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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校門口,莫之文也想去陸業征家裏,陸業征沒讓他去。

莫之文隔着校門跟程展心遙遙相望,見着程展心坐進陸業征車裏,就發消息問他:“阿業怎麽突然跟你那麽好?”

程展心看了看,抿了抿嘴,回他:“可能是因為我免費給他寫了十二份物理卷。”

莫之文消息還沒過來,程展心的手機就被陸業征抽走了,放在杯架上,他用手搭了搭程展心的額頭,道:“你消停會兒。”

程展心靠在副駕椅背上,他燒得身上很冷,但又一點也不困,思維仿佛逃脫了理智的束縛,天馬行空地在大腦裏飄。

他手機又響了,程展心忍不住要去拿,手背又被陸業征拍了一下:“幹什麽。”

“萬一有生意呢。”程展心小聲反駁。

陸業征瞥他一眼,把他手機扔到了後座:“省省吧,莫之文不在你客戶群體裏。”

程展心看了看後座上的手機,還是坐直了身。

“你到底缺多少錢?”陸業征問他。

程展心頓了頓,道:“不缺錢,但是我要多存一點。”

他很少跟人說實話,不過陸業征不太一樣。

陸業征是除了齊穹之外第一個見過他傷的人。齊穹看見他趴地上,要來踩一腳,陸業征卻沒有。程展心多少對他有點不同的情結。

好在陸業征也沒有繼續問下去,他帶程展心回了家,讓醫生給他開了瓶退燒藥水。

程展心看他紮上針,附上膠布,看醫生坐在一旁,像是準備要等自己挂完水再走,程展心就開口道:“您先回去吧,我自己會拔針。”

陸業征在一旁問:“你自己怎麽拔?”

“我會的,”程展心說着右手就搭上自己的左手背,炫耀,“我還會自己注射。”

醫生站在一旁有些為難,也不知是走是留。程展心一再堅持要醫生走,陸業征就發話讓他走了。

門被關上,程展心又偷偷伸手把手機抓了過來。屏幕上有個未接電話,是一個高一學弟,跟他買過幾篇小論文和一個演講稿。

程展心瞄了一眼陸業征,見陸業征沒有阻止自己的意思,就給學弟回了電話,學弟果然要找他幹事兒。

程展心就讓學弟稍等,放下手機問陸業征要紙和筆。

陸業征從書包裏給他拿了筆記本和筆出來,程展心又要求陸業征幫他拿着電話,他要記錄學弟的要求。

陸業征念在他是個病號,幫他拿着手機,看程展心快速地在紙上記。程展心的字龍飛鳳舞,普通人都認不出來。

學弟那頭說了五分鐘,才把要求提完,程展心又跟他确認了薪酬,要學弟打到他的老賬戶上。

等到挂下電話,陸業征第一個問題就是:“程展心,你手機哪裏買的,怎麽這麽燙?”

程展心放下了筆,摸了摸手機,道:“沒有很燙啊。”

“很燙,”陸業征說着,坐遠了點兒,高貴地問,“不會爆炸吧?”

程展心看着陸業征矜貴的樣子,覺得很好笑,就說:“怎麽會呢,不過真的比平時燙。”

陸業征又坐得遠了點,道:“那你關機吧。”

程展心低頭操作了一下手機,裝作奇怪地說:“關不了機了……”

陸業征皺皺眉頭看向程展心:“你這什麽破手機?”

程展心問他:“你幫我看看可以嗎?”

陸業征沒有戒心地走過來,想從程展心手裏接過手機,程展心趁他不備,倏地一下拿手機貼住了陸業征的臉。

程展心的手機內存小,打了很久的電話就是溫度很高,冷不丁貼到臉上,陸業征還真的被燙得僵直了一下。

貼了陸業征兩秒,程展心就松了手,握着手機倚在沙發上笑。

“程展心,”陸業征回過神,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幾歲啊?”

不過是發個燒,程展心竟然變得這麽幼稚,可見程展心本質就是很幼稚。

“你被吓到的樣子好好笑。”程展心躺着,笑得白牙都錄了出來。

陸業征俯視他,作勢要打他,程展心奮力抵抗,把手機伸過去吓他,被陸業征一把扣住手腕,抵在沙發背上動彈不得。

吊水挂得很低,兩人一打鬧,程展心沒留意挂着水的左手,擡起來推着陸業征的肩,陸業征一低頭,就看到程展心的血從軟管裏倒流出來,趕緊把他手按了下去。

“行了行了,你別折騰了,”陸業征沒收了程展心手機,給他開了電視,質疑程展心,“哪個高三生像你這樣。”

程展心反駁:“你就像高二學生嗎?”

陸業征給他調了個少兒頻道,出現一個粗制濫造的面向五歲兒童的動畫片,程展心拒絕道:“我不要看這個。”

陸業征把遙控放到了電視櫃上,對程展心說:“按你的心理年齡,你也就配看這些。”

程展心閉上了眼睛,堅決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程展心一向來有點透支精力,閉着眼沒幾分鐘就睡着了,陸業征把電視關了靜音,坐在他旁邊用電腦看了會兒資料,又開始做物理題,還得不時看着程展心的吊水。

程展心要挂兩袋藥,一袋快挂完了,陸業征本來想把他叫醒,但程展心睡得很香,陸業征就百度了“怎麽換吊水”,看了好幾個視頻,才笨手笨腳地把程展心的吊水換了。

就換個吊水,陸業征換出一身汗,看程展心還酣然在夢中,就先上樓洗了個澡。

誰料洗完澡下來,程展心正拿着他的物理卷津津有味地看。

“好看嗎?”陸業征走下樓,打斷了程展心的閱卷,道。

程展心繞過了陸業征的問題,反問:“你幫我換的吊水麽?”

陸業征默認了,程展心就對他招招手:“我免費給你講題。”

陸業征過去,坐在他旁邊,道:“我答案是對的。”

“你的答案沒問題,過程有問題。”程展心剛想用左手去點題目邊上的草稿,胳膊就被陸業征摁住了。

“講就講,手別動。”陸業征道。

程展心收回了左手,大致給陸業征說了說他在解題的時候多繞的路,又延伸到了整個概念,足足說了半小時,一袋水又挂完了。

他擡頭看了看滴壺,右手掀開了貼着針尖的膠布,迅速地把針拔了,然後用棉簽按住了針口,轉頭問陸業征:“懂了嗎?”

陸業征看程展心熟練的動作,皺眉道:“你怎麽這麽……”

“我小的時候給我媽拔針,”程展心說,“她身體不好,常常要打吊水。”

陸業征看着程展心,程展心又問他:“我說這些你會不會很困擾?”

陸業征的“不會”還沒說出口,程展心手機震動起來,陸業征瞥見一眼,來電人是程展心的爸爸。

程展心看到那個“爸”字,整個人都從自在變得緊張,拿着手機說了句“抱歉我接個電話”,就跑客房去了。

他關了客房的門,接起電話,程烈在那頭扯着嗓門吼他:“你死哪兒去了?”

程展心看了看時間,竟然已經六點了,他給陸業征講題講得時間也忘記了。

“我在同學家,”程展心說,“現在就回來。”

“你死在外面老子都懶得鳥你,”程烈道,“老子就是跟你說一聲,齊穹今天給你送了五千塊來,說讓你交學費。老子已經花了。”

程展心呆住了,他問程烈:“什麽學費?”

“老子怎麽知道?”程烈被酒精和劣質煙弄得粗嘎的嗓音從手機裏傳出來,“到時候別說老子沒告訴過你。”

說罷程烈就把電話挂了。

程展心被齊穹送的五千塊弄懵了,但他實在不想和齊穹聯系,也不想回家,就裝作無事發生,走出了客房門。

陸業征拿着額溫計在門外等他了,一見他出去就在他額頭上“滴”了一下。

“溫度降了,三十六度九。”陸業征看了一眼電子屏,道。

程展心仰頭看着穿着睡衣的陸業征,對他說:“謝謝,我要回家了。”

“我叫了外賣,”陸業征說,“吃了再走吧。”

“我爸要我回家了,”程展心搖了搖頭,坐沙發上理書包。

就在這時候,陸業征家裏門鈴響了,他走過去看視訊,莫之文站在他家樓下,手裏還提着吃的。

陸業征給他開了門,回頭對程展心道:“外賣到了。”

程展心有點驚訝,問他:“什麽外賣這麽快。”

陸業征沒說,只詢問他:“吃了再走吧?”

“也好,”程展心過去拿起了陸業征的卷子,對他說,“其實還有幾個知識點……”

陸業征趕緊把自己的卷子從程展心手裏抽走了,對他說:“先把飯吃了好嗎?”

程展心撇撇嘴,感嘆:“現在的高二學生一個比一個不上進了。”

陸業征沒理他,走門口給莫之文開門去了。

莫之文進了門,第一件事就是跑程展心邊上去搭他額頭,緊張地問程展心:“燒退了嗎?”

“退了。”程展心說。

莫之文一來,程展心就變得比在陸業征面前更保留一些,也不多說話了,幫莫之文拆開了餐盒,三個人圍在餐桌邊吃晚餐。

程展心吃了塊肉,手機屏亮了,他打開一看,是齊穹發他的消息:“錢拿到了嗎?”

程展心先是把手機放下了,吃了一會兒,才回齊穹:“沒有。”

沒過幾秒齊穹就打電話過來了,程展心不在意地接了起來,齊穹聽了幾下程展心的呼吸,确定程展心接了自己電話,才問:“叔叔沒給你?”

“沒有。”程展心說。

“這是給我這個月的生活費,”齊穹說,“等下個月我爸給了我,我再給你。”

程展心很是不解:“你給我那個幹嘛?”

齊穹在那頭頓了頓,說:“我想給你。”

“……”程展心沉默不多時,對齊穹道,“你這是何必。”

齊穹沒有回答,只說:“我下個月直接給你吧。”

程展心挂了電話,看到莫之文和陸業征都在看他,他不想解釋,就把盒飯蓋了起來,說自己吃飽了,想先走。

“不行,”陸業征重新把他飯盒打開,指着剩下的肉和飯,說,“這些吃完。”

莫之文剛想打圓場,程展心就乖乖低頭又吃了起來。

按陸業征的要求吃完,程展心就真的告辭了,走的時候莫之文想送他下樓,陸業征叫住了莫之文,拿了車鑰匙,對程展心道:“我送你回去。”

莫之文愣愣看着他們倆,總覺得自己冥冥中錯過了什麽。

陸業征還是不知道程展心家住在哪裏,他開了個導航,程展心家離他家兩公裏都不到。

“這麽近,”陸業征說着,把手機放程展心手裏,道,“幫我拿着。”

“……我認得路啊。”程展心說。

陸業征愣了愣,把手機拿回來,關了導航,質問:“你不早說?”

程展心覺得陸業征笨死了:“我不是給你送過外賣嗎?”

陸業征不說話了,開出小區,程展心指路道:“右轉,第二個紅綠燈右轉,再一直往前開,就到了。”

陸業征按照程展心的話往前開,開進了一條單行道,街邊的環境不大好,一看就是城區的老舊小區。

“到了,”程展心指着前面一個不大的鐵門,道,“在那裏放下我就可以,我自己進去。”

陸業征停在了鐵門口,看見裏面是三四十年前的舊樓,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說:“我送你進去吧。”

程展心張望了一下,道:“不用了,裏面不好開。”

他開了車門,對陸業征說了謝謝,就下車了。

陸業征剛往前開,瞄了一眼後視鏡,在昏暗的光線裏看到了一個人。

齊穹站在路燈下,盯着鐵門的方向,他把手裏的煙丢地上,用鞋底碾熄了,往前走去。

陸業征警覺心頓起,他好好照顧了程展心一個下午,可不想看程展心被打死在家門口,他看了看後面沒車,就直接掉了頭逆行了一小段,開進了那扇狹窄的鐵門。

程展心說的沒錯,這小區确實不好開,路窄的很,陸業征開進去,正好有個車位,直接停了進去。

他一下車就看見齊穹在第四幢樓的口子轉彎,便也小跑過去,跟做賊似的跟在齊穹後面。

齊穹進了一個單元,陸業征等他上了兩層,才慢慢走上去,他聽見齊穹叫了一聲:“心心。”

緊随其後的是鑰匙落地的聲音,程展心聲音從樓上傳下來,聽上去有些緊張:“你來幹什麽?”

“我又跟我爸要了點錢,你拿着吧。”齊穹說。

齊穹的語氣并沒有陸業征預測的那麽兇悍,反而帶着不明顯的小心翼翼。

“你又想幹什麽,”程展心有點困擾地說,“你給我爸的錢我明天還要取了還給你。”

“心心……”齊穹聲音輕了些,問程展心,“中午那個人是誰?”

“哪個?”程展心反問。

“上次踹門那個。”齊穹說。

陸業征發現程展心和齊穹的關系并不像自己想得那麽簡單。

他不滿足于只聽聲音,遍又往邊上靠了靠,輕手輕腳往上走了兩步,陸業征人高,從鐵欄的縫隙中看見了齊穹和程展心的腿。

兩人靠的很近,程展心背貼着防盜門,退無可退。

“國高部的學弟。”程展心這麽形容陸業征,絲毫看不出下午拿手機貼陸業征臉那幼稚熟稔的模樣。

齊穹手按住了程展心的手背,從陸業征的角度看,齊穹整個人都覆到了程展心身上去。

程展心似乎用力推了齊穹一把,齊穹的腿後退了一步,又更緊地貼上去。

“你幹——”程展心突然失聲幾秒,然後劇烈掙紮起來。

“心心,”齊穹說,“你開門,我們進去說……”

程展心不知小聲說了什麽,齊穹頓了頓,低聲說:“讓我進去,不然我在你家門口辦了你。”

兩人又争執了一會兒,程展心俯下身,要把地上鑰匙撿起來,陸業征立刻往下幾步,沒讓程展心看見他。

鑰匙碰撞着開門鎖的聲音響了,然後是關門聲。

陸業征說不出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只感覺像是撞破了程展心的秘密,但又不僅止于此。

程展心是死是活都跟他沒關系,異性戀同性戀更不關他事……而程展心身上的那些……

陸業征心不在焉地走回了車裏,坐了片刻,不知出于什麽心态,他給程展心打了個電話。

程展心被齊穹逼着開了門,不知道齊穹到底發的哪門子瘋,齊穹關上了門,把錢塞進了程展心的書包裏。

“齊穹,你到底……”程展心冷靜地看着齊穹,“我不會幫你高考作弊的。”

齊穹拉好了程展心書包的拉鏈,看着他說:“我不是要你作弊,我爸媽準備送我出國了。”

程展心想去碰自己的書包,被齊穹拉開了手,齊穹壓着程展心,手從他下擺鑽進去,撫摸着程展心細薄的腰。

“我爸随時可能回來的。”程展心推着齊穹,忍着惡心道。

“不會,我剛看着叔叔走出小區的。”齊穹在外面站了很久,才把程展心從陸業征車上等下來。

程展心頭又有些暈,他說:“我燒還沒退。”

“心心……”齊穹低頭,用嘴唇觸碰着程展心的臉頰,就是不敢吻他的嘴。

“我傷也還沒好,”程展心受不了了,他按着齊穹的肩,指着自己額角的創可貼,問他,“齊穹,你中邪了?”

齊穹把臉移開了一點,看着程展心厭惡而冷淡的表情,還沒說什麽,程展心手機響了。

程展心接起來,陸業征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程展心,你給我做的卷子錯了一題。”

“不可能,”程展心聽到陸業征質疑他的業務能力,精神馬上恢複了,斷然道,“哪卷哪題?”

陸業征那頭頓了頓,齊穹聽出來對方是誰,故意賴着程展心問他:“心心,誰啊?”

他抓着程展心的手去碰自己硬着的地方,程展心正回憶着他給陸業征做的卷子,沒注意齊穹的行為,只對陸業征道:“你說呀?哪卷哪題?”

陸業征沉着地瞎扯:“第八卷 第二道大題。”

“正确答案是什麽?”程展心問,“6根號2有什麽不對?”

陸業征語塞了,程展心就說:“你拍正确答案的解題過程給我看。”

齊穹沒得到回應,看着程展心認真對電話那頭的人說話的樣子,一言不發地折着程展心的腿把他壓住,隔着褲子頂着程展心的臀縫,程展心這才反應過來,皺着眉頭想讓齊穹從他身上下去,拿着手機的手腕被齊穹一按,手機就掉到了地上。

齊穹壓着他不斷地聳動着下身,像一只被欲望操控大腦的獸類,程展心的腿根被那發硬的東西頂得很難受,他輕聲呻吟了一句,擡起膝蓋,用力頂着齊穹,齊穹才把上半身撐起來,跟要吃了他一樣看着他。

程展心卻管都沒管他,側身翻下去撿起電話,對陸業征說:“我手機掉了,你拍照了嗎?”

陸業征那頭頓了兩秒,突然把電話挂了。

程展心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手機,又打開短信問陸業征:“你發圖片過來?”

陸業征開車回家,看見放在副駕上的屏幕亮起來,也沒心情去看,整個腦子都是程展心那邊的動靜的回放。

他魂不守舍地到了家,莫之文問他:“展心到家了?”

陸業征點了點頭,莫之文又說:“你之前不是不喜歡展心麽?”

“現在也不喜歡。”陸業征開冰箱拿了瓶水喝。

“是麽,”莫之文也去蹭了一瓶,道,“我看你們關系很好啊,展心對你跟對別人都不太一樣。”

陸業征回頭,冷着臉看了莫之文一眼,道:“他對揍他那個才叫不一樣。”

——那個高三還吃了作弊處分的敗類把程展心打得沒一塊好肉,程展心竟然還給他開門。

程展心是沒救了,從骨子裏爛出來的斯德哥爾摩。

“齊穹?”莫之文說,“展心很讨厭他,你看不出來啊?”

陸業征想着剛才程展心家門口緊挨着的四條腿,又喝了口冰水,悶聲道:“看不出來。”

“不說這個了,我下個月生日會辦在哪裏,你替我參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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