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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府裏最後一絲抑郁的氣息,随着佟清世的清醒消失殆盡。

雖然他主要還需卧床休養,但這一點也不影響整座府苑都籠罩在一種喜氣洋洋的氛圍中,出來進去的人總是揚着輕松的笑容。

一連更換了好幾個方子,張煦陽終于在佟清世醒來的三個月後如釋重負地宣布他身上再無餘毒,剩下的便只有一些調養用的湯水和恢複必須的輕微活動了。

接下來北苑的生活變得比之前更規律。

慕容青瓕自從慕容青絲中毒休養後便開始着手外務,協助同樣是家業「新手」的大哥慕容青珏,所以傅氏兄弟幾乎都跟着他在外忙碌,一貫貼身的任軒更是随小主子忙得見不到人影。于是北苑只有珠兒翠兒二人打點瑣碎雜事,而慕容青絲則全身心投入在看顧佟清世這一件事上。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為了「病人」能夠好好休息,慕容青絲難得又任性了一次,要求北苑所有人日暮後就在各自房裏安靜待着,夕時不歸就上其他苑找地方過夜去。

佟清世曾經就此事委婉地表示過,其實真的無需為他做到這地步,也規勸慕容青絲切勿再纡尊降貴照看身為護衛的他。不過他的建議全然不被採納,并且在慕容青絲提出若是不禁夜的話,那麽她便親自搬到他屋子的外間來——如是交換條件下不得不「心悅誠服」認可那個他理智比較能夠接受的安排。

至于慕容青絲親自照料之事,他更無權置啄,只管「聽命」便是。

原本以為日子應該就這樣平平淡淡、一塵不變地過下去了,哪知沒多久便又出事端。

難得一日府裏幾個主子都在家,侍從護衛們也不必外出,因而前一段時間不在府中的傅子謙被交代陪着佟清世走走路。

才走了沒多久,就看到一群侍女帶了許多紅色絨緞正往北苑門口挂,不清楚府上動向的佟清世開口問。

「這是……在做什麽?」

「……馬上要辦喜事,正在裝點全府。」被問到的傅子謙皺起眉,默了半晌,低聲道。

「喜事?」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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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怔愕。

「……大少爺的?」

慕容二少爺還不到娶親的年紀,頂多只會說親定親,這些并不需要裝扮住處。

原本的大少奶奶因為前事被送了官府,如此一來大少爺身邊就只有王姨娘一個偏房,若要迎娶繼室也是很理所應當的。

至于另一個可能……被他下意識摒棄了。

「不是。」傅子謙搖搖頭,這次默得更長,才答,「……是為小姐的親事。」

雙腿一軟,足下一個跄踉,如果沒有傅子謙在一旁撐着,鐵定會跌到地上。

「小姐……的……」親事?!

和誰?

誰決定?

何時定下的?

他的臉上一片空茫,像是魂被帶走了一般。

其實……早知道會有這麽一天的,不是嗎?

一直在心底做着準備,一直無聲告訴自己總會有這一天,一直以為已經足以承受這件事,可是……

當這一切近在眼前時,為何心卻彷彿生生被人挖走似的疼得連跳動都感受不到了?

「要……嫁誰?」

他甚至不确定這顫抖的疑問聲是從何處發出的。

喉嚨澀得像是有什麽難以下嚥的東西哽着,吞不進吐不出,難受得連眼都開始發酸發疼了起來。

「……通州的大富,朱老爺。是大少爺允下的親事。」

大少爺?!

如今大少爺當家,長兄如父,給弟妹說親也是合禮的事。

不過通州城離揚州城陸路迢迢,走相對近一些卻湍急難行的水路也有千裏,大少爺允的這門親會不會……太遠了點?

還有,傅子謙說……朱「老」爺?

「兒媳?」

應該是這樣才對吧?

「不……是填房。朱老爺的原配年初的時候去了,又不想擡後院幾個妾,所以要娶新婦做繼室。」

填房?幾個妾?繼室?

所以,是不僅要遠嫁到離家遠有千裏的異鄉,還是要嫁給一個糟老頭做繼室嗎?!

無名的火瞬間高漲了起來。

原本以為大少爺至少是真心對這雙弟妹好,誰想到才剛掌了權就做出這樣的決定!

小姐……他珍視得連靠近都小心翼翼、為了她可以奉獻所有的小姐,明明值得更好更……至少必須是一心一意的對待。

手指不由自主圈成拳,緊得甚至微微發顫。

「我要去找大少爺。」

說罷,甩開扶着他的傅子謙,一個人顫巍巍地往北苑外走。

「诶?」

被抛下的傅子謙愣在原地半晌,才猛然反應過來般地急急追在那個步履蹒跚、跌跌撞撞、卻又走得堅定的身影背後,一同往府裏兩位少爺日前忙碌諸多事務所在的東苑書房去。

佟清世雖然昏睡了大半年,醒來後也只是專心調養複健,但常年分擔慕容青絲肩上重擔的習慣讓他即便不管事時依然盡可能将府內事務瞭如指掌。

……瞭如指掌。

可笑的是,他卻不知道府中将有喜事。

搖搖頭,不再糾結這一點,現下他更急于找到做主的人,而非思索消息渠道是否出錯的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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