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因果輪回
鳳骨點頭,看着櫻子和石榴對自己是那般的好,她的心莫名一暖,她以為自己戛然一身,如今她不是還是她們嗎?
近日總是愛昏睡,原本以為噩夢會結束了,她卻總會夢到那替自己死去的涼歡,歡兒在夢中撕心裂肺的叫她要報仇,報仇……
報仇,報仇,那熊熊燃燒的篝火燒死了疼她的驸馬,那一碗奪命的水銀……
這些畫面永遠的刻畫在腦子中,不用刻意的想起,卻是經久不會忘卻。
母親冷血,她卻不能狠下心腸做一個弑母的女兒,母親不是愛權勢大過于愛親人嗎?她就設法奪了她的權勢……
幽藍的眼眸中湧現出一抹洶湧的風暴,随後不動神色的跟随櫻子進入屋子中。
風測和無心站在朱邪的院子中,他依舊一襲白衣,背對着無心站立,如畫的臉上卻露出一抹愁容,他剛才去了一趟死牢見了那李惠英,本想從李惠英的嘴裏套出李無顏手中的毒從何來的事情,可是,李惠英一提到那李無顏除了咒罵還是咒罵,風測看到如此瘋狂的李惠英,後面的問題也就沒有問下去,也沒有告訴李惠英李無顏的事情。
他是暫時用解毒丸控制了她體內的毒素不再亂竄,只是,這卻不是長久之計,當那日他替她把脈的時候無意中看到她那手掌心中一根細長的紅線蜿蜒盤踞在掌心中,他便知曉,這是毒素擴散的信號,如今之計,卻是再無他法,他只能聽天由命,他是神醫,卻也只是個普通人,這毒他查閱了所有的醫術都無從查探,這一次,他真的盡力了,這樣頹廢的感覺和當年救不了那扶桑閣中的扶桑一樣,扶桑的毒他也解不了……
想到那個叫扶桑的女子,風測只能嘆息,她在王府就如一個虛幻的透明人一般,只能孤獨的呆在那一座小島上面,不是李兄心狠禁锢着她不讓她出來,而是那扶桑閣不同于普通的宅子,那裏面的木頭和所有的家具都是用紅色楠木所建造,楠木的獨特香氣和那小島上種植的陀羅葉子的氣息混在一起,成就了一種獨特的味道,就是這樣帶着淡淡草藥的味道加上自己調制的解毒丸,那本該在幾年前死去的扶桑卻奇跡般的活了下來。
他救不了扶桑,也救不了鳳骨,更救不了他的長影……
風測想到那死去的長影,一張如畫的臉上浮現一抹難掩的傷痛,一雙好看的丹鳳眼中泛着晶瑩的淚光,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卻是未到傷心處。
他落寞蕭瑟的站在那裏,清冷的秋風瑟瑟,貪婪的吹拂着白如雪的衣衫和如墨如綢的長發,而後緩緩擡起手掌看着自己的那雙手,突然之間,心底浮現一抹無用之意,枉他被世人稱為神醫,解千萬人之病痛,卻是只能眼看着扶桑和鳳骨死在自己眼前,他只能無奈的看着,束手無策……
無心無聲的站在身後看着風測蕭索落寞的身影,她的心糾結成一團,她知道他又在自責了,自責自己找不到解毒的辦法,或許,他還想到了那死去的長影,所以,那個如仙人一般的風測才會出現這樣蕭索的背影。
這樣的背影讓無心心如刀割,卻是毫無辦法可想。
她不敢打擾他,只得在他身後徘徊,突然腦海中靈感一閃,“風哥哥,我那院子中種植的天山墨蓮已經快開花了,那個能治療那姑娘的毒嗎?”
風測聽完無心的話語後,猛然轉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神色緊張,“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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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的眼睛被風測這慌亂的樣子所刺痛,臉上浮現一抹不悅,這風哥哥是怎麽了,為何一提到那女人的事情他就這樣失了方寸?
風測看着無心委屈的樣子,這才發現自己緊張過度,慌忙尴尬的放下無心的手臂,語氣溫柔,“對不起,失禮了,你那裏有墨蓮?”
無心看他道歉,便不再生氣,鄭重點頭,“我養了差不多半年,就在我院子中好好長着……”
風測聽聞後,原本欣喜的臉卻漸漸變成了失望,他嘲諷一笑,自己怎麽和無心一樣無知,那神聖的神藥墨蓮一直都生長在遙遠的天山懸崖陡峭處,普通的院子又怎能種出?
無心看風測的臉上變得很是失望,便道,“風哥哥,你随我回府吧,我帶你去看啊,是真的天山墨蓮……”
風測卻微微搖頭,“好了,我知道了,天色已晚,快回去休息吧……”
無心看風測說完後便匆匆往書房中走去,她在身後氣的跺腳,一張嬌俏的小臉上面寫滿了委屈之意,撅着嘴邊,一雙多情的桃花眼中閃耀着晶瑩的淚花,“風哥哥,為何不信我,我真的有天山墨蓮?”
夜幕漸漸降臨,今夜的王府格外靜谧,一輪皎潔的明月高挂,鳳骨站在院子中擡起頭看着那皎潔的月亮,她擡手看着掌心中的那根線,那根線每天都在生長,一點一點從掌心長到手背上面,如一條血紅的血管一般,她突然之間覺得自己日子是否不多了?她看到了風測臉上的頹廢無奈之色,連神醫都束手無策,她還能奢求什麽?
她好不容易從洗衣房九死一生的回來,卻是命不久矣,她好恨,恨上天的不公,恨自己的無用……
身後傳來輕微微的腳步聲,“骷髅,你要出去嗎?”
從屋子中出來的石榴站在身後一臉關切之意。
鳳骨扭頭看着石榴,點了點頭,“石榴姐姐,你跟櫻子姐姐說一聲,我要出去一趟,你們不用等我了,早點休息……”
她說完便要擡步離開,石榴卻一把抓住她的衣袖,“你要去哪,王府夜晚不能亂闖的?”
石榴一臉緊張之色,鳳骨卻淡淡一笑,她從懷中掏出那枚金色的令牌,在石榴面前一晃,“沒關系,我有殿下給我的令牌,王府裏面可以自由出入……”
石榴看着那金燦燦的令牌不覺對鳳骨的崇拜之意更為深刻,她本想跪下給她施禮,鳳骨卻阻止她。
“不用施禮……”
石榴也不客氣,一把抓過那金牌,拿在嘴裏咬了幾下,一雙微微眯着的眼睛中閃出晶亮的光芒,“真的是金牌,骷髅你真厲害……”
鳳骨看着石榴的樣子,輕輕拍打她的肩膀,“好了,回去休息吧,我去去就回……”
石榴點頭把金牌還給她,“你早點回來……”
鳳骨匆匆離去,很快消失在燈火闌珊處,石榴還站在那裏看着她離去的背影,自言自語,“殿下連代表身份的令牌都給了骷髅,真是太好了以後沒人敢欺負她了,可是我怎麽覺得骷髅像變了個人?”
“她沒有變……”
身後傳來一道幽幽的聲音,這樣的聲音把石榴吓的一個膽顫。
啊呀一聲尖叫,待看到身後不知何時站着的櫻子。
石榴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肝,“我說櫻子姐姐,你想吓死我啊……”
櫻子扯過一旁樹上的枝丫一只手扯着上面的葉子,一片一片扯下扔在地上,“我說石榴,你真是體大膽小,這麽亮堂的地方都會被吓……”
櫻子一臉的嘲笑之意,石榴嘟着胖嘟嘟的嘴巴,冷哼一聲,“姐姐你欺負人家。”
櫻子看石榴委屈,忙拍打她寬大的背部,“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石榴這才停止,随後神色一變,“櫻子姐姐,骷髅出去了。”
櫻子點頭,“我看見了。”
石榴忙古怪的湊到她耳邊,“你剛才說骷髅沒變是什麽意思?”
櫻子那張淺笑的臉漸漸變的平靜,她想了想,這才幽幽的道,“或許這是她本來的面目……”
“本來面目?”
石榴咬着肥碩的手指,來回踱步,在猜測着這話的意思,突然之間,她重重一跺腳,“啊,我知道了,是不是她已經恢複了記憶啊……”
石榴還記得鳳骨剛醒來那天的事情,那時候的她就如一張白紙一樣,可是如今?
櫻子點了點頭,看了石榴一眼,“有這可能,也許她已經恢複記憶……”
石榴似懂非懂的點頭,“我就不明白,這殿下讓骷髅去了一趟洗衣房為何變化如此之大,姐姐你知道嗎?如今我看骷髅,就如同看主子那樣的尊敬,她總是能給人一種無形的霸氣一般,就和……”
石榴細細想着,繼續道,“就和我們見到主子那樣,帶着尊敬和膽怯之意……”
櫻子看着石榴第一次如此認真的分析事情,不禁掩嘴一笑,“好了石榴,不要亂猜了,回去歇息吧……”
石榴這才打個個哈欠,“好了好了,累死我了,睡吧……”
櫻子點頭,“快去睡吧。”
石榴邊走邊回頭看着櫻子,“你不睡?”
櫻子搖頭,“我還不困,你先睡吧。”
石榴這才慢吞吞的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櫻子走到西風殿的大門處,一雙銳利的眼睛中劃過一抹恍然,她細細的想着這半年來的時候,果然證實了她的猜測。
“真是難為骷髅了,願你以後路不再如此艱辛,但願殿下不會再為難你……”
鳳骨一人走出西風殿,一路上,有巡邏的侍衛攔住自己的去路,她神色悠閑的把那令牌在那些侍衛眼前一晃,沒有想到,那些侍衛都紛紛放下手中的武器,對着自己行禮。
後來的她才明白,原來這朱邪給她的金牌不僅可以自由出入王府,而且還是見令牌如見他本人,朱邪為何會如此信任自己,把這代表身份的金牌送給自己?
搖了搖頭,她如今卻是沒有心思去猜測朱邪的想法,她要去見一個人。
一個恨之入骨的人,一個恨不得扒皮去肉的女人。
找了一個侍衛帶領,她來到王府的死牢門口,站在此處,透過搖曳的燭火,她看到了不遠處的石碣上面有棟用青色磚塊砌成的堡壘,四周都是光滑的牆壁,牆壁上下都站着守衛的士兵,她從未來過死牢,從不知道這一個王府的死牢竟然如皇宮般戒備森嚴,從此處要想逃出去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侍衛把她帶到這裏的時候便施禮離去,她巡視四周後,這才闊步擡起步子上了石碣,待走到那死牢的大門時候,卻只見幾道森寒的刀劍立馬橫在自己面前,“幹什麽的,死牢重地,不得擅入……”
鳳骨絲毫不介意這眼前的刀劍,她只是朝後退了幾步,從懷中掏出那塊金牌,“我要進去……”
那守衛的一看她手中的金牌,使勁的眨了眨眼睛,确定是主子的令牌時候,一行人趕緊放下武器跪在地上,“屬下參見殿下……”
鳳骨看着剛才還氣勢嚣張的侍衛一下全部恭敬的跪在自己面前對自己施禮,她不覺鼻尖一酸,猶記得在契丹時候,那些契丹武士也是如此這般,命運真是奇怪的東西,她死在契丹,卻生在中原,如今又成了晉王揀選的屬下,人生真是……
“我要進去……”
她居高臨下的看着跪着的侍衛,沒有多說一字。
侍衛們忙起身,其中一人恭敬的打開那死牢的銅門,随着緊閉的銅門被緩緩打開,鳳骨一雙幽藍的雙眸一動不動的凝視着那幽深的地方,鼻尖充斥着一股發黴血腥的味道,她忍不住捂住口鼻。
“姑娘還請早去早回……”
一名侍衛在她面前一臉恭敬道,其實這夜的侍衛都很詫異這個女子為何會有殿下的令牌,殿下為何會給她令牌,可是,他們在多疑惑,卻是認牌不認人。
她本想闊步進去,卻被身後的一道聲音叫住。
“姑娘請留步……”
她停下步子,緩緩轉身看着匆匆趕來的那幾個人。
走在前面那個身着盔甲的年輕少年對着自己微微抱拳,“為保死牢重地安全,還請姑娘再出示一下令牌……”
鳳骨本不想再給,奈何這裏這麽多人,她不給的話必然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便把那令牌随意的一摔,“要看看個夠……”
那領頭的年輕侍衛眼明手快的一把抓住了那金牌,他吩咐屬下把宮燈靠近一點,好分辨那金牌的真假。
她看着這麽謹慎的士兵,真是為自己捏把汗水,想不到這晉王府中的侍衛都如此恪盡職守,朱邪可真是管理有方。
如若她手中的金牌是假的,那麽她能想象自己的下場。
蒼狼一雙晶亮的眼睛死死的盯緊着那金牌,看着那金牌上面精心雕刻的蟒紋暗紋,他這才放心,是殿下的金牌沒錯,這蟒紋別人也許不知道,可是王府的人都知道,它是代表晉王王府的圖騰。
把那金牌恭敬的還給鳳骨,蒼狼微微躬身,“對不起姑娘,請……”
蒼狼站在一旁微微低頭,眼光卻在打量着眼前這個絕色的姑娘,他禁不住大膽猜測,難道這姑娘和殿下?
鳳骨沒有理會蒼狼便一把接過令牌後便大步朝着幽深的牢房中而去。
蒼狼看着她進去後,這才吩咐侍衛把銅門又緊緊關上,出了上次的事情後,這死牢變的更為謹慎了,裏面關押的都是重要的犯人,要是出了什麽差錯,他記住了無果的話,他們都得死
。
身後的銅門緊緊關上,鳳骨的腳步驟然停下,她扭頭看着身後緊閉的銅門,柳眉緊蹙,擡起步子繼續走,腳踩在鋪了稻草的地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一雙幽藍的雙眸巡視着死牢中的人,那些被關押久了的死囚一看有人來了,都伸出血肉模糊的手在欄杆處張牙舞爪,凄慘的哀求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那些手上都沾滿了灰塵和早已幹涸的血跡,鳳骨在心底倒吸了一口涼氣,早聽聞這中原的酷刑很是嚴厲,如今看到這些人,她算是見識到其中厲害。
借助微弱的燈火走到一處的牢房中便停下了步子,她站在那牢房外面看着那牢房中披頭散發的女人,心底莫名浮現一抹報複的快感。
“李姑姑,我來看你了……”
那哆嗦在屋腳的李慧英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忙擡起頭來,擡手拂過自己的亂發,當那雙渾濁的眼睛看到站在燈火下的那一抹白影時候,她吓的大驚失色,“鬼啊……”
慌忙朝着角落裏面擠,身子瑟瑟發抖蜷縮成一團。
鳳骨走到那牢房門口,對着那守衛的人示意,“給我打開牢房門。”
侍衛注視着眼前這樣一個仙女一樣的美人,兩眼瞪大,本想說什麽,鳳骨卻冷聲打斷,“我能來到這裏,你們還懷疑什麽?”
侍衛一聽也有道理,那牢房外面重兵把手,她要是沒有令牌根本就進不來。
恭敬的道,“屬下這就打開,您稍後……”
緊接着,随着一道鐵鏈的聲音嘻梭被打開,那侍衛對着站在那裏的她道,“姑娘還請小心,這女人瘋了……”
鳳骨的眼中劃過一抹詫異之色,她怎麽就瘋了?
弓着身子提起長裙闊步進入牢房中,入目之處,牢房不大,四面光華,地面鋪着發黴的幹草和一些爛的棉花,牆角一個破舊的木板歪歪斜斜的屹立在那裏。
一股股帶着黴味和血腥味的難聞味道不時的鑽入鼻孔中,她微微蹙眉停下步子,沒有再走上前,看到李慧英依舊蜷縮在牆角,抱緊了自己的身子,瑟瑟發抖,看起來似乎很是害怕。
鳳骨眼眸中劃過一抹嘆息,想不到洗衣房中一向自大眼中無人的掌勢姑姑,竟然落魄成如此?
想到李慧英對她所做的那些事情,那張絕色的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她很是詫異,原本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李慧英如今倒成了怕鬼的膽小女人?
鬼神之說歷來謠傳慎多,鳳骨卻深信不以,她把今日這一切都歸功于鳳酒和丹砂的陰靈在保佑自己,保佑着自己手刃仇人。
李慧英依舊埋着臉不敢擡頭看她,一直把身子往牆面擠着,可是她已經擠到了牆角,再也沒有地方可以擠了。
嘴裏斷斷續續念叨着,“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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