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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寒。

“旒羽，去開船！”

“是，小姐。”旒羽越過素淡，直奔船艙。

這艘船是風家為朝廷打造的，結構已經了熟于心，在船上護衛都看清楚風汐紫上船而沒有阻礙時，旒羽開動了龍船。

“這……這，娘娘，這是怎麽回事？”素淡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只看見姑蘇城離自己原來越遠了。

“素淡，你輕功怎麽樣？”風汐紫答非所問，斜睨着一身勁裝的俏麗女子。

素淡被風汐紫看得後背一緊，“尚，尚可。”

滿意點點頭，風汐紫拿出一封信交給她，“你從這裏跳下去，回姑蘇城把信交給我大哥風瑞。”

“這裏跳下去？！”素淡瞪大眼，目測自己和對岸的距離，感覺好像要她跳河自殺。

風汐紫仰起頭，不懷好意的冷笑，“這封信是通知風家商行停止向樓蘭運糧的命令，如果到不了我大哥手上，會發生什麽事情，你也很清楚吧？”

清楚，當然清楚了。

風汐紫一怒之下動用風家勢力，讓朝廷陷入了水生火熱之中。

陛下縱容她的所作所為，可百姓就慘了，方大人為了這件事都快急白了頭白。

手上這封信可是救命稻草啊——但，她若下船去，風汐紫又要把船開到哪裏去？

“素淡，你再跳，可就晚了。”風汐紫涼涼的語氣完全沒有要人家跳河的罪惡感。

“這……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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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淡看看風汐紫，再看看手上的信，最後看看船距河岸的距離，一咬牙，她認了。

“娘娘保重，屬下告辭！”

風汐紫站在船尾，瞧着素淡施展絕頂輕功往岸上掠去，冷冷一哼。

“小姐，我們這樣做……陛下不會生氣嗎？”

聽荷站在風汐紫身後，清秀的小臉滿是擔憂，心裏更加忐忑不安。

小姐一聲令下，攪得陛下不得安寧，然後又劫了陛下的龍船，潛逃出江南，把因為糧價波動造成的一系列爛尾都留給陛下處理了。

這種行為，呃——好像很過份哦！

“生氣？”風汐紫想起墨止岚那一臉江山為重的死德性，咬牙切齒道：“那家夥只怕是要氣死了！他那麽在乎盛世太平，我就偏不讓他如願，他敢用這種方式對我，我不給他教訓，難道還要對他說聲多謝陛下寵幸嗎！我沒剁了他就算對得起他了！”

“可是小姐，你讓風家賤賣了餘糧，這筆虧損……”聽荷不知道風汐紫這樣做要搭進去多少銀子，反正是很多很多。

☆、180.悲恸，為她而傷【2】

風汐紫眸光環過這艘美輪美奂的龍船，咬牙冷笑道：“三百七十七萬兩，這筆銀子，就用這艘龍船來還。”

“啊——”聽荷傻了，這可是龍船啊，是陛下的，小姐怎麽打起這艘船的注意了。

“等我到帝都，就把這艘船裏所有值錢的東西全賣了，如果不夠，就劈了這艘船！”

“劈、劈了？！”聽荷覺得自己心跳都快停止了。

“劈下來的木料，給我當柴火賣了！”風汐紫鞋尖一轉，掉頭往船艙裏走。

……

難怪，小姐會搶了陛下的龍船回帝都。

原來，是打了這個主意。

嗚嗚，可憐的龍船……

【我是哭泣的無辜龍船】

龍船在南北運河上行駛了一天，已經離開江南，進入北方。

天際飄忽着細雨，沉暗的烏雲壓着月色。

聽荷手裏拿着文鳥傳來的紙條輕輕走進船艙。

“小姐，大少爺傳信，陛下已經命方如令方大人前往西南平定這次糧荒的小□□了。”

“嗯，然後呢？”風汐紫連頭也不擡，繼續審視着賬目。

墨止岚的手段她很清楚，平定慌亂也只是分分鐘的事情……前提風家罷手。

“二少爺傳信，說方大人在臨走前聯合了許多官員，聯名要陛下懲治小姐和風家呢。”

“他怎麽說？”淡淡的掀起長睫，風汐紫問道。

“陛下沒說什麽，然後，方大人就去了西南——”

風汐紫漫不經心的眸色徒然一動，他把方如令遠派西南，是因為……因為方如令要懲治她的關系嗎？

不是，一定不是。

他從來都是以江山為重的帝王，怎麽可能為了她做這種事情。

方如令是個忠臣，也是個能臣，他不會為了她而處罰一個忠臣的。

“三少爺說……啊，三少爺說，要小姐小心呢！”聽荷看着紙條的內容，驚呼了一聲，“三少爺說，風家的人在江南看見了樓蘭公主。”

“玄晴舞還在天澈？”風汐紫挑了挑眉，她記得墨止岚金殿拒婚，已經徹底和玄晴舞掰掰才對。

“是啊，三少爺是這麽說的，他還說……還說陛下——啊！”話還沒說完，外頭突然傳來了一聲巨響，整艘龍船開始劇烈的晃動起來。

風汐紫反應快，一手抓着案幾，拉住了差點摔倒的聽荷。

“發生什麽事！”她大聲問道，心裏隐隐約約有了不詳的預感。

這是墨止岚的龍船，行駛運河，任何船只都要避道，絕不可能輕易受到撞擊。

果然，外面沒有人答複她，反而傳來的喧鬧的叫喊聲，還有刀劍碰撞的聲音，以及厮殺聲。

整艘船開始劇烈晃動，似乎有大批人馬闖上龍舟。

“聽荷，你留在這裏。”風汐紫抓過紙筆，在上面迅速寫下幾個字，塞進聽荷手裏，“放飛文鳥，火速通知大哥！”

“啊，小姐，小姐！外面很危險，你不要冒險啊！”聽荷直跺腳，轉身把信箋塞進文鳥腳上，放飛後便追着風汐紫出來。

雨越下越大，甲板上全都是人。

☆、181.悲恸，為她而傷【3】

一群黑衣人駕駛着數艘快船，動作利落攀上龍舟，和留守龍舟上的護衛打了起來。

旒羽一身紅衣，在無數黑衣人中最顯突兀，清隽的身子在戰局中掠過，手中的血色玉笛毫不留情，雨夜中，他側顏驚世，碧瞳流螢。

風汐紫站在樓船門口，一動不動看着甲板上的纏鬥。

她不會武功，卻不能在這種情況下放任旒羽一個人面對無數勁敵，她放心不下旒羽，況且，萬一旒羽出了事情，她不管在船內還是船外，都免不了一死。

旒羽武功确實很高，能以一敵百，卻不能以一敵千——不遠處，又有數艘快船駛來，上面清一色的都是黑衣裝扮，殺氣凜然。

不管是誰要殺她，今晚，都是下了狠手，不計一切代價要她的命。

風汐紫心裏明白，旒羽體力有限，再撐也撐不了幾刻鐘。

“小姐，怎麽辦！”聽荷看見甲板上被血染紅，吓得俏臉慘白。

旒羽精致絕代的白皙俊容上滿布汗水，握着玉笛的手指攥的青筋暴起，他在咬牙堅持，雖然，他很清楚，體力和內力已經到了一定極限。

周圍的皇家護衛越來越少，旒羽面對的壓力也随之增大，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雖然這些殺手将他團團圍住，卻沒有下狠手誅殺他，而是拼命消耗他的體力。

“殺風汐紫！”不知道是誰高喊了一聲，數百名黑衣人不約而同把目光對準了玉立在船尾的紫衣女子。

風汐紫站在船尾，凝眸看準藍汪汪的刀刃越逼越近。

“小姐！”旒羽大喝一聲，騰身而起，往風汐紫身邊飛身而來。

黑衣殺手卻不給旒羽機會，步步緊逼，眼睛染了嗜血的殺意，舉刀便向風汐紫砍來。

“不要——”旒羽眼睜睜看着銀刃高舉，對準風汐紫的脖頸砍去。

風汐紫無處可躲，心裏發冷，水眸全無生氣，看着那把刀當頭揮砍下來——

寒光凜凜的倒刃近到已經斬斷了她頸下的發絲，眼前黑蒙蒙的一片，只記得那雙溫潤俊雅的細長鳳眸，和那人，清華如玉的淺笑……

止岚，永別了——

锵！

千鈞一發，青玉扇柄從旁冒出，及時擋住了那一刀，趨勢未減，生生折斷了刀刃，打在黑衣人身上，傳來筋骨碎裂的聲音。

墨止岚！

風汐紫轉頭，對上的正是剛剛一剎那憶起來的眸子。

墨止岚振臂攬過風汐紫，腳下一轉，已經躍過甲板上厮殺不斷的戰場，輕輕落在船頭。

“止岚……”風汐紫呆呆看着墨止岚，不知道怎麽來形容自己心裏的感覺。

好像有什麽東西，要沖出壩壘，淹沒她一樣。

“紫兒，站在這，不要亂動。”墨止岚深深看着她失去血色的嬌容，轉身沖進黑人衣中。

在黑衣人的快船上，似乎站着一個身穿玄色衣服，帶着銀面罩的男人，他在看清墨止岚後，毫不猶豫，提起寶劍飛身沖上龍船。

墨止岚站在一群黑衣人中，素白的紗衣令人一眼就能看清，那一頭的墨發如緞，随風而起，定定看着對面玄衣高大的男子。

☆、182.悲恸，為她而傷【4】

玄衣男子雖然帶着面具，那一身沉穩狠戾的氣度卻怎麽都掩飾不住，顯然，他是這群殺手的首領。

兩人只對視了一瞬間，不約而同的有了動作——兩人的招式飛快，使得也是搏命的武功，四周只能聽見玉扇和寶劍纏鬥的铿锵之聲，風汐紫的眼睛甚至連他們身影都捕捉不到。

“小妹，你沒事吧？”風钰從墨止岚的快船上跳過來，見她小臉慘白，瞪着拼殺不休的兩人。

“我沒事——”風汐紫攥緊了手指，看着在甲板上交手的兩個男人，擔憂像是一塊巨石，狠狠壓在她心口上，讓她呼吸都變得艱難困苦。

直到這生死交關的時刻，她才允許自己承認，她擔心墨止岚。

連死都不怕的她，卻怕墨止岚會受傷。

她知道墨止岚武功極高，但那個玄衣男人也不差，而且，那個男人的身形，她看着好眼熟——

雨水不住的落下，沖散了船上的血腥味，風汐紫全部注意力都在墨止岚身上。

墨止岚身邊的四大暗衛圍着旒羽，将黑衣人清除大半。

就在風钰松了一口氣時，冷不防，一聲巨響傳進耳朵裏。

巨大的火光照亮這個沒有月亮的夜晚——那是黑衣人丢下整桶火藥，企圖炸毀巨大的龍舟。

在半空中交手的兩個男人倏然分開。

墨止岚白衣翩遷，如霜如雪，但手中碧玉扇上卻染了血絲。

玄衣男人受傷不輕，但見他落在混戰的甲板上，突然出手擒住體力不支的旒羽，施展輕功，飛身回到快船上。

風汐紫眼看着旒羽被抓走，顧不得現在的情況，往船舷上跑去，“別走，放下旒羽！”

“找死！”銀面萻ǐ淅湟恍Γ丢下旒羽的同時，再次躍出船，手中銀劍橫掃，對着風汐紫而來?br/>

風钰沒有想到風汐紫為了旒羽竟然這麽沖動，想出手救她，卻無能為力。

四大暗衛同時罷手，跟着風钰齊齊要救風汐紫。

銀面人手中的銀劍揮來，風汐紫絕望閉上了雙眼，準備承受今晚躲不掉的命運——

耳畔的風聲突然停止，她腰間被巨大的力量扯了過去，整個人被抱入清雅檀香的懷抱裏。

墨止岚抱住她，沒讓她受到半點傷害，手中玉扇“唰”的一聲展開，逼退了銀面男的殺招。

璇身落回龍舟的一瞬間，他腳步淩亂，足足後退十幾步，只差一點便要跌到，卻緊緊護着懷中的嬌小身體。

“旒羽！他們要帶走旒羽！旒羽——”風汐紫剛落地，就連忙推開他，不顧一切的要去救旒羽。

“紫兒——”墨止岚伸手要去阻止，卻俊眉一蹙，頹然半跪在地。

風汐紫沒有看身後的墨止岚，她急躁地看着不遠處的快船，恨不得立刻救回旒羽。

而身後，突然傳來驚叫，“陛下！”

風汐紫轉過頭，卻看見火光掩映間，他溫潤的俊顏異常蒼白。

“你怎麽了？！”風汐紫連忙蹲下，仔仔細細看着他胸口腰間，生怕他會受傷。

墨止岚看着她，見她臉上的擔憂，唇角綻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183.江水似火，灼灼而燒【1】

“紫兒，你在擔心我嗎？”

他唇畔的笑，讓她立刻想起幾天前的那個晚上，他是怎麽欺淩自己。

這男人無恥至極，是萬萬不能被相信的！

“誰要擔心你，我巴不得你馬上去死！”她怒吼，轉身掉頭就走，心裏好氣自己。

旒羽為她做了這麽多，到頭來卻落入敵人手上。

墨止岚用盡手段傷害她，她卻控制不住的為他挂心。

剛一轉頭，身後就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響動。

“陛下！”

“陛下——”

風汐紫聞聲，倏然轉身，就看見墨止岚昏迷倒地。

他的背上，被銀劍劃開一道極深極長的傷口，大量的鮮血不斷湧出，染紅了他的白衣——

他受傷了！

風汐紫沖到墨止岚身邊，發現他已經沒有了意識，氣若游絲，雙眸緊閉。

他脊背上是猙獰的劍傷，從肩膀，斜劃到腰間，鮮紅的血液從傷口湧出，染濕了他的紗衣。

“止岚！”

風汐紫迅速按住他的傷口，試圖阻止血流，然而，那深可見骨的傷口血流如注，不斷從她手指間湧出，甚至染得她衣衫也滿是血腥。

“止岚……止岚……”風汐紫全身僵直，臉白得像雪一樣，雨水不斷打在她臉上，鹹鹹濕濕的，是混合在暴雨中的眼淚。

這道傷，是那個玄衣人對她砍來，卻被他接下。

是他沖過來，護着她，以身體擋下了那致命的一劍——

遠在船尾的風钰連忙跑過來，在墨止岚身邊蹲下，低聲喊道：“小妹，你走開，我要先替他止血！”

這一聲，喚回了風汐紫的理智。

她深深吸了口氣，扶起墨止岚，将他的頭放在自己腿上。

沉重的男人身體壓疼了她的雙腿，令風汐紫全身輕顫的是墨止岚的傷勢，後背上的劍傷斜橫剖開他的衣料，随着血液的流失，他的身體越來越冷，俊雅如玉的容顏青白一片，毫無生機。

風钰出手點住他身上各大穴位，從懷裏拿出布包，推開後抽出銀針，下手利落的插在他全身止血的大穴上。

風钰號稱江南神醫，卻在面對墨止岚的劍傷時，心裏也沒有底。

這一劍，着着實實的傷了墨止岚，而且，傷得極重。他以銀針封住墨止岚的穴位，竟然也止不住血，在絲紗錦緞之間的傷口還在不停流血。

“四哥，他怎麽樣了？”風汐紫眼睜睜看着墨止岚背後的傷口在向外滲血，他的血越流越多，是要讓他把血流光了才罷休嗎！

風钰皺眉，抓着墨止岚的手腕，指下是他若有似無的脈搏，“他背後劍傷傷了血脈，我的銀針也只能暫時封住他身上各大穴道，可是……”

可是這麽重的劍傷，這麽深的傷口，早已經切斷了他脊背上牽連的經脈。

放下手腕，風钰猶豫了片刻，還是不情願的從懷裏拿出一個細小的玉瓶交給風汐紫。

這裏裝的，是他這兩年窮盡風家能搜羅到所有的奇珍異品，煉制出來的救命奇藥，為的就是怕兩年前風汐紫那件事會重演。

☆、184.江水似火，灼灼而燒【2】

這藥十分珍貴，兩年的時間也只煉出了這麽一小瓶，三兩顆而已，若不是因為墨止岚為救風汐紫才受傷，他根本不會拿出來救命。

風汐紫拔開瓶塞，倒出一顆通體雪白的藥丸，再費力撬開墨止岚的牙關。

風钰見狀，連忙說道：“小妹，這樣不行，他咽不下去的。”

護衛周圍的素淡立刻說道：“屬下去拿水！”

剛準備轉身回船艙時，卻被風汐紫的舉動呆住了。

風汐紫一言不發的把藥含在嘴裏，毫不猶豫低下頭，菱唇貼上墨止岚失去血色的薄唇，将咬碎的藥全數喂進他口中，又迫使他咽下去。

原本已經兵敗如山倒的黑衣人站在快船上，看見墨止岚重傷後，立刻決定反攻。

四大暗衛以及風钰帶來的護衛守在龍船，蓄勢待發，只要他們敢動，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保住墨止岚與風汐紫。

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天際的暴雨越下越大，運河上靜靜悄悄，空氣裏卻彌漫着濃重的血腥味。

風汐紫用身體為墨止岚擋雨，确定藥丸進了墨止岚的咽喉，她才擡起頭，眸色幽暗攝人。

“四哥。”

“小妹？”

“不管發生什麽事，你一定要救活墨止岚。”

“……小妹，你想做什麽？”風钰因為風汐紫冷沉的話而瞪大眼睛，這話怎麽聽着都像是在囑咐遺言。

“素淡、月明、冷鋒、詩爵！”沒有回答風钰的問題，風汐紫點召四大暗衛。

“屬下在！”

“聽好，我要你們用命保護墨止岚，不、死、不、休！”

四大暗衛互相看了一眼，默契點頭，“屬下遵命。”

風汐紫低頭，看着墨止岚蒼白的俊顏，手指輕輕撫過他如墨繪制的眼角眉梢，将他的容顏深深刻在腦海中。

“止岚，你一定要活下去，不為我，也要為這大好江山，活下去……”垂落了面容，她在墨止岚的耳畔用最輕最輕的聲音，緩緩說道。

說完，她擡起墨止岚的頭，小心翼翼放在甲板上，慢慢地站起身。

清冷眸光，依次掃過護衛在側的四大暗衛，以及滿目擔憂的風钰。

“小妹——”

風钰見她已經轉身要往船頭走，立刻伸出手臂攔住她。

船頭面對的就是那艘快船，以及快船上無數刺客，無論她要做什麽，都危險至極。

風汐紫停下腳步，看向橫在面前的臂彎，擡眸，定定看着風钰，水色的眸光凝聚了寒絡，比任何一次都堅定，都沉穩。

“四哥，記住，一定要救活墨止岚。”

“小妹……”

“四哥，一輩子，我只求你兩件事，孩子死了，我痛徹心扉，心如死灰，但墨止岚死了，我會連心跳也跟着他一起停止。”

船上的火光映進了風汐紫的瞳眸裏，冰與火，對與錯，生與死，這一刻，似乎都已經不重要了。

她清麗的臉頰上有幾道血痕，衣裙的淡紫因染血而濃重起來。

怔怔地，風钰放下的手臂，死死看着風汐紫，“小妹，為了他，你連命都不要了。”

☆、185.江水似火，灼灼而燒【3】

“他值得。”視線落在墨止岚的臉上，風汐紫放下一切，輕柔地笑，“他可以為了江山背棄我，但他為了我，也可以背棄他的命。一生一世，有一個男人肯為我而死，已經心滿意足，了無遺憾。更何況，這個男人，是我平生所愛……”

止岚，我收回我的話。

碧落黃泉，不許你對我視而不見，若我死了，我便等你。

如果還有下一世，我還是會走進你的圈套——那時候，沒有天澈江山，沒有墨家天下，只有你和我……

你會給我，最簡單的愛情，我也會給你，我最寶貴的信任。

“小妹，不要去！”風钰突然意識到她要什麽，顧不得風汐紫的堅持，就要出手擒住她。

“素淡、月明——”風汐紫沉眉大喝的同時，素淡和月明已經出手，點住風钰的穴道，讓他動彈不得。

他們是墨止岚身邊精挑細選的暗衛，如果風汐紫和墨止岚同時遇到危險，他們會遵從風汐紫命令，護住墨止岚。

“小妹！不要去！”

風汐紫沒有回頭，一步一步，走向火光沖天的船頭。

“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不會救墨止岚！小妹，你不要這麽傻啊！”

輕輕整理了散落的挽紗，風汐紫甚至撫平了裙裾上褶皺，唇畔含着笑，将身後凄厲怒吼聲越抛越遠。

墨止岚，風钰，四大暗衛，皇家護衛……在眼角瞳眸裏，漸漸模糊，她擡腳，不畏懼江河怒濤，狂風暴雨，像一株雨打風吹的寒梅，傲立于火光沖天的船頭。

靜靜看着對面快船上的玄衣人，和他身邊神色驚詫的旒羽。

“我知道你是誰。”風汐紫把最後的視線落在玄衣男人身上，淡淡開口。

“你知道，那我更要殺了你。”玄衣人握着銀劍的手舉起，隔江對上了風汐紫。

“不必你動手，我今天原本就應該命喪在此，你苦心布局兩年，不就是等這個機會嗎。”風汐紫冷冷勾唇，水眸深處像鋪開的沉墨，“我和你賭一場，今天，你一定殺不了他，信也不信？”

玄衣人像是聽了什麽笑話，仰頭大笑起來，“風汐紫啊風汐紫，你號稱風家家主，智謀出衆，今日這局勢已經注定，墨止岚必死無疑。”

“是嗎？”

風汐紫淡淡的彎唇，露出一縷無感無情的笑，長睫微垂，她移開了目光，注視沉默不語的紅衣少年。

旒羽極美，在這樣的風雨中，他身姿清隽，依舊有傾城的風采。

這少年，兩年前第一眼看見，便是如此的動人心魄，兩年後，他更加風姿絕世，與生俱來的尊貴怎麽也隐藏不住了……

“你曾說過，永遠不會叛我，我信了，信你的承諾，可是旒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風汐紫的問，輕飄而淡漠，聲音被淹沒在漫天狂雨下，若不是細聽，根本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說了話。

旒羽擡眸，碧幽色的瞳仁看不出喜怒哀樂，平靜得猶如止水。

“小姐，我沒有叛你，更不會傷害你。”

☆、186.江水似火，灼灼而燒【4】

風汐紫嗤笑，“是，你沒有傷害我，你只是利用我将墨止岚引到這裏，又利用我誅殺墨止岚，從頭到尾，我都是你為了殺他的工具，旒羽，你果然遵守了誓言，你不叛我，卻将我的信任玩弄在股掌之上……可笑我，可笑我還以為你會是全天下，永遠不會傷我的人……旒羽，是我錯了，我低估了你，也低估了這江山的分量……你也罷，墨止岚也罷，為了這個天下，置我于何地……呵，旒羽，墨止岚叛我，你也叛我，這世間，還有我可信之人嗎……旒羽，旒羽……”

旒羽低着頭，碧眸閃過黯淡的疼痛，手掌攥緊，忍着她一句一句的割心話語。

片刻，他聲音漸冷，沉沉說道：“半壁江山我從來沒有看在眼中，我要的，是你。”

“旒羽，我本以為你和墨止岚不同，沒想到，你和他的作法沒有什麽不一樣。”風汐紫嘲諷的挑唇，水眸凝視這對面的紅衣少年，“墨止岚要我，用盡手段，你要我，便殺我最心愛的人，旒羽，你比墨止岚更狠，更無情！”

“心愛之人？小姐也是我的心愛之人。小姐，我原可以不殺他，但我知道，兩年後他出現，你又動心了。我不能再讓他活着，況且，我有我的責任。為了小姐，我能放下責任，前提是小姐不再愛他……可是小姐，他出現後，你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小姐不能忘記他，我也只好重新撿起我的責任。”

旒羽擡眸，碧光閃動，“兩年前，我的任務就是誅殺墨止岚。”

一字一句的話音落入風汐紫耳朵裏，狠戾的語氣是旒羽從來沒有用過的，那一身紅衣蓋不住他絕世霸道的王者之氣，從這一刻起，精致秀美的少年，再也不會回來了。

“那一晚，墨止岚闖進我房間的一晚，你其實是知道他在的，對嗎？”

“是，我知道他夜闖小姐閨房，我也知道，他對小姐做了什麽。”

“你的計劃，就是從那晚下定決心執行的，對嗎？”

“沒錯，我知道小姐雖然愛他，卻不可能原諒他，依照小姐的脾氣定然會遠離他。”

“玄晴舞出現在姑蘇，是你為了制造她要暗殺我的假象，引墨止岚來找我，對嗎？”

“不這樣做，墨止岚不會脫離天澈禁衛軍的保護，小姐是唯一可以讓他奮不顧身的人。”

“你故意被抓走，原本是想引我過去救你，讓人擒下我，逼墨止岚就犯的，對嗎？”

“我沒有想到，他會為你擋劍。”

“那是因為你沒有猜到，你身邊的這位，會下手殺我，你們的計劃應該擒我，而不是殺我。”風汐紫挑着唇，嘲諷式的笑，“墨止岚重傷，你們今晚會不惜一博，也要讓船上的人死在這裏，對嗎？”

“沒錯。”

“好，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風汐紫端着臂彎，淡淡的綢紗在風裏吹拂不定，她姿态華麗，神色莊重，緩緩啓唇，“墨止岚為了我，可以不顧一切，你為了我，也會這麽做嗎？”

☆、187.不顧一切，只為救他【1】

旒羽看着她在火光暴雨中的模樣，沒有遲疑的，點頭，“我會，無論我做什麽，都不會傷害你。”

“好，這句話，是我最後信你的一句話。”

風汐紫，很輕，很柔的笑開了，手指摸索着絲袖中的暗袋，慢慢抽出一把晶光四射的匕首。

“斬相思——”玄衣人看清了風汐紫手裏的匕首後，失聲喃語。

月如鈎，相思瘦，碧绮聲聲如幽頌。

這排名天下第二的神兵利器，竟然在全然不會武功的風汐紫身上。

她要做什麽，和他們拼命嗎？

就算有斬相思這樣的兵器在手，風汐紫也殺不了這裏任何一個人。

“旒羽，我的人給不了你，我的心也遺落在他的身上，現在，我唯一能給你的，是我的命。”吹毛斷發的匕首緩緩抵在脖頸上，風汐紫唇畔含笑，一彎秋水融進了她的笑容裏，“旒羽，我用我的命，換你今天放過墨止岚。”

“你和命和墨止岚的命今天都會在葬在這裏！”玄衣人的銀質面具泛着冷光，他舉起手，只待一聲令下，身後的黑衣人就可以攻上龍舟。

風汐紫沒有看他，而是抿着淺笑，視線與旒羽交彙在一起，“旒羽，我要你放過墨止岚，用我的命，和這兩年來的情分，不知道夠不夠重？”

旒羽一動不動，試圖從風汐紫眼中找到什麽，卻一無所獲。

她的眼神太平靜了，平靜到根本不像要以性命要挾的人。

“小姐，要用命來要挾我？”

“不，我要用你的追恨迫使你放過墨止岚。”

“追恨……”旒羽輕聲喃喃，徒然，睜大眼睛，他已經知道風汐紫要做什麽了。

“旒羽，放過墨止岚，因為他的命，是我的命換來的。”風汐紫的櫻唇彎起了笑意，清麗的容顏煥發柔和着柔和的光暈。

“紫兒不要——”

旒羽顧不得所有，在風汐紫落下匕首前，騰身而起，眨眼的功夫落在船頭，一把抓過風汐紫的手，“你怎麽可以為了他做這種事情！”

“他能為我而死，我也可以為他而死。”風汐紫低頭，看着被旒羽握住的手腕，“我只能用這種方式，只有我死了，死在你面前，你才會放過墨止岚，因為他的命是我換來的，你一定不會再殺他，這是唯一能救墨止岚的辦法。”

“……他為你死，你為他死，生死相許，生死相随，為了曾經背叛過你，心裏只有江山沒有你的男人，你……你居然做出這種決定！”旒羽氣急敗壞，連握着她手腕的指尖都在輕顫。

剛剛，之差一點點，她就要自絕在他面前。

幸好，他還來得及救她。

幸好，紫兒還活着……

她還活着……

“旒羽，從我猜出你身份時我就知道，總有一天，我們會成為對立的人。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我的一生，都在別人操控中，唯一可以決定的是自己的生死。老天爺對我很好，他大概是覺得虧欠我，便給我一次重生為人的機會。成為風家家主，是我對四個哥哥，對真正疼愛我的人，該有的責任。穩定民生，擴充商源，是我做為家主，不得不履行的義務。愛上墨止岚，是除了生死，我唯一能自*選擇的人生。”

☆、188.不顧一切，只為救他【2】

頓了頓，風汐紫反握旒羽的手，緩慢揚起秀麗嬌美的容顏，将他那雙碧色美眸看在心中，輕柔問道：“放過他，我用生死，用性命，用一切來換這次自*的選擇……求你，放過他，好不好？”

龍船在火光中來回搖擺，随時可能沉入河中。

風汐紫卻堅定等待旒羽的答複，任由自己被光焰，血液，雨水折磨得狼狽不堪。

時間，似乎過了一個世紀的漫長。

旒羽眼裏的瞳色越來越沉，越來越深，直到讓人分不清是墨色還是碧色——慢慢地，他舉起了手，手中，是那根可以戴天授權，執掌樓蘭皇室信物的玉笛，月如鈎。

……

……

【我是這場驚心動魄的分割線】

“陛下這次受了這麽嚴重的傷，不知道情況怎麽樣啊！”

“聽說已經昏迷不醒，整整七天了！”

“七天？！那陛下會不會……”

“不知道，現在連個主持大局的人都沒有，聽說帝都那邊已經，哎，如果再沒有人撐起來，這天，怕是要變色了……”

“聽說連守靈的端皇後都已經在往帝都趕了……”

風家別業，環秀山莊的大廳外，身穿紫、緋、碧等官員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自從七天前陛下重傷昏迷，被緊急送到南北交界，運河南岸的環秀山莊以來，再沒有人知道墨止岚是好是壞，是生是死。

風家原本對外封鎖消息，但就在兩天前，風汐紫突然下令，召回帝都留守的大臣，和已經半只腳踏出江南的方如令。

原本，風汐紫的命令對于他們來說舉無輕重，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