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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想到她還沒有被宗室除名,怎麽也算是個“出逃在外”的皇後……況且這次陛下在風家的地界上,所以他們還是聽從風汐紫的命令,連夜趕路,到了南北交界的環秀山莊。

就在他們低頭交談時,大廳的門突然開啓,皇帝陛下的近侍朗聲道:“皇後娘娘召集衆臣議事——”

大臣們低頭交換了個眼神,魚貫走入大廳。

環秀山莊大廳寬敞,輕松容納下近百人,絲毫不顯擁擠。

在高位的金絲楠木座椅上,垂挂着一扇珠簾,珠簾後坐着一個身穿紫紗長裙,纖細柔弱的女子。

隔着珠簾看不清女子的長相,但水眸中凝重清睿的顏色,卻清清楚楚被所有人看在眼底。

她身邊,左側站着天清宮四大暗衛,右側則是風家的四位少爺,各個神色沉穩,不見驚慌。

方如令自然曉得珠簾後的人是風汐紫,急急問道:“風小姐,陛下現在情況怎麽樣!”

風汐紫沒有答話,眸光一動,淡淡道:“方大人這稱呼,似乎不當。”

“這……”方如令楞了一下,沒弄懂風汐紫的意思。

“上座,乃是陛下親封的皇後,一國之母,兩年前昭告天下,方大人千萬別忘了。”暗衛之首的素淡沉聲說道。

“可風小姐也在兩年前離開皇室,這一點,同樣天下皆知。”方如令皺眉反駁。

“皇後娘娘沒有離開皇室,而是離開皇宮,雖然只有一字之差,可方大人不要弄錯才好。”素淡繼續糾正方如令,順便對詩爵使了個眼色。

☆、189.你的江山,我為你守【1】

詩爵捧着一個托盤,素淡拉開托盤上的錦布。

上面是一方印玺,青玉鳳紋的印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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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天澈王朝,歷代皇後所有——當年風汐紫出宮,難道還帶着印玺走的?

“現在,方大人覺得,應該如何了?”素淡平靜的聲音倨傲冷漠。

方如令一見印玺,心裏明白,這枚印玺是墨止岚帶到江南……原本這次南巡的目的就是接回風汐紫,這印玺,自然應該在風汐紫身上。

縱使千般不情願,方如令還是咬牙,彎膝跪下,“臣,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年歲千千歲。”

連方如令都跪下了,身後文武百官自然懂得見風使舵,也跟着跪下,三呼千歲。

風汐紫淡淡看着下跪的衆人,菱唇微啓,“平身吧。”

“謝皇後娘娘——”

“請問娘娘,陛下現在可安好?”方如令舊事重提,擔憂墨止岚的情況。

“陛下當然沒事,只是受了點輕傷而已。”風汐紫睜着眼睛說瞎話,不緊不慢道:“本宮代陛下召集群臣,一來是為了安撫大家,二來,是奉陛下聖旨,代君監國。”

話音一落,別說方如令,就是在場所有官員都驚詫得說不出話來。

這是什麽情況?

陛下身體既然沒事,為什麽會讓風汐紫監國?

自古從未有過垂簾監國的事情發生,何況風汐紫所謂“皇後”,天下皆知,她自己叛逃出宮。就算拿着印玺,也是名不正,言不順,更何況她要代替陛下行使監國重任!

“怎麽,諸位對本宮監國很有意見?”風汐紫問的很輕,上挑的菱唇挂着冷笑。

方如令最先從詫異中醒過來,他皺着眉心,朗聲道:“皇後娘娘,臣以為陛下既然受傷不重,就應該親自出來主持政務,若是陛下不能出來,也可以交由六部公審,亦或者令帝都皇族近支選取監國輔政人選……皇後娘娘是後宮之首,後宮不幹政,娘娘也不能垂簾監國。”

一番話說完,滿堂靜谧。

風汐紫是什麽人,那是名動天下的狠角色,這次陛下遇刺,她如果監國總攬大權,這墨家的天下怕就快改姓風了——

方如令義正言辭,雖然話不好聽,卻是用道理在抗辯,堅決不許風汐紫監國。

風汐紫聽着方如令的話,不但沒生氣,反而輕輕一笑,“方大人,本宮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也知道在場諸位心裏想什麽。監國一事,原本就是陛下的命令,本宮不過是奉命行事,如果大家有意見的話,請自己去和陛下說,本宮絕不阻攔。”

珠簾後,纖細的腕骨指着後面,風汐紫笑意不減,繼續說道:“諸位,誰要去問陛下,現在就可以去了,請吧。”

她雖然在笑,那聲音卻很冷,清冷的聲音回蕩在大廳裏,讓人後背一怵。

先不說風汐紫自信滿滿的樣子,只說這些年陛下為了風汐紫做的種種事情,以及不久前,金殿上風汐紫留下的兩句話。

【風起江南鳳還巢,天下從來無雙嬌】

陛下曾經說過,要給風汐紫天下無雙,誰知道要風汐紫監國,是不是就是陛下所謂的天下無雙……

☆、190.你的江山,我為你守【2】

沒有人敢第一個出來質疑,所有人的視線不約而同認準了方如令。

要說他去說,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得罪皇後娘娘了……

“方大人,不如你就代替諸位大人去問問陛下吧。”風汐紫不緊不慢的輕笑,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方如令不懷疑墨止岚對風汐紫的放任,但這一次,所謂監國,實在有些出乎意料——他确實想當面問問陛下,也想知道陛下到底傷得多重,竟然把國事交給風汐紫。

“方大人到底是懷疑陛下,還是懷疑本宮呢?”風汐紫淡淡的開口,道:“陛下信不信本宮,方大人應該比別人更清楚,本宮是他的皇後,也是他的妻子,自古夫妻一體,天下間若是還有一個不會叛他的人,便是本宮。本宮可以對天起誓,保他江山,保他社稷,保他盛世王朝,保他一生安然,絕不負他,叛他。”

【紫兒不會叛朕……】

【就算全天下都背棄朕,唯有紫兒,絕不會叛朕……】

【朕信紫兒,遠高于信自己……】

陛下,你信風汐紫,願意将天下交給她,臣,也不得不信了——

方如令心中已經有了決定,擡頭,他直直盯着珠簾後的風汐紫,“臣,謹遵陛下旨意,尊皇後娘娘監國。”

淡淡地,風汐紫抿起了淺笑,“本宮叫方大人回來,就是因為方大人與本宮一樣,不會背叛陛下。”

方如令是愚忠,也因為他愚忠,所以他會壓下對她所有成見,一心一意與她一同守住墨止岚的江山。

“既然陛下要娘娘監國,臣自然會竭盡全力輔助娘娘。”

“好,本宮的第一個命令,就是令端皇後返回昭陵,不得傳召,不許她進帝都半步!”她沉下聲音,冷冷下令。

一聲令下,大廳裏的官員沉默不語。

所有人都清楚,風汐紫與沈紫陌之間那些恩怨。

當年風汐紫被沈紫陌以“大逆弑君”的名頭關進地牢,在地牢裏又流産,接着便離宮出走。

可以說,風汐紫和墨止岚的悲劇,是由沈紫陌一手造成。

而且,沈紫陌也是當初力争要處決風汐紫的人,如果不是墨止岚以性命和皇位換了三天時間查明真相,風汐紫只怕要死在那場弑帝之下。

再後來,許是因為愧對風汐紫,沈紫陌便自願離宮,前往昭陵守陵,并誓言永不會帝都。

“怎麽,這個命令很難執行嗎?”風汐紫看着下面靜默不語的衆人,慢慢掀唇,淡淡一笑,“當年是端皇後自己說,永不回帝都,怎麽才過了兩年她就要破除誓言。”

“娘娘,端皇後是知道陛下遇刺重傷,才會從昭陵趕往帝都,主持大局的。”方如令低頭回答。

“主持大局?”風汐紫冷冷一笑,“她若是來主持大局,只怕天澈的江山就快毀了!”

沈紫陌,當年她毒殺了墨南痕,又嫁禍她,最終害得她流産……她的身份不是樓蘭的皇族,就是樓蘭安插在天澈皇室的一步暗棋。

☆、191.你的江山,我為你守【3】

墨止岚把她軟禁在昭陵,雖然不殺她,也讓她再也沒有妄圖颠覆江山的野心。

沒想到這次墨止岚遇刺,她居然又想故技重施。

主持大局……這天澈的江山,幾時輪到她沈紫陌來主持大局了!

“這……”

方如令曉得風汐紫出言一貫輕狂,也明白風汐紫心裏恨極了沈紫陌,但在百官面前說這種話,也着實太大膽了些。

“本宮的命令,就是陛下的命令,本宮說要她立刻回昭陵,就是陛下要她立刻回昭陵,怎麽,她連陛下的旨意都敢反抗嗎?”

她就不信了,全天下除了風汐紫,還有第二個敢抗旨的人存。

那個沈紫陌,她是絕對絕對不會輕易放過的!

總有一天,她要沈紫陌給她的孩子陪葬!

“臣不敢,臣立刻傳旨,讓端皇後返回昭陵。”方如令在心裏嘆氣,早知道風汐紫是不好惹的,沒想到,她膽子大到敢對先皇後無禮。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她對誰有禮過呢??→_→

解決完沈紫陌,風汐紫繼續問道:“現在帝都中,由誰主事?”

“是丞相蘭清若。”

“蘭清若……”風汐紫喃喃自語,沒有想到名滿天下的蘭家家主居然做了丞相,難怪天清宮四大暗衛會護在墨止岚身邊。

“傳令蘭清若,務必穩住帝都形式,陛下雖然傷得不重,也需要些時間修養,暫時不會離開環秀山莊,帝都諸事都由蘭清若酌情處理,随時上報。”

“是,娘娘。”

“工部尚書。”

“臣在。”

“本宮命你在最短時間內,在帝都到環秀山莊的禦道上建立驿站,每天十二時辰送達奏本急報。”

“臣遵命。”

“兵部尚書。”

“臣在。”

“你立刻出帝都,前往樓蘭與天澈交界,密切注意樓蘭一舉一動,不要讓他們擾了陛下的安寧。”

“臣遵命。”

“戶部尚書。”

“臣在。”

“本宮要你穩定百姓民生,風家和本宮四位兄長會配合你,本宮不許陛下傷患期間,天澈境內有任何一點民亂。”

“臣遵命!”

風汐紫清晰明快的下令,神色冷靜,瞬間把天澈“內憂”“外患”全數交待完畢。

“給本宮聽清楚,這句話,本宮只說一遍,也是最後一遍。”她站起身,一身冰紗紫裙垂然在地,語氣異常凝重沉穩,“本宮,要天下承平,盛世天澈,本宮,要百姓安然,社稷千秋,本宮,要上下百年都記得,墨家的江山,如畫康盛!”

“臣,遵命——”

皇帝遇刺,生死不明,在這場突然的變故中,連那站在金殿上三呼萬歲的文武百官,只怕也會一時亂了方寸,反倒是處處與陛下為敵的風汐紫,轉眼就冷靜下來,力保陛下的江山,在混亂中指揮若定。

清澈的嗓音回蕩大廳,非但官員,就連她身邊的暗衛,甚至她的兄長,都因她氣度尊貴無雙,話語擲地有聲而屈膝下跪。

那一扇珠簾遮住了她的花容月貌,卻遮不住她水眸中沉穩如山的決心。

☆、192.你的江山,我為你守【4】

一定,為你守住!

【我是強悍紫兒的分割線】

環秀山莊,錦繡閣。

曼妙的絲紗低垂,遮住了錦繡閣內濃重的藥味,陽光錯落有致的照進室內,卻被層層紗幔擋去大半,只留了柔和的華彩。

風钰檢查完墨止岚的傷處,拔下他身上銀針。

“他情況怎麽樣?”風汐紫迫不及待的問道,她站在床邊,滿目焦急。

風钰沒有回答,皺着眉心,拆開了他背上的棉布。

一道深可見骨的劍傷,從他的肩膀一直傷到腰側,已經七天了,傷口不但沒有結痂,反而還在滲血。

“背上這一劍傷得極深,而且砍斷了他的血脈,他失血過多。如果不是內力深厚,底子夠硬的話,恐怕早已經撐不下了。現在雖然止血,可是傷口不能結痂,照這樣下去,很可能……”風钰沒有繼續說,拿過床畔的藥瓶,均勻灑在他背上。

風汐紫坐在床邊,握着墨止岚的手,那白皙修長的手指失去了溫度,變得冰冷凍人,她心頭一疼,握得更緊了。

“四哥,你要救他,一定要救他。”

“小妹,生死有命,強求不來的,就算我盡力,也不一定他可以撐的過去。”包好傷口,風钰嘆了一口氣。

“不,要救他,無論用什麽辦法,你一定要救他。”風汐紫緩慢的擡起頭,水眸深處,似乎有火焰在跳動,格外閃亮,“四哥,我不許他死,更不許他為我而死。”

她的聲音極輕,那張素白的小臉顯得堅定萬分。

那樣的神态,讓風钰也為之一抖,開始懷疑着,假如墨止岚真的咯屁了,他家小妹會不會沖進閻羅殿去和閻王搶人。

“算了算了,我怕你了——小妹,你為他守了天下,為他傷心欲絕,只希望這個家夥別再讓你傷心。”

風钰瞪着床榻上的墨止岚,心不甘,情不願的從懷裏拿出那個小玉瓶。

用比挖他肉喝他血還痛苦的表情,從裏面倒出一顆——這可是窮盡風家能找到的奇珍異寶才制成的,每一顆都珍貴得要命,該死的墨止岚,等他醒了,他非得和他算清楚“這筆帳”。

接過藥丸,風汐紫根本不考慮,含在嘴裏,低頭喂入墨止岚的口中。

然後,擡眸時,複雜的神色開始打量風钰……額,是他手裏的小瓶子。

“……”

風钰對上自己妹妹的眼睛,突然大叫,“別得寸進尺!兩顆已經可以救他了,我保證他死不了!”

風汐紫沒說話,只是眉梢一挑,死死看着風钰。

“……”

風钰護着瓶子的舉動比護他命根子還誇張,就差沒跪下了,“小妹,你放過四哥吧,這可是救命的藥啊!”

就是因為她很确定這藥能救命才會這麽盯着的好吧——

七天前,墨止岚就是靠這麽一顆才吊住他一線生機。

現在墨止岚又吃了一顆,四哥就敢保證他死不了。

如果,再吃一顆的話……說不定他可以馬上醒過來!

☆、193.你的江山,我為你守【5】

“……小妹,我可是親哥哥啊!你你你,你別這麽看着我,這瓶子可就剩兩顆了,便宜也不能都讓墨止岚一個人占啊!”

“四哥。”風汐紫說的很輕,很輕。

“……什,什麽事?”風钰緊張兮兮的回答。

“墨、纖、羽。”不緊不慢的,她念出這三個字,見到風钰瞪大眼睛後,繼續補充,“和親,塑、月、太、子。”

“……小妹……”風钰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直到确定自己頭腦發昏後,才咬牙切齒,“我給!我給還不行嗎!小妹,我錯了,你和墨止岚真是天生一對,都愛耍心機,威脅人!”

“哼,拿來!”風汐紫才不管他在說什麽,眼下能救墨止岚,就算是龍睛鳳丹她也會想辦法找來。

嗚嗚,我的藥!!

永別了……T_T。

風汐紫又喂了墨止岚一顆,看着他蒼白的俊顏慢慢有了血色,皮膚也恢複了些許溫度,終于松了一口氣。

“四哥,去叫方如令來,我要見他。”

“好。”風钰點點頭,轉身要走時,突然停駐,輕聲說道:“小妹,救他是你的決定,你的決定,就是我們的決定,也就是風家的決定。”

風汐紫擡眸,目光清澈如舊,微微一笑,“謝謝,謝謝四哥。”

“不管怎麽說,墨止岚都是為了救你才會受傷,雖然我還是痛恨他,不過……至少在他的心裏,你比他的命更重要,就像你說的,這天下間還有一個男人願意為你死,已經足夠了。”

風钰笑的柔和,“有什麽,能比自己的命還重要,有什麽,會比一個手握天下的帝王,他的命更重要。墨止岚在救你的那一剎,已經把你看得比他的天下更重要,雖然我覺得這還不足以補償他對你的傷害……但是嘛,救了他,以後要他加倍對你好,折磨他、鞭笞他、讓他給你當牛做馬!”

風汐紫笑了,點點頭,“好,讓他給我當牛做馬。”

風钰含笑,長出了一口氣後退走,關上了門。

風汐紫守在他床邊,靜靜看着他如墨如畫的俊顏,不肯移開片刻目光。

在混亂中,墨止岚還能把她安全帶到船上,讓四大暗衛和四哥護着她。她還以為,他在玄衣人的劍下全身而退,卻沒有想到,那一劍竟然結結實實的傷了他。

偏偏這個男人,受傷也不說話,還對她露出那種若無其事的微笑,如果不是傷的太重,昏迷過去,他還打算瞞着她嗎?

“墨止岚,你真是個混蛋——”握着他的手,她俯首在他耳邊,嘶啞低語,“你要醒過來,無論如何,你一定要醒過來,否則,否則我會攪亂你的江山,讓天下大亂民不聊生,聽見了嗎,你要阻止我,你要拼了命的阻止我,不然……不然我真的會……會……止岚,你醒醒吧,七天了,你睡了這麽久,這麽不負責任,把偌大的天下都舍棄了……你是帝王,是主宰,你不能死,我允許你死!”

這是有生以來,她第一次求他,求他不要死,求他撐過來。

☆、194.你的江山,我為你守【6】

他卻毫無生氣,依舊一動不動。

沒有睜開眼,沒有露出令人神魂颠倒的淺笑。更沒有坐起來,寵溺喚着她的名兒……

她唯一可以感覺到,是掌下他的脈搏,若有似無,間續間斷。

“小姐,方大人到了。”門外,聽荷輕聲說道。

斂起了眸子裏的疼痛脆弱,風汐紫淡淡啓唇,“請他進來。”

門扉開啓,方如令步履從容的走進來,隔着三層紗帷,施禮道:“臣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方大人,不需要這麽客氣,你不是要看陛下嗎,來看看他吧。”

“是,娘娘。”

方如令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官服,拂開紗簾,直到最後一層籠月紗被掀開,他整個人都怔住了。

躺在牙床內的男人趴伏在軟枕上,下身蓋着一條錦被,上身**,後背裹着白色棉布,隐隐約約能看見血跡。

那張優雅奪目的俊顏泛着病弱的蒼白,長睫垂落,蓋住了狹長的鳳眸,薄唇毫無顏色,如果不是還可以感覺到他清淺的呼吸,甚至會讓人誤以為他已經……死了。

“看見了嗎?”風汐紫輕輕的問。

方如令回過神來,向墨止岚跪下,神色有些慌亂,“娘娘,陛下他——”

“他受了很重的傷,能不能活下去,誰也不知道,已經七天了,他還沒醒……可能,他快醒了,也可能,永遠不會醒。”纖細的指尖輕輕撫着他的面容,風汐紫幽幽眸色,藏不住那抹哀痛。

方如令倒吸了一口冷氣,他是料到墨止岚受傷不輕,否則不會在這種情況下還不出來,但他沒有想到墨止岚會傷成這樣。

風家四少風钰是江南有名的神醫,連他都沒有絕對把握能救活陛下,那豈不是——

“方大人,你怕嗎?”風汐紫轉頭,問道。

“臣……臣不怕。”方如令纏着聲音,勉強回答。

輕輕勾唇,風汐紫輕聲細語,“可是我很怕,怕他會真的一睡不醒。”

“娘娘,陛下不會有事的。”方如令只能這樣想,也只敢這樣想。

墨止岚不能死,一旦他死了,這天下江山又該如何是好。

“是啊,他不會有事,我不許他有事。”風汐紫微笑着,交握他的手掌,轉眸說道:“我讓方大萻ǐ純矗只要告訴你,他受傷這麽重,就算醒了,恐怕也需要時間慢慢恢複。天澈王朝的事情,本來我是不想參與的,我也不願意去給他白打工,可他這樣這個樣子,一旦病危的消息傳了出去,後果不堪設想。?br/>

“是,娘娘考慮的極對。”

“天澈皇族人丁薄落,他又沒有皇子,我不能不做長遠考慮。”

說道這裏,她的笑容黯淡了一下。

如果當初那個孩子還活着,現在,只怕已經會叫父皇母後了吧……

方如令疑惑問道:“娘娘的意思是?”

“我想冊墨纖羽為公主,為她招贅驸馬,然後從墨氏皇族的支系中選一個孩子過繼給她,萬一……萬一止岚出了什麽事,至少,江山還後繼有人。”

☆、195.風家四少,落荒而逃【1】

方如令想了想,這個做法雖然有些急促,但已經是目前唯一可以想到的最好辦法了。

“那臣就照皇後的意思去辦了,只是驸馬人選……”

“驸馬人選,就選風钰。”

“是——”

方如令唯命是從,不再去懷疑風汐紫要墨纖羽招風钰做驸馬是存了什麽私心。

風汐紫站起身,在盆裏浸濕了布巾後,慢慢為墨止岚擦臉。

溫熱的水溫讓墨止岚臉上有了些正常人的肌膚紅潤,唇上也恢複了該有的顏色,只是極淺,極淡。

看着他有些恢複的模樣,風汐紫柔柔的淺笑,“止岚,我等你醒過來。”

【我是馬上寵文的柳兒】

錦繡閣內室的紗簾起伏不定,床榻上俯躺的男人俊雅無雙,雙眸緊閉,長睫半垂,象牙般的肌膚瑩潤動人,而後背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也漸漸開始結痂。

站在床畔的三個男人,看着另一個男人将藥粉灑在傷口上,仔仔細細的包好,動作輕柔得像是對待什麽易碎品。

如果不知道的人肯定以為這個男人對床上的男人必然好極了,不然怎麽會衣不解帶的照顧他……當然,那是不知道的人。

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嘛……則是對身為大夫的風钰掬一把同情淚哎——挖肉似的把他救命藥都給墨止岚灌下去了,就算閻王要墨止岚死,風钰也會張牙舞爪抓回來,不然怎麽對得起他那無辜的藥啊!!

(┬_┬)!

“四弟,他怎麽樣了?”風瑞輕聲的問道。

坐在床邊,風钰手指搭在墨止岚的腕上,半晌,才冷冷道:“死不了,這家夥吃了我三顆藥,想死都難!”

都是他那個強盜妹妹,明明說兩顆就可以救命了,偏偏浪費一顆,算墨止岚走運,要不是小妹軟磨硬泡,他才不會拿藥出來救這個混蛋呢!

最可惡的是,他現在還得叫他一聲“皇叔”。

啊呸——他也沒有大自己多少歲,憑什麽當他風钰的長輩啊!

況且,墨止岚是他的皇叔,小妹豈不是也要叫他“皇叔”了?!

啧啧,最好是這樣,小妹永遠都可以不用嫁給他了!

風迦看着風钰很是不爽的臉,掩唇偷笑着,道:“四弟,既然你這麽不情願,大可以不救他,沒人逼你救,也沒人比你喊他一聲叔叔啊。”

“我……我樂意!”英明神武的風四少撤回手指,沒好氣的拔下墨止岚身上銀針。

他堅決不承認自己是栽在風汐紫或者墨止岚身上,最多,他是為了纖羽才會矮下半頭的好吧!

“四弟啊,其實我真不想你娶公主。”風玥嘆了一口氣,很是感慨道:“你叫他叔叔,我們豈不是都要叫他叔叔了,小妹又是他皇後,你說這種關系是不是很奇怪?”

“就是說嘛!”風迦接口,憤憤不平的說:“總感覺我們風家的人都要在皇族人面前吃虧,小妹那麽精明,你看面對文武百官,氣勢奪人,生死立判,眼睛都不眨……結果,還不是三番四次的栽在墨止岚手上。你要說墨止岚的心計确實夠深了,可小妹也不是笨蛋啊,怎麽就跳不出這個坑了呢!”

☆、196.風家四少,落荒而逃【2】

風瑞搖搖頭,端正的俊臉上挂着一抹笑,慢慢說道:“小妹不是跳不出這個坑,小妹是注定要陷在裏面,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旁人不會了解的。況且陛下對小妹也是真心實意,不然不會冒着性命危險去救她。”

“所以小妹就忘記當年因為墨止岚,才害她流産的事情了?”風迦挑了挑眉,不以為然的哼笑。

風汐紫是他們風家的小女兒,也是風家上下尊敬的家主,更是他們四個人的親妹妹。

傷害她,就是傷了風家上下所有人。

風汐紫流産,将自己關在竹海整整兩年,這筆帳他們風家和墨止岚算也算不完!

“當年是當年,這兩年來小妹雖然不提,但你見她什麽時候真正開心過了,她永遠都是淡淡的,這世上只有一個墨止岚能讓她有喜怒哀樂,所以,小妹才會選擇他吧……”風瑞嘆了一口氣,想起自己那個七年前還是癡傻的小妹,和突然某一天便精明起來的妹妹。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這根本就是兩個人,不然就是,存在兩個完全不同的魂魄。

七年前的風汐紫癡癡傻傻,就如外界傳言的,甚至連廚房和茅房都分不清。

而七年後的風汐紫,則聰慧淡落,凡事謀而後動,只用了短短五年,便使風家立足于天澈。

與號稱“天人”世家的蘭家齊名,是名副其實的天澈第一富貴世家。

可以這麽說,風家能有今天,風汐紫功不可沒,而她的能力,運籌帷幄,冷靜清睿,從墨止岚遇刺接手監國便可以看出。

不動則以,一動驚人。

“所以說小妹傻!為了墨止岚,幾天幾夜不睡覺,衣不解帶的照顧他,就為了等着他醒,要不是這次出了大事,她還不肯離開墨止岚呢。看啊看,有什麽好看的,怎麽看都是這張臉,還能長出花來嗎?”

風玥怎麽都覺得自家妹妹癡情到愚笨,做生意她是頂尖的聰明,面對墨止岚就和被愛情沖昏頭腦的少女一樣。

小妹到底愛他什麽啊?

權——小妹不缺這東西,也不需要這玩意。

錢——墨止岚與風汐紫,明顯後者才是富有的那個吧。

貌——雖然墨止岚長的是不錯,又優雅,又清隽,和旒羽的精致秀美不相上下,不過長得好看能當飯吃嗎,再美的花看久了也會煩的,何況是臉。

智——也就小妹能對着他翻手心計,覆手詭詐的作為喊一聲“狐貍精”,旁人只怕一眼就被迷惑在那一身清華如斯的氣度裏,錯把妖精當谪仙,轉眼間就會被他算計得屍骨無存。

綜上所述,實在搞不清小妹看上他哪裏了!

“畢竟他救了小妹,小妹關心他也是應該的。”風瑞見三個弟弟都恨不得立刻把墨止岚切八段的樣子,連忙轉移話題,“對了,小妹去做什麽了?”

不提還好,一提風迦就火冒三丈。

“還不是為了他那個要命的江山社稷奔波!方如令今早接到邊關急報,說樓蘭聯合東陽,舉兵三十萬壓境,已經逼近長平關,小妹聽完連早膳都沒吃就去書房了。”

☆、197.風家四少,落荒而逃【3】

“樓蘭?”風瑞皺了皺,目光不留痕跡的瞟向墨止岚,想起沒出事前墨止岚曾經和他說過的那些話。

難道,墨止岚早已經料到天澈與樓蘭,這場不可避免的沖突嗎,還是說,他另有深意?

“是啊,樓蘭。”風玥撇了撇唇,道:“墨止岚遇刺的消息根本瞞不住,樓蘭不趁現在出兵,難道等他傷好了再不出兵嗎?這一次,只怕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小妹能頂得住樓蘭和東陽,就能保全天澈現在的盛世,如果頂不住……”

如果頂不住,天澈百年安穩必蕩然無存——戰火之下,焉有幸餘。

風瑞想起半個月前小妹在百官面前的宣告,誓要保墨家天下,保江山社稷,依小妹的脾氣,話說不出口絕不可能收回,如果樓蘭和天澈真的開戰,小妹恐怕會拼盡全力去護衛天下。

一想到風汐紫即将面對的是什麽壓力,風玥就忍不住心疼。

那麽纖細瘦弱的小妹,怎麽能擔得起這萬頃之重的江山社稷,況且,這原本就不該由小妹來承擔!

越想越氣,他直接一腳踹向診好脈,準備起身的風钰,“喂,老四,你到底行不行啊,治了半個月,他怎麽還沒醒!”

風钰一時沒防備,被風玥踹得差點撲回床上。

但讓他豎眉頭的不是第三句,而是第二句。

“我當然行了!二哥,你可以質疑我的醫術,但你不能質疑我的能力!”

作為了一個男人,被另一個男人問“行不行”,怎麽聽怎麽讓人火大,就算這個男人是自己的親兄長也不可以。

“誰要質疑你的能力,那是公主該考慮的,可不是我。”沒有手足兄弟愛的風玥翻着白眼,哼笑幾聲。

“……算了,我不和你這個莽夫講道理!”

風家四兄弟各個文質彬彬,知書達理,大哥風瑞成熟穩重,三哥風迦精厲溫和,而自己也是飽讀詩書,偏偏二哥,粗魯又沒腦子,能動手的從來不動口,能動腳的從來不動腦。

“好了好了,別吵了。”風迦蹙眉,看看一身風流清骨的四弟,再看看豪爽正直的二哥,心裏嘆氣,“四弟,我也想知道,他怎麽到現在都沒醒?”

風钰總算是給了三哥的面子,瞪了一眼風玥後,才無奈答道:“墨止岚受傷是很重,也危及性命,不過我救他還算及時,而且他內力深厚……”“等等!”風玥打斷風钰的話,不服氣的問道:“他內力深厚?你說他會武功?!”

“廢話!他當然會了,不然你以為他是怎麽救的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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