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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山莊是風家的榮幸啊,您……”“榮幸?!”風汐紫打斷方如令的話,笑得涼薄,“方大人可以帶着這份榮幸回帝都了,告訴他,我風家接不起他高高在上的尊位,也受不起這高耀門楣的榮幸,小小商賈不敢輕慢了他的龍體,讓他怎麽下得旨,就怎麽收回去吧!”

墨止岚,這輩子,她都不想再見墨止岚!

一刻也不想,一眼也不願!

他是皇帝,她是商賈,他坐穩他的江山,她保住她的家業。

他的江山需要風家,而她的家業需要他至高無上的皇權。

利用也好,依存也罷。

她情願和墨止岚永遠這麽心照不宣,而不是再續前緣……哪怕,那是一段孽緣!

方如令在心裏默默擦汗,搞不懂為什麽每次風汐紫和墨止岚較勁都能被自己撞到,倒黴也不是這麽倒的吧……他真的很懷疑,自己還有沒有命等到告老還鄉的那一天。

墨止岚那一身優雅的風姿,卻雷霆萬鈞的手段固然使他臣服于下,但風汐紫這勃然大怒且不留情面的态度也着實讓他承受不了啊。

雖然暗暗嘆息着,可他表面上維持着一幅沉穩的模樣,道:“聖旨如山,風大小姐怎麽能當做兒戲,況且陛下既然降旨,豈有收回的道理?”

“這麽說,他是不能收回咯?”風汐紫眯着美眸,突然收斂的所有怒氣,問得很輕。

“九五之尊,一言九鼎。”方如令回答得不吭不卑。

“好,很好。”風汐紫從主位上站起身,居高臨下,看着方如令,水眸清睿而氣勢逼人。

風家四少互相看了看,不約而同的往後挪了幾下椅子,盡可能遠離是非地——因為這個表情,是每次風汐紫要“逆天”的時候都會有的,通常時候,就代表着有人要大禍臨頭了!

“聖旨上說,他會沿京杭運河南下姑蘇,對吧?”挑眉,風汐紫居然笑了。

“是,陛下出帝都後走水路到姑蘇。”那是墨止岚為了審視這條南北運航才做出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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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人可知道這條運河現在是由誰掌控嗎?”

“下官不知。”

“江南江北,所有的運輸命脈都歸風家所有,京杭運河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

“所以,本小姐可不保證,陛下的那條龍船能安安穩穩順順利利地開到姑、蘇、城!”

晃珰——

風玥手裏的冰磁茶杯掉落在地,宣布陣亡。

小妹啊!

你……你這是在公然和皇室叫板,公然忤逆皇帝,公然的在……在造~反啊!

風汐紫話音一落,別說風玥了,除了低頭不語的旒羽,所有人全數傻了。

精銳的水眸慵懶一掃,紅唇輕彎,似笑非笑,“現在,你的陛下可以收回這道聖旨了嗎?”

☆、152.腹黑,皇帝陛下的陰謀【2】

賢古廳靜靜悄悄。

無論是風家四少,還是方如令,亦或者看熱鬧的聽荷,都因風汐紫的話而驚駭不已。

風汐紫是輕狂不羁,是驕傲傾世,但她知道分寸,也懂得拿捏尺度,即便與墨止岚鬥得再怎麽厲害,也從來沒有說過如此“逆天”“大不敬”的話來。

呆呆的六個人半天沒有反應,風汐紫就站在高位上,門窗有春風暗渡,吹起了她絲裙裙裾。

藕紫色的輕紗流轉,珠釵流蘇下,只見她玉顏如花,冷淩漠笑,目空一切。

“風大小姐,你可知道這句話足以讓風家上下滿門受難?”方如令蹙眉說道,語氣已經有些惱怒,不複從前的略略恭敬。

風汐紫挽紗迤逦,笑意依舊,不緊不慢的淡淡說道:“方大人又知不知道,和風家一起受難恐怕會是遠在帝都,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呢?”

方如令仰頭打量風汐紫一如兩年前的清麗嬌顏,沉沉問道:“風大小姐是在威脅下官嗎?”

“威脅?”

她笑,笑得輕蔑,笑得驕傲。

賢古廳外栽植的梨花被穿堂的風吹入,白雪似的花萼輕輕劃過那清睿的眼角眉梢,斂起微笑,她水眸一寒,無感無情:“我威脅的,是方大人奉若神明的那個人。他是一國之君,我是一家之主,若是在皇宮殿宇,我須要聽他的。可惜,這裏是滄浪山莊,風家的地盤上,由不得他發號施令!風家從來不歡迎他,無論他是什麽身份,我都不畏懼分毫,你把我的話帶上,他要殺要刮,風汐紫接着就是了,可若是他敢動風家一草一木,休怪我玉石俱焚……”

頓了頓,凝冰落雪的眸光裏堅韌孤高,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春日灼灼的陽光大好,賢古廳內卻陣陣冷風掃過,方如令的心都跟着抖。

風汐紫站在略高的位置,臉上神色清冷依舊,目光掃至方如令身上,菱唇一動,“方大人,你可以請回了。”

方如令只覺得自己手心都已經汗濕,此刻他的氣勢完全被風汐紫壓制,別說他區區一個中書丞,就算是宰相親自來此,恐怕也奈何不了這風家的家主……

況且,他又怎麽敢真的把風汐紫如何呢,畢竟她的身份特別,且風家是任何一個人都動不起的社稷根基。

如果不是陛下堅持,他真的不想接這套苦差事啊——猜到風汐紫會抗旨是一回事,實際上這種劍拔弩張的對峙又是另一回事了。

陛下啊陛下,您可真給臣擺了個大難題呀!

微微感嘆着,在沒有被風汐紫“請”出大門前,方如令連忙說道:“陛下還有一句話要帶給小姐,請聽下官說完再做決定不遲。”

咦?

風家四位少爺再一次眼神勾搭,不約而同看見四個字——千裏傳音。

一直低垂着頭的旒羽微微擡首,眼神複雜的看着風汐紫,心裏明明在翻江倒海,那雙碧色的潋滟瞳眸缺越來越深。

☆、153.腹黑,皇帝陛下的陰謀【3】

從風汐紫下了那樣的命令後,他就已經猜到了會有今天。

風汐紫越是不肯服輸,就越是中了墨止岚的激将計,樓蘭公主和親是假的,那只是逼風汐紫出來的一個手段。

當年墨南痕遇刺,間接死在了樓蘭皇帝玄翎的暗殺下,這筆血仇墨止岚焉能不報。

和親?

只是墨止岚羞辱樓蘭王室的小把戲,而目的,則是隐居江南的這股清風……

聰明如風汐紫又怎會不知,可風汐紫遇到墨止岚,便是傻、是癡、是忘不掉的愛恨情仇。

這次方如令親自到風家,恐怕,她的堅持,也要節節敗退了吧……

旒羽的猜想剛剛開始,風汐紫卻出乎意料的冷笑道:“我說過,請方大人立刻離開我滄浪山莊,到底是本小姐的表達有問題,還是方大人聽不懂我的話呢?滄浪山莊不歡迎任何皇室的人,包括方大人,你。”

方如令站在原地,聽着風汐紫如磗ǐ淅骶情的話,心裏在頻頻嘆氣,小聲問道:“小姐真的不聽??br/>

“需要我再重複一遍嗎?”風汐紫反問得很淡,很冷,擡手一揮,“旒羽,送方大人出府!”

風家四少見風汐紫這麽決絕,心裏都悄悄松了口氣,看來風汐紫是打定主意不再和墨止岚有任何牽扯了。

原本還怕方如令會說些什麽,讓風汐紫憶起墨止岚的情緣,現在看來,這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是,小姐!”旒羽精致的碧瞳盛滿了愉悅,手勢一擡,對上了方如令,“方大人,請吧。”

方如令的額上開始冒出細汗,風汐紫,比想象中的更難以令人招架。

只不過,在旒羽準備動用武力将他趕出去之前,方如令立刻從袖子中拿出一個黃緞錦囊,急急說道:“這只錦囊是陛下要臣交給小姐的,請小姐務必收下。”

“他的東西,我不稀罕。”風汐紫緩緩坐下,視線淡漠,看也不看那枚錦囊。

“小姐,下官告辭。”方如令也不強求,把錦囊放在風瑞身側的檀木小幾上,對風汐紫施了一禮,跟着旒羽走出賢古廳。

風玥望着消失在門外的旒羽和方如令,拍着椅子,大笑道:“小妹,你實在是太厲害了!早就該這麽做,讓墨止岚看看,我們風家從來都不是好欺負的!”

“沒錯,風家和皇室不再牽連,墨止岚休想踏入滄浪山莊一步!”風钰大加贊揚,順便對聽荷說道:“把這個錦囊丢進後院荷花池裏,他的東西,本少爺看了就不舒服!”

“是,四少爺。”聽荷拿起錦囊,轉身要出門丢掉時,錦囊上的某樣東西突然拉住了風汐紫的目光。

“慢着!”水眸微眯,仔仔細細看清楚那黃緞上面的圖樣時,風汐紫蹙了眉梢,“把它拿過來。”

風家四少都不解風汐紫怎麽會突然轉變,前一刻還眼不見為淨,後一秒卻立刻拆開了——只見風汐紫挑開錦囊,只往裏看了一眼,立刻臉色一變,“快,把方如令叫回來!”

☆、154.殿下,旒羽的身份【1】

“小妹,你——”

完全不解風汐紫為什麽會突然變卦,風钰倏然起身,擰緊了眉頭。

不止是他,就連最穩重的風瑞都滿臉不解,眼神緊緊盯着風汐紫手中的錦囊。

錦囊裏到底是什麽,竟然可以讓風汐紫改變主意——

滄浪山莊的園林景致清雅而華麗,江南春起,紅花綠水,相映生輝。

方如令跟在旒羽身後,慢慢往大門方向走,他的眼睛盯着旒羽別在身後的血色玉笛,原先那股疑惑,越來越明朗。

月如鈎,相思瘦,碧绮聲聲如幽頌。

不會錯的——那根通體血色的玉笛,就是當年樓蘭皇室的鎮國之寶,月如鈎!

倏然,方如令停下腳步。

如果旒羽手中拿的那根當真是月如鈎,那麽他一雙沉暗的碧眸,顯然,他就是……

像是感覺到身後人的停駐,旒羽轉過身,任由落英缤紛,零落肩胛,淡淡看着方如令,“方大人,請。”

方如令依舊一動不動,仔仔細細把旒羽的五官容貌再看了一遍,蹙着眉心,道:“你……你是……”

“方大人不是已經猜到了嗎,還需要再問什麽。”旒羽微微彎唇,潋滟澄澈的碧眸漾着一灣秋水,深不見底。

“那,陛下也知道了?”

“兩年前,他第一次看見我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

“兩、兩年前……”方如令倒吸了一口氣,想到墨止岚竟然知道旒羽的身份,還敢把他放在風汐紫身邊,當真的兵行險招,當真的棋走偏鋒!

“方大人很驚訝嗎?”旒羽擡手,白皙修長的指輕輕拂去肩膀上細白的梨花,一颦一笑,風姿絕世。

玄晴舞號稱天下第一美人,可若是與旒羽相比,竟然也有比之不上的錯覺。

兩年前他陪同風汐紫前往西南時,還是一個弱冠之齡的少年,已然有令人驚豔的風采。

短短兩年,曾經紅衣傾絕的少年脫胎換骨,那抹高貴疏離,再也隐藏不住。

看見他,便會在不經意間想到一個神物——鳳凰。

旒羽,便是如同鳳凰一般的少年。

只是他,又如何能輕賤自己的身份,以奴仆姿态潛在風汐紫身邊整整兩年……

“天澈皇帝,算無遺策。”旒羽輕輕的啓唇,聲音沒有起伏,只是淡漠,“他讓我留在風汐紫身邊兩年,為了制衡我,鎖住了我的自*,他的天下江山便可安穩。而風汐紫,得了我的保護,天下之間還有誰能傷她半分?”

“殿下與陛下……”

“我與他,不過是各取所需,只單單瞞着風汐紫一人。”旒羽背着手,眸光一沉,緩緩說道:“他要天下承平,我只要紫兒安然。”

這場無形之中的交易,各自賠付了原本所擁有的籌碼。

墨止岚,失去了風汐紫。

而他,放棄了樓蘭的半壁天下。

為了所謂江山,墨止岚可以犧牲風汐紫,他不是墨止岚,江山雖好,卻不敵紫兒一笑。

褪去繁華,他寧願為奴為仆,只要能留在風汐紫身邊,哪怕一生如此,他也甘願。

☆、155.殿下,旒羽的身份【2】

“陛下……果然還是陛下……”

苦笑着,方如令搖搖頭,終于明白為什麽風汐紫對陛下再也不願相見的決心。

陛下确實愛着風汐紫,可陛下的愛,遠遠沒有江山社稷重。

在風汐紫與帝王權利之間,陛下選擇了後者——兩年前風汐紫離開皇室,就是看清楚了這一點,才會心灰意冷,避居江南。

兩年過去了,天澈果然盛世初顯。

當江山穩固,百姓安然後,陛下是後悔了當初的選擇,還是愧對風汐紫的深情呢?

“方大人,你這次來江南傳旨,不是因為他後悔了,就是他要為當初的事情補償。”轉身,旒羽猜中了方如令的心事,徐徐的說道:“可他,未免小看了紫兒,以為派你傳話,紫兒就會動搖嗎?”

“殿下認為不會嗎?”方如令反問。

“方大人不是第一天認識紫兒,她不肯輕易相信人,一旦信了,就會交付全部,可萬一背叛,紫兒永遠也不會再信他。”

“殿下,恐怕這一次,你錯了——”方如令自信滿滿的笑道,腦中閃過離開帝都那一晚,紫宸殿中墨止岚的話。

天澈皇帝,算無遺策。

【……柳兒……】

“陛下派臣去頒旨,臣只怕風大小姐她還會抗旨。”

“那愛卿就帶一句話給她。”

“什麽話?”

“她要天下無雙,朕便給她天下無雙,怕只怕,她不敢要,不敢接。”

“……這樣說,風大小姐就會接旨嗎?”

“依她的性子,只怕你連說這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那陛下還要臣——”

“先禮後兵,徐徐漸進才是上策。如果你能說出這句話,證明她心裏還有朕,一切自然順理成章,如果她不許你多說一個字,那她便是怨極了朕,恨極了朕,再多的柔情蜜語也打動不了她了。”

修長的指撚起一個黃緞錦囊,墨止岚溫如清水的眸中有銳利的鋒芒一閃而過,“以情打動不了紫兒,朕唯有以利誘之,這……恰好是朕喜歡做的事情。”

【……柳兒……】

風汐紫攥緊了那個錦囊,心裏恨不得把墨止岚千刀萬剮!

他敢威脅她!

他竟然敢用這種方式威脅她!

該死!

他該死!

纖指下的黃緞不是別的,正是墨纖羽十四歲冊封郡主時,所穿的皇族禮服!

當年墨纖羽受封郡主,是她親自選的花紋、找的繡娘,仿照鸾鳳圖樣趕制出這件禮服。

只一眼,她就認出了這錦囊是當初那件禮服上的料子。

而錦囊裏面,只有一根翎羽,烏墨輕飄的翎羽。

墨纖羽。

他竟然是用墨纖羽來威脅她!

難怪,他會突然下旨,讓墨纖羽和親塑月,原來,竟是為了用這種方式逼她就範!

倘若不許他來,墨纖羽必然要遠嫁塑月,且不說纖羽和她之間多年情分,她也不能看見四哥與心愛之人因為自己的一個決策而勞燕分飛。

當年四哥和纖羽沒有在一起,就是因為她。

難道兩年後,她還要徹底斬斷這場本該幸福的姻緣嗎?

墨止岚……墨止岚……

你***好手段,你***好心計!

☆、156.對峙,熟悉的陌生人【1】

壓下自己即将迸發的怒氣,風汐紫手指深陷錦囊,鳳眸灼灼,看着微笑的方如令。

第一次,有一種只要看見他,就恨不得掐死他的沖動!

“方大人,這就是他要你帶給我的話嗎?”風汐紫咬牙切齒,只恨不得立刻把方如令連同手中的錦囊一起撕了算。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墨止岚手下的人和墨止岚都是一樣的可惡!

尤其是這個方如令,簡直忠犬侍惡主的代表,愚忠!

“陛下只是命臣前來頒旨,風大小姐接旨也好,不接旨也罷,臣也只能原命回複罷了。”方如令微微一笑,那原本還算是清秀的容顏徹底染上了得意。

風汐紫氣得臉色緋然,一想到墨止岚竟然敢用這種方式威脅他,不由怒火中燒。

墨纖羽,四哥……

一旦她決策失誤,纖羽和四哥必然沒有好結果。

“風大小姐,現在,您可以答複下官了嗎?”

“……”風汐紫閉上了眼,半天沒有說話。

哪怕心裏面已經把墨止岚千刀萬剮,她舊維持着笑意,咬緊了牙關,水眸中怒火滔天,“陛下的旨意……風家,接了!”

——【柳兒】——

巨大的龍船在水上輕輕晃動,窗外柳絮微揚。

月影朦胧的紗櫥上,映襯着點點波光漣漪,輕薄的水霧染濕了溫潤的黑眸。

墨止岚側卧在軟榻上,凝視着窗外微微綻開的朵朵春蕊。

江南……

這裏是生她養她的地方,一別兩載,終于再次踏上這片美麗的土地。

紫兒……

我來了,你是否一如當年那般,在繁華深處靜靜守候我的歸來。

還是說,你恨我,甚至不願意再見我一面。

————

突然,□□的一聲巨響,将他從旖旎的沉思中喚出。

墨止岚眉梢輕揚,勻出一抹微笑:“紫兒,我來了……”

春季的江南,花紅柳綠,天邊微露出一絲絢爛的陽光。走出船艙,一座湖中小島赫然映入眼簾,石頭鋪做的道路,一階一階彎彎延延直通彼岸。

“陛下,這邊請!”侍從躬身說道。領着墨止岚朝着右邊的甲板上走去。

浮橋的另一端,幾個俊朗高大的男人站在甲板上。一眼望去,或優雅、或英挺、或穩重、或俊美……

不是旁人,卻正是聞名天下的風家四少。

“草民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風家四少爺,語氣恭敬,但眉宇間卻是掩飾不住的冷淡。

掀起衣擺正要下跪,墨止岚靜站在碼頭上,映着江水淡然一笑:“諸位請起,朕此番來到江南,有勞風家相伴……”

黑眸溫潤如玉,輕輕掃過擺滿儀駕的碼頭。

墨止岚轉身,“有勞諸位費心!不知……”

話語未了,卻又好像想到了什麽,沒有說出下面的話,轉過身去,微微嘆了一口氣。

果然,她還是沒有來。

這麽驕傲,這麽孤高的紫兒,又怎麽會委曲求全、強顏歡笑的站在這裏等着自己。

也罷!山不就我我就山。

終究她還是要看他一眼,哪怕一眼也已足夠。

☆、157.對峙,熟悉的陌生人【2】

藕園的蓮花池畔,風汐紫坐在涼亭裏,手裏掐着一本賬目,細細看着。

偶有微風,吹起她裙裾輕揚,眉眼清麗,目光澄澈。

“小姐,喝茶。”聽荷換了溫熱的茶杯,悄悄打量自家小姐安然若素的模樣,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

雖然明知道墨止岚這三個字在小姐面前是大忌,可還是小心翼翼的問道:“今日是陛下駕臨滄浪山莊的日子,小姐……真的不去接駕嗎?”

風汐紫放下賬目,纖纖素手端起茶杯,姿态悠閑的輕嘗了一口。

荷葉被微風吹彎了腰,層層疊疊,碧波翻浪,映在風汐紫眼底,早已經是一片清揚。

“我只是答應讓他暫住滄浪山莊,并沒有同意見他。”

“可陛下這次來的目的就是——”

“他的目的是什麽,與我無關。”放下冰瓷茶杯,風汐紫清眸中淡淡一嘲,“他若是喜歡,住上一年半載,十年八年都可以,誰叫這是墨家的天下,墨家的江山。他是皇帝,我惹不起,惹不起,可我躲得起,如果他還有一點心的話,就不要強迫我做違背意願的事情,否則——”

每個人都有底線,墨止岚算計她可以,命令她也可以,這些都是在她底線的邊緣。

她能放任他在她的生命中機關算盡,但她絕不許他再次令她傷心欲絕。

傻,一次就夠了。

“小姐,如果陛下真的命令您去見他該怎麽辦啊?”聽荷可沒有忘記,曾經被小姐稱為狐貍精的陛下,最擅長的就是算計人,威脅人。

就像這一次,小姐明明是不許陛下進入滄浪山莊,可陛下卻用郡主和四少爺的婚事來威脅,迫使小姐不能不答應。

依照陛下霸道的手段,近水樓臺先得月,恐怕這一次,他更加不會放過小姐了。

“放心,他不會這麽做的。”風汐紫放下茶杯,眸光閃爍,瑩粉的菱唇輕輕抿成一線。

遠處荷葉起伏,有一線蓮花花萼,雅致風流,如同記憶中,那個令她愛恨交織的男人。

他不會。

她知道他,知道他,比知道自己還多。

只不過,他的手段層出不窮,誰也清楚那雙溫潤優雅的鳳眸下,究竟在算計着什麽。

【……柳兒……】

滄浪山莊賢古廳中,高位坐着一身玉色錦服的墨止岚,下首是風家四少,左側站着方如令,右側則是天清宮四大暗衛的素淡、月明、冷鋒、詩爵。

皇帝南巡,禦駕親臨到百姓家,這本來是一種無上光榮。

只不過……此時此刻,賢古廳裏的氣氛有些詭異。

身為主人的風家四少不言不語,一個個垂着眼眸,姿态好像很恭敬,事實上則是不想和墨止岚多說一句話。

而墨止岚,修長的手指握着一柄翠玉折扇,似笑非笑,深邃溫和的眸光在四人身上依次轉過。

持續了許久的安靜,在淡淡的低笑中消失。

墨止岚狹長的黑眸盈然淺笑,輕聲說道:“滄浪山莊,名聞天下,怎麽今天風家的主人,好像少了一個呢。”

☆、158.反擊,風汐紫的算計【1】

風家的大少爺風瑞站起身,對墨止岚躬身一輯,沉穩說道:“小妹抱病在身,唯恐輕慢聖顏,請陛下恕罪。”

“抱病?”玩味的掀起了唇角,墨止岚深邃的目光一斂,道:“那可真巧,原本,朕就是來看紫兒的,既然她病了,朕更要親自去看看了。”

“小妹待字閨中,不便見客。”風瑞說謊時連眼睛都不眨,不吭不卑,截下了墨止岚的要求。

“風瑞,紫兒可是朕的皇後,你怎麽說她待字閨中呢?”薄唇似笑非笑,眸光卻冷了半截。

風钰可沒有風瑞那麽好的修養,墨止岚不說就罷了,他竟然敢舊事重提,硬生生把他強壓下的火氣挑了上來。

“陛下,我家小妹商賈出身,與陛下的皇後原本就沒有半分關系,請陛下不要高擡了小妹,也輕賤了自己!”

斜睨着已經站起身來,出言不遜的風钰,墨止岚并沒有龍顏大怒,反而無聲淺笑,“風钰,你知不知道朕為什麽會出現在滄浪山莊?”

風钰俊顏一冷,回看一身優雅風姿的墨止岚。

他當然知道風汐紫為什麽會退步——那是墨止岚卑鄙的計謀,以纖羽威脅他,逼小妹就範。

墨纖羽本是他的親侄女,只為了紫兒,他竟然無情無義,要自己的血脈至親遠嫁塑月……這種伎倆,也只有墨止岚能使得出。

“看來你已經知道了。”墨止岚手中的玉扇輕點額際,唇畔的笑意更加深沉了半分,“朕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風家三番四次的抗旨,朕都是看在紫兒的份上不與追求。而紫兒,也不也一樣是因為纖羽才答應讓朕住進滄浪山莊的嗎?這兩者之間,并沒有什麽不同,所以風钰,你不必用這種眼神看着朕,紫兒清楚朕的弱點在哪裏,同樣的,朕也知道紫兒的軟肋是哪一處。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是紫兒的聰明之處,同時,也是朕的處事态度。”

風迦眼看兩個兄弟都在墨止岚身前吃了虧,微微蹙眉,也跟着一起站了起來,“既然陛下這麽了解小妹,那陛下也一定很清楚,小妹是絕對不會見你的。”

“你這麽确定?”墨止岚笑得無害優雅,雙眸中落入了點點精光。

“我們的妹妹,我們自然确定。”一直沒有說話的風玥緩緩起身,堅定不移的說道。

眼看風家四少徹底沒有了恭敬,方如令眉心一皺,這四個人與陛下,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內容聽着好像沒有什麽出格,實則每句話都藏着刺,彼此笑裏藏刀,這賢古廳的氣氛已經開始了暗潮洶湧。

“四位都覺得朕不該來?”墨止岚淡淡看着廳裏面俊逸出衆各有千秋的四個男子,以不變應萬變。

四個人中,屬風钰對墨止岚的怨恨最深,當年,他親眼看着風汐紫受苦,又是親手葬送了那來不及出世的侄兒,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墨止岚沒有像他承諾的那樣保護風汐紫。

“陛下自己應該比我清楚。”

☆、159.反擊,風汐紫的算計【2】

“呵,說的也是,朕比任何人都清楚。”墨止岚手中的玉扇輕輕敲擊着掌心,依舊氣定神閑,把風家四少的明槍暗箭照單全收,笑意涓涓溫雅,一身高貴絕倫的帝王之氣。

“既然陛下明白這一點,就請擇日離開風家。”風钰的語氣冷硬,巴不得他馬上就滾蛋,滾得越遠越好。

“離開?”墨止岚挑眉,深幽的黑眸氤氲着一縷淺笑,笑容卻未達眼底。

他費盡心機才大張旗鼓的進了滄浪山莊,豈能因為區區幾句逐客令就輕易離開。

慢慢的,他站起身,用最輕最輕的聲音說道:“傳旨,朕今晚,下榻百花洲。”

“陛下,百花洲已經被封了。”風玥不緊不慢的回應。

“封了嗎……”喃聲自語,墨止岚從容走下高位,輕輕撂下一句話,“那朕,就親自去為百花洲解封。”

【……柳兒……】

“小姐!小姐!”

聽荷跌跌撞撞的跑進藕園,扶着門,氣喘籲籲道:“陛下去了百花洲,他說……他說要親自把百花洲解封啊——”

握筆的纖指微微一頓,風汐紫莞爾一笑,輕輕說道:“解封啊,那就解封吧。”

“小姐……”聽荷看着自家小姐在笑,以為自己眼花了。

那百花洲是小姐親自吩咐封上,還說沒有她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進入。

陛下現在等于是向小姐挑釁,怎麽她不生氣,反而一副很是開心的模樣呢?

“他可是皇帝,他要怎樣,就怎樣吧。”手中的竹筆輕輕點在唇畔的淺淺的梨渦上,清澄的眸子裏,藏着幾分笑意,幾分狡詐,還有幾分的興致盎然。

聽荷認得這個眼神!

每當小姐要算計什麽伎倆,耍什麽花招時,那雙美麗的眼裏,總是會洩漏這樣的神态。

難道這一次,小姐又——

“聽荷,我保證,墨止岚的‘聖明’,馬上就會傳位天下皆知的‘笑話’。”她斂眉淺笑,紅嫩的唇兒帶着詭詐。

與此同時,偌大的依仗前往滄浪山莊百花洲,風家四少極不願意墨止岚入住百花洲,那裏是紫兒的傷心地,任誰都不曾去試着開啓,而墨止岚,依仗身份,強入滄浪山莊,揭封百花洲。

一舉一動,都是在告訴紫兒他的霸道的決心和手段。

大批的護衛官員跟着墨止岚一起到了百花洲,墨止岚背手傲立,看着被貼着封條的百花洲大門,視線落在那朱紅色的“封”上。

這個字他認得,那是紫兒的手筆。

看來,百花洲是她親自下令封閉,她是封閉了這處宅院,還是封閉了她自己心……

“陛下,臣去啓封。”方如令恭聲說道。

“不,朕親自去。”墨止岚握着翠玉扇,慢慢走向百花洲的大門。

而身後的衆多官員和依仗護衛早已經被風家富可敵國的財富所驚嘆折服,這滄浪山莊處處透着雍容,又裝點素雅,融合了江南園林風格的同時偏偏又隐藏不住的華貴。

而眼前被封閉的百花洲,随着隔着烏瓦白牆,缺可以清楚看見裏面延伸出來,蓋壓雲城的梨花樹,已經老遠都能聞到的輕妙花香。

☆、160.反擊,風汐紫的算計【3】

墨止岚長指輕輕撫着那朱紅大字,像是愛~撫寫下它的那個人一樣,半晌,他才慢慢挑下封紙,白皙如玉的手掌向裏面輕輕一推。

一陣花香撲鼻而來,百花洲內精致絕美的樓閣映入眼底,而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

在大門口,淩空墜下一根絲線,上面懸挂着一只……鼈。

“…………”

成百上千的官員侍從全數傻了眼,偌大的随從隊伍陷入了長長的沉默,靜得連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聽得見。

俊顏上的淺笑,略微有些僵硬,墨止岚抿着薄唇,細長的鳳眸盯着那只被挂在宅門中央的鼈,很緩慢、很緩慢的眯起。

風家四少則是齊齊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

百花洲自從被封起,再無人進入,這只……鼈,是怎麽時候挂在這上的?!

風汐紫,怎麽就那麽肯定墨止岚會選擇進百花洲,又是怎麽猜到會由他親手解封——最最關鍵的是,她這一招實在是太狠了。

原本百花洲就是被封起,裏面有什麽也是一開始就有的,墨止岚強行解封百花洲,結果……卻是被狠狠羞辱了一番。

若是怪,也怪不得風家,誰要你自己來找罪受。

若是不怪,天哪,這麽多人都看見了堂堂皇帝陛下竟然……咳咳,這傳了出去,一定會成為天下的笑柄!

風家四少一邊在心裏爽得要命,一邊還得強忍着自己不能笑出聲。

而身後那些官員随從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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