的時候。特效化妝師看着黛凡這張俏臉，良久都沒下手，最後嘆了口氣：“你這臉我可真不忍心下手啊……”

她一說話，化妝間裏其他人跟着笑起來。

池應先餘光看向黛凡，他也被化妝師這話逗笑了，一邊笑一邊說：“沒事的，随便化，還麻煩姐姐啦。”

化妝師的臉肉眼可見的臉紅了。

他就不能收收他眼神裏的鈎子麽？！池應先腦子裏冒出這麽一句，結果他的化妝師輕聲提醒了句：“池哥，面部稍微放松點。”

“嗯。”

很快，黛凡漂亮的臉上就化了幾處擦痕淤青，眉骨處還有道滲着血的劃痕。這化妝師确實厲害，就他肉眼都覺着看不出破綻來。化妝師看看鏡子，又看看他的臉，又說：“不行啊，感覺有點妖豔了……”

黛凡笑眯眯地看向她：“那這樣呢？”

他的眼神就在那瞬間變得銳利無比，沾着血的嘴唇緊抿着，模樣駭人。

“啊——太帥了！”化妝師捂心口，“你別看着我！我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