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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青瓕耐着性子把剩下該處理的事情做好趕回慕容青絲的房間時,張煦陽剛好診完走出裏屋。

「怎麽樣?」急急迎上去。

「先坐下再說吧。」

張煦陽面色凝重,指了指外間的椅子,不等慕容青瓕多說,先好似精疲力竭地癱坐進其中一把。

「很棘手嗎?」

光是瞧着張煦陽的表情,慕容青瓕的心便已經沉得快見不着底了。

「非常!」一口氣重重嘆出。

眉頭緊鎖、不斷揉壓太陽穴的模樣再沒有一絲這些年在北苑的人都見慣了的天真無邪。

「連你都沒辦法解嗎……」

「這毒夠邪門的,毒發速度慢、毒發時間長,可毒性蔓延倒是迅速得很。」

「此話怎講?」

「服入後一個時辰才開始有中毒反應,但發生反應後到現在,不足兩刻的時間,毒已經侵進五髒六腑。可以說,不在時限內服下解藥的話,基本上就只有黃泉一條路可走了。」

立刻一聲倒吸氣緊接着落下的話音響起。

這會兒張煦陽沒閑工夫關心自己的話可能會吓到一旁聽的人,只想一股腦吐完讓他束手無策的無力感。

「下毒的人還真惱你們了,竟然會用上『七日斷魂』這種陰狠的劇毒。」

他就着桌上的茶壺倒了杯茶水,一口灌下。再像是憋足了氣似地用力呼出,然後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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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了這毒的人發現自己中毒時通常中毒已深,但又不會很快嚥氣,反而要承受體內毒素的折磨整七日後才會痛苦死去。更因為中這毒死去的人死後的模樣看起來都特別可怕,好像是鬼差折了所有魂魄似的,所以配出此毒的人給了『七日斷魂』這麽一個名兒。」

慕容青瓕難以置信地瞠大雙眼,「那……那個『丸子』也沒用了?」

張煦陽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我配的那個『丸子』只可在中毒前服下直接中和毒性才能抗百毒,卻無法在人中毒後解除體內已存的毒性。若是慕容姐姐今朝如你交待服了那顆『丸子』,現在便什麽事也沒有了。」

聞言,慕容青瓕終于語帶顫意輕呢道:「這麽說豈不就是無解……了?!」

「老實說倒是還有一個辦法,就是請出我師傅。」

慕容青瓕無聲地「啊」了下。

「聽我師傅說過,當年你中的也是這毒,他換了你大半的血才把你救回來。這次我下山的時候師傅說我目前的能力還不夠,因此未把換血的方法教授于我。」

慕容青瓕靜默下來。

當初他的确也是中了『七日斷魂』,是姐姐和奶娘去求來隐居深山的鬼醫救活了他。

不過那時因為中毒時日稍長延遲了時機而導致他的雙腿癱了許多年,是姐姐訪遍了當世名醫、問遍了各種傳聞偏方,加上他本身的努力,好不容易才調養回來。

而且為了防止下毒的人再把目标放向他,在姐姐的要求下他又裝殘、裝叛逆了好些年,連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也瞞了。

結果的确是暫時沒事找上他,可姐姐卻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明明他是做好了防備這種事發生的,只是……千算萬算,算漏了姐姐的心事。

這确實是他的疏忽。

但他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他絕對不要失去這個一直強迫自己豐沛羽翼以保護他的……傻姐姐!

「我這就着人去請你師傅。」他突然出聲。

「可是……」張煦陽又道,「你也知道我師傅那個怪人,不是那麽容易能請出山的。當初慕容姐姐為了你,在師傅門外跪了三天;我娘為了讓師傅收我為徒,給我師傅做了兩個月随傳随到的廚娘,還教我爹氣得鬧了好久的彆扭。這一次,不知道師傅又會怎麽刁難人喔。」

慕容青瓕默了半晌,喃喃說:「是啊……」他突然又想到,「奶娘她現在好嗎?」

「她是不錯,不過若是曉得了慕容姐姐做的傻事,恐怕就不會太好了。」

「奶娘為了我們還特意要求你去拜師學醫,如果當年沒有奶娘的保護、還教我們如何搏寵的話,姐姐和我或許早就……」

眼神稍稍變得迷蒙,大抵是想起了什麽值得懷念的事情。

「青瓕哥哥快別這麽想。那時若不是你娘救了我娘,我家估計再沒團圓的一天了!就這份情足夠我們一家人記一輩子的。」

慕容兩姐弟的奶娘本是官夫人,回家省親的路上遭遇山匪墜崖,被上山燒香的前慕容夫人救下,帶回家療傷。見她傷愈不記得自己來歷,又供她吃住,并信任地将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交由她看護,直至她想起家人、回去故裏。

後來她回來探望恩人,卻發現恩人早已撒手人寰,而僅留下的一雙子女竟在長輩的遺忘與下人的惡意排擠下殘喘茍活。

憤怒至極的她于是裝作下人再次混入府中,偷偷教會了慕容青絲許多事情,更以自身的智慧為他們姐弟博得足夠的寵愛。

這其中固然還發生了許多她無法意料的事,比如說他中毒,但那是二娘見他們姐弟突然受寵感到威脅而狠心下的毒手,并無法磨滅奶娘為他們做出的一切。

更何況,正是出了那一茬才教他們都猛然明白「作戲」的重要性……

「奶娘還要你爹辭官後舉家搬揚州城來,只為就近照顧我們。」

「青瓕哥哥和慕容姐姐還真不愧是姐弟倆,就和她一個樣,都是想得太多!」張煦陽不以為然地晃了晃腦袋,「其實若不是我爹願意順着我娘,那就算是娘逼迫了我們也不見得會搬來這裏。同樣的,若不是因為我自己對醫理有興趣,那麽娘所謂的恩情什麽的,實在不值一提。至于要幫助你們,自然是因為我真心喜歡與你們相處的氛圍啊!」

聽到他如是講,即便是心中正沉甸甸的慕容青瓕亦不禁回以淺淺笑意——雖然只有一瞬間的功夫。

「謝謝。」頓了下,眉頭又再疊起成山一般,「不過奶娘知道我沒保護好姐姐,一定會很失望吧。」

張煦陽輕咳了一聲。「基本上……只要在我娘知曉前請來我師傅就好了。」

「對!」一語驚醒夢中人,「我還在等什麽?得幹快準備才行。」頓了下,他又突然想到,「我們還有多長時間?」

「我施了針,可以延緩毒性發作的時間和毒發時造成的痛苦。本來我應該親自去請師傅,說不定能少些刁難,不過……這針每天要施兩輪、一次都少不得。所以只能麻煩青瓕哥哥另請一個可信的人跑一趟。」

他停下,咬唇估算了下,又道:「此去師傅隐居的萬青山至少三日路程,來回便得六日。銀針雖可延緩毒發時日,卻也沒法拖太久,若超過十日,毒性侵體太久,恐怕即使救回來也會落下長遠病根。所以,去的人只有三日……至多四日可以說服我師傅!」

「這……着實很緊。」

「嗯,我立刻修書一封讓你的人帶着,希望能幫他減免些刁難。雖然……不一定有用。」苦笑,「不過一定得派最可信的人!」

「我知道,其實我心裏已經有人選了。」

「說不定我們想的是同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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