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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展心覺得很奇怪,陸業征突然不回他信息了。他仔細想過,也沒想出有什麽得罪了陸業征的地方,最多最多就是他可能做錯了一道題。
陸業征應該也不至于這麽小氣吧。
過了幾天,莫之文來拉他去國際部食堂吃飯,程展心就拐彎抹角地問了一句:“陸業征今天不在?”
“阿業……最近有點忙。”莫之文眼神突然變得有點躲閃。
最近“程展心”這三個字變成了陸業征面前的違禁詞,一聽見程展心的名字,陸業征說話就很刻薄,一會兒說程展心軟弱沒擔當,一會兒又說他識人不清,還會弄得莫之文都不敢跟他提程展心。
今天莫之文來找程展心吃飯,都專程挑得陸業征去校外的時候。
程展心看莫之文為難的樣子,就識趣地沒再問下去。
不論陸業征不理他是什麽原因,總之最終還是要怪到他自己這裏。
“展心,”莫之文從書包裏拿出一封請柬,道,“下周五我生日會,你願不願意來?”
程展心愣了愣,接過來,說:“好啊……”
“那就好,”莫之文松了口氣,道,“你不用準備禮物,我朋友都很好,別擔心。”
見程展心點了點頭,莫之文問他:“最近齊穹沒找你麻煩吧?”
“沒有。”程展心道。
齊穹這幾天是真的沒找過他,不過短信電話沒斷過,嚴重影響了程展心接活的效率,程展心煩不勝煩,特地裝了個軟件,把齊穹屏蔽了。
吃了飯,莫之文非要陪程展心走回普通高中部,經過校門口的走廊,正巧碰到陸業征走進來,三個人在拐角處相遇了。
莫之文私會識人不清程展心,被當場抓包,頭都大了,硬着頭皮跟陸業征揮揮手:“阿業,這麽早?”
陸業征沒什麽表情地看着他,說:“十二點半,早嗎?”
程展心跟陸業征好久不見,罕有地覺得緊張。
陸業征轉頭看了一眼程展心,看上去沒有沒說話的意思,程展心就問他:“我那題真的做的不對啊?”
陸業征沒想到程展心還想着那個,糊弄他說:“沒,答案錯了。”
“哦,”程展心答了一句,感覺陸業征還是不想搭理自己,就對莫之文道,“那我先回教室了。”
莫之文看看陸業征,又看看程展心,還沒說話,陸業征先開口了:“一起送你過去吧。”
他這次沒有用很強硬的祈使語氣,可是也并沒有給程展心選擇的機會,見程展心沒動,他擡手摟了一下程展心的背中心,帶着程展心往前走。
程展心側過臉看了陸業征一眼,陸業征鎮定地放下了手,好像什麽也沒有做過。程展心走在最中間,莫之文離他二拳遠,陸業征卻跟他很近,走路的時候,手臂不時就會碰到。或許是陸業征太高,程展心莫名地就心跳加速了起來。
走了幾步,莫之文開口解釋:“我給展心送請柬,來我生日會。”
陸業征“嗯”了一聲,沒接話。
三人沉默着走到了程展心教室門口,程展心進了教室,午自習已經開始了,坐在講臺上的物理老師看見程展心,還對他笑了笑。
程展心還沒坐穩,莫之文的短信又過來了,他說:“竟然被阿業逮到我跟你單獨吃飯。”
程展心看着屏幕,想起陸業征陪着自己走路的樣子,有點走神。
他底線低到基本沒有,所以很少會有覺得困擾的事情,哪怕債主上門催債,程展心也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但是陸業征不回消息,真的讓他有點苦惱。
莫之文沒等到程展心回消息,先切入了正題,他又給程展心介紹了一個生意。
程展心有點過意不去,想要送莫之文一個像樣些的生日禮物,可又不知道莫之文的喜好。他原來可以去問問陸業征,可是現在……好像也不太合适了。
晚上放學,程展心騎了不遠,拐進一條小巷,被齊穹堵在了半道上。
齊穹開了他爸的車,橫在巷子中間。程展心不知道是誰,推着自行車走過去,想敲窗問問是怎麽回事。還沒走到,齊穹就開了門,對他說:“心心,上車,我送你回家。”
一見是齊穹,程展心推車掉頭就走,還沒踩上踏板,車後座被齊穹一把拉住了:“心心,我就這麽可怕嗎?”
齊穹的神情詭異極了,四月初的天暗的還是早,程展心回頭望着齊穹,心說今天可能又要吃苦頭了。
不過程展心吃苦頭不是一回兩回,也不太放在心上。
“我昨天收到一萬塊彙款,是你嗎?”齊穹問他。
程展心漠然地點了點頭,補充:“你下次再拿錢給我爸,我就不還了。”
“……你這人,”齊穹伸手抓住程展心手臂,把他按在弄堂的磚牆上,程展心的自行車摔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悶響,“真是鑽進錢眼裏了。”
程展心聽這話覺得可笑,但也沒有反駁,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專注卻不帶感情地看着齊穹,說:“我是說真的。”
弄堂裏只有牆後頭一盞路燈的光線,從他們頭頂上照下來。
程展心穿着春秋的校服,修長白皙脖子裸露在外頭,因為光線暗,眼睛就顯得格外大,眼神看似無辜,卻是實實在在的冷血。
程展心很瘦,力氣不大,只要足夠強壯,誰都能把他摁倒在地上對他為所欲為。
可是他的心是自己的。
齊穹終于認認真真和程展心對視一回,一腔熱血全熄了。
程展心對他那些擦邊行為的默許,只是對行為本身的妥協,再多一點都沒有了。
齊穹把程展心壓在身下的時候,有過很多情緒,他的控制欲得到滿足,施虐欲得到發洩,他享受竊喜,高潮,心動,憐惜,而程展心沒有。
程展心不反抗,不掙紮,不以死相搏,不接納,他慣于把下限放在很深的地方,又在下限上插了一排刀片,哪怕是到死的那一刻,程展心也不會因為懼怕暴力,而成為齊穹的所屬物。
要程展心的喜歡很難很難,他應該是不會喜歡任何人的。
“心心,”齊穹變得慌張了,又不敢讓程展心發現他這麽不穩重,“就算你不還,我也——”
“——程展心。”程展心來的那一頭,有個人打斷了齊穹,向他們走過來。
他很高,走路像能帶起一陣風,穿着國高部的校服,沒背書包,沒幾步就走到了他們面前,詢問程展心:“要不要我送你。”
“我會送他回去的。”齊穹緊緊盯着陸業征,道。
他手上的力氣松了松,程展心立刻抽出了手,往陸業征邊上挪了一步,對他說:“不用了。”
陸業征扶起了程展心的自行車,低頭看着他,程展心就伸手想接了過來,被陸業征推開了:“我推吧。”
齊穹沒阻止他們,程展心乖乖跟着陸業征走了。
陸業征不會推程展心的小自行車,控制不好平衡,推得歪歪扭扭,走了幾步就差點撞牆上去。
程展心看着陸業征笑,陸業征瞥他一眼:“那你推。”
程展心又要接,陸業征還是不給他接,程展心就說陸業征:“你好要面子啊。”
齊穹站在後面,心跳都漏了一拍,他的指尖好像在抖,太陽穴也突突地跳。
因為程展心對陸業征說話的聲音真的很甜,讓齊穹想起程展心小的時候跟他媽媽要糖吃。
小程展心想吃糖不會直接講,他要先問他媽媽:“媽媽,那粒糖是不是很甜啊?”
如果要程展心對一個人用這種語氣說話,那程展心必定看到了他想要的那顆糖。
程展心看着陸業征把他的自行車丢進後備箱,然後跟他上了車。
陸業征沉默地往前開,程展心把書包放在腿邊,問他:“你吃飯沒有?”
“現在帶你吃,”陸業征道,他目視前方,好像什麽都沒發生,“想吃什麽?”
“我都可以。”程展心說。
陸業征看了看街景,做了決定:“那吃粵菜。”
自此,車裏安靜了幾分鐘。
程展心光明正大地觀察着陸業征,心中有了計較,開口對陸業征說:“那天你在,是嗎?”
陸業征沒說話,程展心補充:“我生病那天,齊穹在我家門口堵我,你跟來了,對嗎?所以給我打電話,騙我說我做錯題。”
陸業征打了個轉向燈,加快了些車速,面色不算好看,嘴巴也閉着,擺明了不想和程展心繼續這個話題。
程展心卻執拗地追問他:“是不是?”
前面有個紅燈,陸業征踩了剎車,轉向程展心,面無表情地問他:“你跟他上一次床拿多少錢?”
程展心愣住了。
陸業征把頭轉了回去,道,“我是在場。”
程展心不知道說什麽,他呆呆看着陸業征。陸業征以為程展心被他戳了痛處,便放緩了些語氣,問:“你和他說清楚了麽?”
陸業征這幾天想了不少,程展心的生活環境與他和莫之文都不同,就不應該以他和莫之文的角度去衡量程展心的做法。
程展心人不壞,平日裏也踏踏實實,或許是實在走投無路,才會和齊穹攪到一起。
他是出賣了身體,換取金錢,但伴随這些而來的還有齊穹的暴力和虐待,倘若要用“不自愛”來苛責他,也太過武斷和刻板。
陸業征至今記得程展心身上的血痕,他沒做過程展心的救世主,連莫之文都比不上,沒資格輕描淡寫地去恨鐵不成鋼。
齊穹說的那一句“在這裏辦了你”,更叫陸業征心情複雜得難以言說,幾乎不敢細想其中深意。
幸得聽那天程展心的語氣,和今天齊穹跟程展心的架勢,他們兩個的身體交易應當已經結束了,那麽今天起,就是程展心的新開始了。
陸業征看程展心不回答,道:“要是沒說清楚,我陪你去說。”
程展心表情有些扭曲地道:“說清楚了吧。”
“那就好,”陸業征語重心長地說,“以後做決定前,找我或小文商量都可以。”
“我和他其實不是……”程展心想解釋,但是他一回憶那天齊穹跟他說的話,就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
而且陸業征也一副你不用解釋了的表情,程展心就沉默了。
陸業征在他選的粵菜館前停了車,對程展心說:“到了。”
程展心跟他進了餐廳門,在靠窗的兩人位上坐下來。
程展心還在琢磨要怎麽開口解釋他和齊穹沒有那種關系,陸業征說:“下周五莫之文生日,我來接你。”
“哦,對,”程展心手撐着下巴,問陸業征,“你說我送什麽呢?”
陸業征正翻菜單,聞言擡頭道:“不用送。”
程展心說:“那不行,你送什麽?”
陸業征剛想開口說自己送了個莫之文偶像簽名的藍球,程展心又變了念頭:“你不要告訴我了,你送的太貴了,我也送不起。”
話都被程展心說了,陸業征對服務生招招手,點了單,對程展心道:“他最近喜歡心理學。”
“哪方面心理學?”程展心問。
陸業征點開了莫之文某個社交軟件上的主頁,給程展心看他最近的興趣,程展心坐到了陸業征邊上去看。
程展心把外套脫了,裏面依舊是單調又舊的棉T恤,整個人看上去都很窮困。
可是程展心長得又是好看的,他認真地伸出食指,在陸業征手機屏幕上劃,研究莫之文的喜好。在餐廳淺黃色的燈下,程展心的手白的沒有一點瑕疵,他指甲很圓潤,修的整整齊齊,骨節也比別人細,看起來又幹淨又可愛。
“這部電影……”程展心指着一張電影海報封面,說,“小文覺得好看啊,我覺得……”
“傻。”陸業征簡單評述。
程展心擡起頭,抿着嘴對陸業征笑,推卸責任:“那是你說的。”
陸業征不搭腔,程展心繼續劃下去,記下了幾本莫之文想看的書名,決定:“我送書吧。”
菜上來了,他坐回陸業征對面,對陸業征說:“今天我請你吃飯吧,你幫我太多了。”
“你幫我做過試卷了。”陸業征避重就輕。
“可是我做錯了呀。”程展心夾了一塊腸粉,咬了一口,随意道。
“……”陸業征終于承認,“你沒做錯。”
“陸業征,我請你吃飯,你陪我去買書好不好?”程展心問他。
陸業征看了程展心一會兒,道:“好。”
吃了飯,陸業征把程展心送回了家。
程展心還是沒讓他進去,他看到他家有燈。
陸業征也沒強求,看着程展心走近小區,便開走了。
程展心上了樓,只走到二樓,就聽到他爸把電視機開得震天響,整個樓道裏都是賽況轉播的聲音。程展心萌生出奪門而逃的沖動,在樓梯上站了一會兒,又慢慢走了上去。
他打開門,家裏除了程烈,還有別人,齊穹他爸坐在他家沙發上,和程烈一人拿着一個啤酒瓶,正在看球賽。
“操,好球!”程烈明明聽見了程展心進來,眼神卻掃都沒掃他一眼,緊緊盯着電視裏的戰況,喝了聲彩。
“心心回來了,”齊穹他爸先轉頭來,熱心地看着程展心,“自習得這麽晚?”
程展心沒有回答,叫了聲叔叔,就想往自己房裏走,被他爸一聲喊住了:“程展心,過來。”
程烈放下酒瓶,轉像程展心,他壓低了聲音,又叫了程展心一聲:“心心,過來。”
程展心放了書包,走過去,坐在單人沙發上,他的坐姿有些拘謹,程烈的眼神像毒蛇一樣纏在程展心身上,要不是齊穹的爸爸在,程展心能保證,下一秒程烈的酒瓶就能砸他身上來。
程展心和程烈不大像。
程烈長得健壯彪悍,年輕時也是打架的一把好手,現在被酒精侵蝕得浮腫,但仍依稀可見肌肉的輪廓。
“你齊叔叔說,要資助你上大學,”程烈道,“還不快來好好謝謝叔叔。”
“哎,老程客氣了,”齊穹他爸揮揮手,“我和齊穹媽媽每年都資助好幾個大學生,心心也是咱們看着長大的,他成績這麽優異,咱們老街坊幫襯一下,理所應當的!”
程烈大笑出聲,用力拍了拍齊穹他爸,又和他撞了一下啤酒瓶,吹着啤酒瓶一飲而盡。
齊穹他爸又喝了口酒,就告辭了。
程展心站在程烈後面,送齊穹他爸出門,門一關上,程烈轉過頭,抱着手臂看着程展心:“這麽晚回來,幹什麽去了?”
程展心不說話,程烈找茬:“高材生是他媽看不起我這個老酒鬼了?”
“不是。”程展心話音未落,手機就響了,是陸業征,他來不及把電話按了,就被程烈抓住了手腕。
程烈喝了酒力氣更大,抓着程展心一拉,另一只手又一拽,手機就落到了程烈的手上。
“阿業……誰啊?”程烈讀着屏幕上的名字,道,“喲,心心還有好朋友了?”
程展心一把把手機搶了回去,後退了兩步,警惕地看着程烈。
自從他懂事起,就幾乎沒和程烈有過正面沖突,程烈的眼睛眯了起來:“操,還不讓看了。”
他掄起啤酒瓶要砸程展心的肩,程展心靈活地躲了過去,想往房裏鑽,程烈沖着程展心的膝蓋就是一腳,程展心被他踹得撲在地上,只來得及把手機按了關機,程烈的酒瓶就砸下來了。
晚上十點,程烈從程展心書包裏搜刮出幾百塊錢,又吹着口哨出門了。
程展心在地上趴了很久,才爬起來,他靠着牆,閉了一會兒眼睛,勉力拿起屏幕被他爸踩碎了的手機,嘗試着開機。
這只手機雖然便宜,質量還是可以,被程烈踩了那麽多腳,還能運轉。
程展心看屏幕上陸業征的三個未接來電,回撥了過去。陸業征很快就接了起來。
“手機沒電了,”程展心對陸業征說,“我回家先洗澡了,又做了試題,沒有注意。”
他渾身都像被卡車碾過一樣,胸口悶得喘不過氣來,頭疼膝蓋疼,握着手機的手在顫抖,對陸業征說話的聲音卻很溫柔。
“哦,”陸業征說了一個單音,就不說話了,可是也沒有挂,好像想問什麽,又不知道要從哪個角度開始問。
“齊穹沒來找我,你不用擔心。”程展心說。
“你想什麽時候去書店?”陸業征問他。
“過幾天吧,”程展心說,“過幾天。”
陸業征說好,又說:“我到時候來接你。”
程展心意識有些遠離,不敢再同陸業征聊下去,便說:“好,我去睡了。”
他挂了電話,手機就從已經軟了的手裏滑到了地上,他也沿着牆倒下去,趴在鋪着塑膠紙的地板上,沉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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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