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慕铮剛踏入靈霄殿,便聽到一個男人高昂的聲音,似乎是在與什麽人争吵不休。

“當年我是怎麽告訴你的,”那男人聲音蒼老但渾厚無比,言語間帶着怒意,“我要你養大他,你倒好,上趕着把人送到魔界去了!”

慕铮推測這人話語間談論的是殷九,他躲在柱後準備偷聽,可沒想到那個男人修為高出他不少,輕易地便察覺到慕铮在偷聽。

“出來!”那男人手捏劍訣,一道霞光劈在慕铮躲藏的柱上,吓得慕铮連連後退。

慕铮理好衣冠上前行禮,他這才看清楚了男人的模樣。

那男人身着一身道袍,鶴發童顏,眉須盡白,看起來修為不淺,不過慕铮之前從未見過此人,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隐客。

“铮兒,這是蓬萊山的帝君......”天帝站在那男人身邊,一臉謙恭順從的模樣,“帝君,這是我二皇子,慕铮。”

帝君......

慕铮吓了一跳。

那豈不就是父王的兄長......

當年天帝的帝位并不是從父親那裏繼承而來的,而是從蓬萊山的帝君禪讓給了自己的弟弟。當年慕铮聽天後談起這件事的時候還覺得奇怪,蓬萊山的帝君為何要把帝位禪讓給他人,自己留着不好嗎?

奇怪歸奇怪,慕铮沒忘了該有的禮數,“慕铮參見帝君。”

蓬萊帝君冷哼一聲,他剛想開口教訓慕铮躲在柱後的行為,不過眼下時間緊急,他懶得和慕铮計較,便問起了慕铮剛才去魔界的經歷,“殷九肯回來嗎?”

慕铮看他對殷九的事情如此熱切,生怕蓬萊帝君把殷九從魔界裏撈回來,便添油加醋地說道,“殷九如今和魔尊如膠似漆,恩愛無比,自然是不願意回來的。”

“魔尊?”蓬萊帝君音調不穩,“是花黎嗎?”

慕铮不明白為何提起花黎,帝君如此震驚,“自然是花黎。”

蓬萊帝君一個劍光朝天帝打去,天帝躲閃開,蓬萊帝君怒吼道,“你幹的好事!”

天帝面不改色地回答,“他刺殺我,我廢掉他......”

“你夠了!”蓬萊帝君打斷了天帝的話,“殷九為什麽刺殺你你不清楚嗎?你別讓我把你的那些伎倆全都說出來!”

慕铮倒吸一口冷氣。

殷九......刺殺過父王嗎?

“皇兄!”天帝的言語帶了怒火,他按下禦座龍頭上的一處機關,霎時間無數暗影飛出将蓬萊帝君團團包圍。

蓬萊帝君看着這暗影,嗤笑一聲,“怎麽?你想殺了我?”

“抱歉,兄長......”天帝閉上眼,“我不會讓殷九回來的......”

話音剛落,那無數暗影化作流竄的瑤光,沖向蓬萊帝君。這是天帝修行的法術,號令光影,暗影為防,瑤光為攻,但凡被這光芒擊中,便會粉身碎骨。

“你當真是冥頑不靈......”蓬萊帝君嘆氣,“連信子,你為何總想着抓住你根本就得不到的東西。”

連信子,是天帝的本名。

當年他還是皇子的時候,便處處比不上自己的兄長,蓬萊帝君。

連信子處處算計,用盡了計謀,天帝之位還是落在了蓬萊帝君的手中。

可沒成想一場意外,蓬萊帝君受了重傷,需要立即閉關修行,在閉關前一夜,蓬萊帝君将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交給了連信子。

“撫養這個孩子長大,我便把天帝之位傳給你。”

那嬰兒靈力充沛,一探便知道日後定然不凡,連信子抱着孩子不明所以,可蓬萊帝君來不及與他多做解釋,進入蓬萊仙境修行,直到這幾日才出來。

當時抱着嬰兒的連信子一臉茫然,這嬰兒到底是蓬萊帝君從何處找來的?莫非是蓬萊帝君的兒子嗎?可蓬萊帝君潔身自好,從未聽聞過與哪家女子有染......

這個孩子就是殷九。

連信子對這個孩子并不傷心,剛帶回來便扔到了軍營裏,連名字都沒有取。他期望着這個孩子會被突如其來的意外給弄死,或是在征戰中死于妖獸掌中,可沒想到殷九卻好好地活了下來。随着時光流逝,殷九越發出色,連信子這時回顧,才發現自己那八個兒子,沒有一個比得上殷九。

比智謀,那八個兒子被殷九耍得團團轉而不自知,比劍術,殷九從西山挖出的将墨、誅邪劍,若是放在天界的寶庫裏,都是難得一遇的珍品。在加之殷九是在軍營之中長大的,後來又任了天将之職,軍權在手,天庭之上無人能匹敵。

全方位地碾壓......

就像當年,自己永遠都比不過蓬萊帝君一般。

這種從少年時代就伴随而生的嫉妒讓連信子開始恐懼,他害怕殷九是蓬萊帝君的兒子,他害怕總有一天殷九會奪走自己的天帝之位。

這是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天帝之位,他絕不會讓給任何人!

他每看殷九一眼,都覺得恐懼無比。仿佛随時随地,這個少年就會沖上來奪走自己的王位,然後将自己鎖進無盡深淵,再無出頭之日。

他日日夢魇,恐懼着那個白袍銀甲的少年。

到最後連信子終于忍耐不住,他不惜任何代價,只要除掉殷九。

他除掉了殷九率領的那隊天兵,斬去了殷九的羽翼,然後廢掉了殷九的筋骨。

他要殺掉殷九嗎?不,不行。他要讓殷九永無出頭之日,再也不會回到靈霄殿上。

連信子用了最羞辱人的方式,将殷九塞進花轎,強行送進了魔尊的後宮之中。只要和魔尊扯上關系,日後就算殷九想回天界,他也不可能成為天帝。

天界衆人,不會接受一個魔尊的妾室作為天帝。

他打得一手好算盤,但獨獨沒有想到殷九和花黎搞在一起了。

花黎拿了扶桑金烏修補了殷九的筋骨,而殷九則等了花黎一百年,聯系魔界各方勢力推翻熾天魔尊扶持花黎登上魔尊之位。

不過這在連信子眼裏也無所謂了,只要殷九不回天界,他在魔界怎麽折騰都與他無關。

可他沒想到就在這個時間點上,蓬萊帝君出關了。

“皇兄只要好好待在天牢裏,不再提殷九的事情,我便不會對皇兄怎樣......”天帝放出捆仙索,将蓬萊帝君的雙手束縛住,“殷九不願意回天界,而我也不願意讓他回來,就維持現狀吧。”

“你這個不可理喻的混賬!”就在蓬萊帝君即将掙脫鎖鏈束縛的時候,四方突然湧來一道光印,在捆仙繩上又加了一道咒術。

“皇兄不必掙紮了,這段時間我假意寫信讓殷九回來,讓铮兒去魔界找殷九,就是為了拖延時間準備這道咒術,”天帝揮手收緊捆仙繩,“四方滅靈咒,就算是帝君,也無法掙脫。”

蓬萊帝君沒想到天帝真的咬死了一定要坐在帝位之上不肯放手。

蓬萊帝君無可奈何,吐露出了他死守多年的殷九的秘密,“殷九是當年佛尊與你我父王定下來的,下一任天帝。”

天帝連信子的手抖了一下......

“你還不清醒嗎?這個位子自始至終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蓬萊帝君掙紮着怒吼道,“父王真正的繼位者是殷九!”

“不可能,父王在世時按殷九的年齡推算,他還沒有出世才對......”天帝抓住蓬萊帝君的衣襟,“殷九不是你的兒子嗎?”

“不是......他不是我的孩子,”蓬萊帝君笑出了聲,“他是佛前并蒂蓮花中的一朵,他是父王當年滴血認主為天界選擇的帝王。”

天帝松開了蓬萊帝君的衣襟。

“那又怎樣?佛前的并蒂蓮花而已......充其量也不過是個花妖......”

蓬萊帝君狂笑出聲,“你真的.........你真的是無藥可救,難怪父王說你愚蠢至極,有害人的心思卻沒有害人的本事!”

天帝連信子看着蓬萊帝君問:“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佛前并蒂蓮花,數萬年只開過兩次,”蓬萊帝君道,“你知道第一次開放的并蒂蓮花後來成了什麽人嗎?”

“誰?”

“佛前并蒂蓮花,一開便是黑白兩朵,白蓮是佛尊禪如夢,黑蓮是修羅王宮旋天。”

天帝往後退了兩步,摔倒在地上。

他從未想到過殷九的身世居然是這樣的。

他自己走進了一盤死局裏。

“這第二代的蓮花就是殷九,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殷九應當是白蓮,而黑色的那支蓮花,應當是魔尊花黎。”蓬萊帝君道,“如今你倒好,把父王好不容易讨來的殷九白白送給了魔界!”

“閉嘴!”天帝走上前去死死掐住了蓬萊帝君的脖頸,“這個位子是我的!你們誰都別想得到!”

慕铮眼看自己的父王掐住了蓬萊帝君,生怕他鬧出了人命,趕緊上前去拉扯,卻沒想到天帝一個光點打過來,将慕铮打暈了過去。

蓬萊帝君臉色青紫,他想要掙脫開捆仙索的束縛,可上面施加了耗時七七四十九天制作而成的滅靈咒,他一時根本無法脫身。

“我等了這麽多年等來的天帝之位!你們誰都別想奪走!”說罷,他的手又加深了幾分力度。

他從小便不如蓬萊帝君。

父王的目光,天庭衆仙家的贊賞,永遠只追随着自己的皇兄。

好不容易皇兄重傷,自己有了帝位,如今卻要讓給一個毫無關系的殷九。

他絕不同意!

無數條光點打入了蓬萊帝君的身體中,将他的內髒攪爛,最後蓬萊帝君口吐鮮血,抽搐不已。等天帝回過神來時,發現他早已沒了性命。

天帝看着自己的手掌,那裏沾滿了蓬萊帝君的鮮血。

他居然一怒之下,殺死了自己的同胞兄弟。

天帝慌張地環顧着周圍,所幸宮殿裏并無別人,而唯一的見證者慕铮也暈了過去。慕铮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又對天帝之位野心勃勃,就算知道真相也不敢輕易地說出來。

天帝掏出能夠儲物的錦囊,将蓬萊帝君的屍體收了進去,然後又喚出光點,将原本留有血跡的地方砸碎。

他喊來了仙子将昏迷的慕铮帶走。

幾個仙子進來看到這滿地狼藉還有暈倒的慕铮,天帝便換了副祥和的面孔,跟她們解釋道,慕铮和自己起了些矛盾,他出手教訓了慕铮,沒想到下手重了,将慕铮打暈過去。這地上的血痕,也是慕铮留下的。

仙子們将信将疑,扶起慕铮帶他回自己的寝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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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代并蒂蓮:佛尊,修羅王。

第二代并蒂蓮:殷九,花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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