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最後的祭祀
公元九百一十一年到九百一十三年,這三年是契丹太/祖阿保機建國後,最為動蕩不堪的三年,九百一十一年,契丹皇帝阿保機弟弟叛亂,阿保機用了整整三年時日,才逐漸平複叛亂。
三年的戰亂,讓建立不久的契丹國在經濟和軍事上,都大受影響。
紛擾的內亂造成契丹士兵傷亡慘重,呈現出家家披孝衣,戶戶有婦孺的凄慘景象。
公元九百一十三年,這一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夜色如籌墨一般濃濃的化不開,黑的深邃,黑的莫測。
三月的天氣,還帶着點點冬日的氣息,呼嘯的風從草原上席卷而過,風吹低頭見牛羊。
空氣幹冷,狂風呼嘯不休,聲音如獅吼般,在大草原上面呼嘯而過。
密集的帳篷依着草原而建,帳篷裏面,從遠處望去,燈火通明,如中原放飛的孔明燈一般。在夜色中,顯得格外突兀顯眼。
帳篷的中間,燃燒着熊熊的篝火,那高高的祭臺上面,則放置着一個如十字架一般的木頭結構,上面,還綁着幾根粗壯的繩鎖,似乎是要處罰誰一般。
契丹貴族們則穿着最華麗的服侍,坐于一旁的篝火旁,篝火旁邊,放置着矮矮的木桌,上面擺放着各色水果和奶酪米酒,貴族們只是靜靜的喝着酒,神色冷漠的等待着看叛徒的下場。
一處守衛森嚴的帳篷處,帳篷的四角,都各自挂着一個古銅色的銅鈴铛,鈴铛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青牛和白馬,鈴铛中間,串成幾根金黃的流蘇金絲,銅鈴铛随風歡動,發出如地獄幽靈召喚的聲音。
裝飾奢華的大帳中,翡翠串成的珠簾在風的輕撫下,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帳篷裏面,放置着中原人喜愛的檀香木桌子,大紅柔軟的地毯上面,繡着顏色金黃的金色牡丹,在帳內燭火的照射下,發出璀璨耀眼奪目的顏色。
正殿上面,坐着一位頭帶金色鳳冠,面容清秀的女人,女人胸前帶着一枚黃金打造的鑰匙,她有着一雙如大海般幽藍的雙眸,一張美豔端莊的臉上,卻浮現出冷漠的神色。
她的座下,則跪着一位少女,少女年約十五歲左右,身姿窈窕,黑黑的長發用發簪挽起,顯得幹淨利索,那張臉微微低垂着,看不清長的如何。
女子神色痛苦,她苦苦哀求,不停的朝着主座上的女人磕頭,”母後,求您放了驸馬吧……”
她已經在這裏跪了三個時辰,可是,她的母親,契丹皇後,卻依舊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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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平靜的在那裏坐着喝着桌上的美酒,沒有理會她的請求。
那女人那雙幽藍的丹鳳眼微微掃視了一旁站立的侍女,大掌微微一揮,“都下去。”
侍女朝她微微施禮,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帳篷。
女人這才放下手中的茶杯,緩緩站了起身,她一步步的走到女子面前,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女子,語氣強硬冷寒,“質古,你說什麽都無用,驸馬協同叛亂,按律當誅!”
“母親……”
女子停止了磕頭的動作,猛然擡起了頭,似乎不相信自己親耳所聽到的話,她一臉淚痕的看着眼前尊貴無比的女人。
一雙幽藍的眼眸中,卻帶着濃濃的不置信,她的母親,為何會如此心狠?
述律平別過臉去,不願在看腳下那苦苦哀求的女子,聲音淡漠,“好了,去吧,去履行你奧姑的職責,為你的驸馬祈福,下輩子,投生一個好人家!”
女子不住的搖頭,一瞬間,她似乎明白了什麽,猛然間站了起來,她身姿修長,穿着一件素雅的白色衣服,腰間,別着一枚雕刻着青牛的昆侖玉佩。
白皙的面龐,美目如畫一般,柳葉的眉,殷紅不點的朱唇,耳畔一對精致瑪瑙石耳墜散發出幽紅暗光。
一雙幽藍的雙眸,如浩瀚的大海般純淨無暇。
臉上還挂着點點淚珠,白皙的脖頸處,用鮮紅的繩子串着一枚發着幽紅暗光的鳳骨玉,這枚玉,不是後天人贈送的,而是她與生俱來的。
肅律平冷眼瞧着眼前的女兒,她的女兒,果真是生的絕色傾城,可惜,卻是紅顏薄命,她瞧着她脖子上面帶着的鳳骨玉,就是這枚玉佩,害的她差點大出血死去!
“母親……”
女子還想做最後的努力,卻被她厲聲打斷。
“夠了,去吧,注意你的身份!”
述律平惱怒轉身,背對着她。
質古看着眼前女人無情的背影,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被擊打碎掉,再也拼湊不起來。
她的眼淚似乎已經流幹,她擡手,擦拭掉臉上的淚水,失魂落魄的一步步朝着帳外走去。
述律平緩緩轉身,瞧着女兒失落的背影,她幽藍的雙眸中,竟悄然滴落下一滴晶瑩的淚水。
“質古,莫怪阿媽心狠!”
她別無選擇,驸馬叛亂,她為了丈夫,也不得不做出選擇。
縱使那人是自己的親弟弟,奈何,他卻犯了蕭家不可饒恕的罪過!
質古從帳篷處出來,便見帳篷外面跪着幾名侍女,侍女的手中用精致的盤子端着一套整齊的薩滿奧姑服飾,精致的衣服上面用金線勾冽出一些祥雲和瑞獸,而一旁的盤子中,則是祈福用的銅鼓和骨棒。
“奧姑,請!”
質古沒有想到,她從小便被選為奧姑,擔任着為族人祈福的使命,可是,這次,卻是為了送他的驸馬歸西!
她沒有說話,而是扭頭朝着自己的帳篷中走去,侍女見她沒有說話,只是恭敬的跟在她的身後,随後,跟随她進入帳子中,親眼看着她穿好衣袍,這才離去。
換好了奧姑的衣服,大紅的衣服上面,鑲嵌着祖母綠寶石和紅色瑪瑙,在燭火的映襯下,發出璀璨奪目的光彩,她仿若身在五彩彩光中一般。
手中握着一個銅鼓和驅邪所用的黃金骷髅頭,帳外便有人擡了個很大的牛皮鼓來到此,她被衆人簇擁上了那銅鼓,再被擡到篝火邊。
頭上帶着一個金色的黃金打造的金箍,金箍上面,描繪着一只只展翅飛翔的鳳凰,胸前帶着一串串瑪瑙玉珠,一群人吹打着號角,浩浩淡淡的朝着一處走去。
她神色木然的坐在牛皮古上面,一雙幽藍的雙眸掃視衆人一眼,主持了那麽多此的祈福議事,卻是這次,是她此生最不情願的,咬緊了牙關,她如今無路可選擇,四周都是母親部下的人,只要她稍有異動,便會被毫不留情的殺掉,這是作為奧姑的悲哀,也是作為契丹公主的悲哀。
熊熊的篝火處,早已人山人海,質古被人擡到篝火旁邊,她一眼便見到了那個綁在十字架上面的男子,男子光着上/身,身上血跡斑斓,雙手被緊緊捆綁的吊在十字架上面,熊熊的火光映襯着他的臉,卻是蒼白一片。
他似乎還在昏迷着,頭微微偏移,亂發覆面,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成為了待宰的羔羊。
質古本想開口叫他,卻是話到嘴邊,也生生咽了下去。
她緩慢的從鼓中起身,随後,在衆人恭敬的簇擁下,走到篝火旁邊,攤開雙手,搖晃着手中的銅鼓,嘴裏念念有詞,“天佑契丹,草原兒女連綿不絕,獨步天下!”
衆人紛紛跪地,高聲喊着,“奧姑,奧姑……”
呼喊聲音傳在整個草原上面,而篝火旁邊的人,則有幾個雖然身着契丹本土衣服,卻是似乎很不合體一般,三五人獨自成為一個群體。
那站于最前面的男子,雖然臉上有胡子,卻掩蓋不了那張英氣逼人的臉。
他一雙深邃的鳳眸帶着銳利的光芒,看着那在篝火旁邊祈福的女子,臉上,卻扯出一抹嘲諷的笑意。
約莫一刻鐘的功夫,只見衆人從一旁讓開了一條道路,那一身鳳袍的女子被衆人簇擁,款款而來
衆人這時全部安靜下來,紛紛雙膝跪地,“參見皇後娘娘。”
一身鳳袍的女子如衆星捧月一般的走到篝火面前,微微攤開手臂,舉手投足間,霸氣十足。
“起吧……”
衆人謝恩,恭敬的站于一旁。
而身為奧姑的質古,卻無須像她行禮,她只是站在那裏,神色幽怨的看着眼前這個她該叫母親的女人。
述律平冷眼瞧了一旁站立的質古,随後別過頭去,看着那被捆綁于十字架上面的男子,男子身上全部是被鞭打的痕跡,她顯然看到了他身上的傷痕,幽藍的眼眸中閃現過一絲痛楚,微微閉眼。
“點火吧。”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都不禁把眼光看向這位契丹皇後,她果真是皇上的賢內助,要知道,這木樁上面的,可是她的親弟弟!
她竟然能如此冷靜的下旨燒死自己的親弟弟,這個女人的心,不是一般的歹毒!
“不,皇後娘娘,求您了,給驸馬一次機會吧……”
質古突然之間扔掉手中的法器,跑在她面前,伸出雙手拉住她華麗的鳳袍衣袖,聲音悲戚帶着無窮的祈求,“皇後娘娘,求您網開一面吧……”
她再度跪地,苦苦的哀求着,她希望母親能夠心軟一次,可是,她卻不知道,眼前的人,不僅是她的母親,還是這契丹的國母,她不能徇私枉法!
述律平幽藍的丹鳳眼中露出一抹傷痛,但卻是稍衆即逝,她猛然推開了質古,聲音冷淡且帶着威嚴,“來人,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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