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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聽水閣」出來的佟清世下一步目的地,是慕容家的二少爺——慕容青瓕居住的廂房。
整座慕容府分為四苑,除卻供客人使用的西苑之外,就屬北苑是四苑中院落最小格局最簡的了。不過,大約因為僅住進兩位主人的關系,相比東南兩苑而言仍是最清淨的一處。
再加上能出入北苑的人少之又少,白晝時各有事做,因而他從閣樓到左廂的一路上一個人也沒碰上。
若不是在左廂門口瞧見固定在慕容青瓕身旁随侍的貼身侍衛恰好進屋的身影,他根本不敢确定二少爺此時是否在北苑內。
想到這裏,他便總免不了唏噓。
他成為護衛這些年,見過慕容青絲作出許多任性的決定。那其中最叫府中一衆主子們不滿的,莫過于得寵過後搬離所有慕容家子女共居的南苑,硬将原本是客居之一的北苑改為她與慕容青瓕的居處,并且限制每個進出北苑的人必須先獲得她的首肯這一件。
自此,他們二人就像是與世隔絕似的,非過年過節的日子絕不會出現在慕容府內北苑以外的地方。
原本對即将滿十五的慕容青瓕來說,這應該是件好事。只因他四歲時發了一場莫名的怪病,醒來之後便不良于行,至今仍需要靠任軒,他的貼身侍衛有力的雙臂幫助或代替他的雙腿「行走」,任憑慕容老爺請了多少名醫也拿這雙腿沒辦法。可是近兩年他好像開始有些不樂意慕容青絲的安排,頻頻往北苑外「跑」,還時常公然挑戰慕容青絲在慕容府裏的權威,老與她的命令對着幹,教她好不頭疼。
在北苑裏走動的侍從,無論男女,全是在最窘迫甚至遭遇生死存亡之時受到過慕容青絲幫助,從而誓死跟随的。正因為懷着感激崇敬的心情,所以看不過她被最重視的親弟弟頂撞。
然,無論他們在慕容府別的奴仆們眼中顯得多麽特殊,他們依然只是下人,沒有指責主人錯誤的立場。
不禁輕嘆。
「清世哥哥?是清世哥哥在外面嗎?」
屋裏的人被那聲嘆息驚動,充滿喜悅的聲音傳出門外。
「離府多日歸來,佟清世特來見過二少爺。」
盡管門外無人,他仍躬身抱拳禀告,堅持主仆禮節不可廢。
「快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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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出那語義隐藏的急切,他連忙推門進屋。
以大富人家受盡極寵的驕氣小主子而言,慕容青瓕的廂房顯得簡單得離譜。基本必備的物件之外的裝飾物根本不可見,連大少奶奶陪駕丫頭房裏的珍奇玩意兒都比這屋多上許多。
再回頭瞧瞧這一廂之中,獨有外室的軟榻算是最大的奢侈品。
之所以會有這樣一張軟榻,還是因為慕容青絲知道自己的弟弟最愛倚着看書,于是命人專程從西方吐蕃國,找來這據說是千年冰封的雪山裏采出的玉石凋的榻子。佐上以多種珍貴藥草精心細製為芯的軟墊,既能發揮寒玉冬暖夏涼的特質,又能藉助玉氣催化藥草的藥性,活血通氣。
光是從花在這小小一張軟榻上的心思,便足以看出慕容青絲對慕容青瓕的重視。
此刻,随侍的任軒正半蹲半跪在軟榻前,為他的小主子按摩不能行動的雙腿。至于那雙腿的主人,只睜大了雙眼,滿臉欣喜地瞅着他。
「二少爺。」
「我就知道。除了清世哥哥之外,才不會有其他人敢在我房門前嘆氣呢!」一見着人,黑曜石般明亮的星眸立刻眯成兩條彎彎月牙。
「……」劍眉稍蹙。
他不知該如何糾正主子口中的不當稱謂。
并非他沒提過,卻是慕容青瓕一直不肯改口,總像過去一樣對他「哥哥」、「哥哥」的叫不停。
當初北苑中被慕容二少爺稱作「哥哥」的仆人有兩個,最早時陪他見夫子的他和一進慕容府便成為他貼身侍衛的任軒。奇怪的是,任軒的倒是早早就被他改了口,只他一人還被主子冠以尊稱。
這在他格守禮教的認知裏是大不敬的行為,偏又對主子的一意孤行莫可奈何。
如此一想,眉宇間的摺痕更深了幾分。
「清世哥哥每次見我都皺眉,該不會是又想和我讨論『主仆有別』這種無意義的問題了吧?」淘氣的笑容浮上臉,将少年稚氣的臉龐妝點得狡黠起來。
「清世不敢。」一板一眼的回答。
「你不敢的話那就沒誰敢了。」小聲嘟囔。末了,決定轉開話題。「清世哥哥這次上常州『找人』,還順利嗎?」
揚州地處長江北,順江而下,可由孟渎登廣亭而直達位于長江南岸的常州。
這本是極近的行程。但買賣那檔子事,說不準,三五個時辰、十天半個月、甚至個把年才談成的也大有人在。所以佟清世這回去了大半月一點也不奇怪。
不過他慕容青瓕關心的可不是那個,而是臨出門前他托他找的東西找到了沒有。
「……雖然沒找到,不過其他的……很順利。」
他在慕容府名義上雖只是個護衛,但自從慕容青絲接掌慕容家的生意之後,他便像是她的『替身』似的,代足不出戶的她處理外面的應酬。和他談的商人即使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他背後頂着慕容家的高匾,一般人自是不會也不敢與他為難的。
當然,北苑裏的另兩個護衛,傅子丞、傅子謙兄弟也時常被支出門執行她的命令。想必,這便是他們最初剛進慕容府時,慕容青絲安排他們同小主子一起見夫子的緣由。
只是他出面的次數乃三人之最罷了。
而方才在「聽水閣」剛得知自己這次出門是回家鄉找尋「失散多年的親戚」,必然是此次他出門處理的事宜不便為慕容府中衆人所知曉。而慕容二少爺雖是慕容青絲最親近的人,卻也不确定他到底清楚幾分,便僅能含煳其辭地回答了。
可說謊實非他所長,講得斷續不清。
「太好了!」笑意愈加明顯,咧開弧的嘴角隐約露出兩顆天真的小虎牙,很顯然那「找人」的部分并非受人關注的部分。「那麽我的『東西』一定也找到了吧?」
「嗯。」暗自松了口氣,同時迅速從懷中拿出一隻着以墨色伴淡金浮凋、半掌大小的檀木盒,遞到慕容青瓕手中。
小心揭開木盒上覆了紅色緞子的盒蓋,盒內的白色膏狀物顯露無遺。
「這就是現在江南女子争相追捧,以至于千金難求的『玉肌霜』?」
邊問邊好奇地沾了一點在手指尖上,用指腹緩緩揉開,除了指間有些黏膩之外并無其他特別的感覺。
「是的。」
「據說用了它便能讓老妪的臉看起來像妙齡少女一樣光潔,是真的嗎?」
「這……清世确實不知。」
「實在看不出來有什麽特別的嘛。」皺了皺鼻頭,有些失望的合上盒蓋。「大概是傳說講得太誇張了。」轉手交給不知何時停下按摩動作的任軒,交代道:「先收好,回頭給二娘送過去。」
「任軒遵命。」無可無不可,奴仆精神執行得徹底。
「二少爺……是為夫人找這東西?」錯愕,大大的錯愕!
即使這一年多來二少爺時不時找着機會和小姐作對,他仍堅信,二少爺在內心深處最重視的應是一手拉拔他長大的嫡親姐姐。可現在呈現在他眼前的種種卻教他不得不質疑——如今的二少爺,已經完全被那個在慕容青絲掌權前一直排擠他們這對真正嫡出的姐弟、權勢落空後又處心積慮想把家産全部抓到自己手中的夫人蠱惑了。
「對啊,有什麽問題嗎?」
不,什麽問題都沒有。他只是……只是覺得,小姐這麽長一段時間的辛勞、小姐身上所負擔的責任與壓力,二少爺竟然一點都不懂。
「清世哥哥對七姐倒真是忠心不二。」見佟清世依然怔愣着,眼中隐約閃過那個名為「心疼」的光芒,慕容青瓕于是半撐起身,湊近了站在面前的人幾分。「我一直很好奇,七姐到底給了清世哥哥什麽好處,才能讓清世哥哥如此死心塌地?」
「……」長期習武在太陽下曬出的麥色臉龐有一瞬間隐約泛紅。
他怎麽能跟二少爺講,早在他第一次進慕容府的武場,因為他的身材與同齡的孩子比太瘦小被其他幾位小姐的護衛欺負,而慕容青絲以她那比他還要弱小的身軀擋在他前面,不怒而威的氣勢吓走其他人時,他的心裏便已經認定她了。
即便他的身份配不上她,也無法說服自己放棄內心的傾慕。所以他對自己發誓要默默守護她,直到生命的盡頭。
「算了,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擺擺手,慕容青瓕決定結束自己剛開頭的話題。反正他也詢問過不止一遍了,每次得到的反應都差不多,聰明如他多少也能猜得出個大概來。「拿來吧。」手勢突然一變,換成了伸手讨物的姿态。
「……欸?」
二少爺那正日漸低沉的嗓音一轉便抛出意料之外的話,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欸』什麽?就算我沒說要買回兩份,清世哥哥也會為七姐備上一份吧。雖然我不認為七姐會相信是我送的,不過……看在清世哥哥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代你送給她好了。」櫻桃色的嘴唇稍稍嘟起,彷彿他有多麽不樂意做這件事似的。
佟清世無言的自懷裏拿出另一隻一模一樣的檀木盒,還未來得及向二少爺道謝,一陣敲門聲捋去了他們的注意力。
「青瓕,你在裏面嗎?」
慕容青瓕輕輕的「呀」了一聲,頂着滿臉「糟糕了」的表情,慌忙将手中的那盒「玉肌霜」往軟墊下一扔,仰頭朝門外喊道:「在、在!七姐請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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