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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雀槍法很好,這點是他們出發去東部後千秋才知道的。
之前他從未見過銀雀用槍——興許是這段時日那些想對成家動手的人沒找到好的機會,千秋跟随他一個月,尚沒遇到過需要保護他的時候。
去東部要行船,船上能消遣的東西太少,偶爾銀雀會站在船頭用氣槍射殺海鳥。
他手極穩,上彈舉槍後甚至不用眯起眼瞄準,像是在撞運氣似的扣下扳機。但千秋總能看見晴空中的海鳥随着槍響直直墜進海裏。
射鳥如此輕松,射人大抵更不費勁。
正因如此,銀雀這趟出門只帶了兩個随侍,一個是千秋,另一個是他慣用的司機;但成奂貼心地給他安排了六名不茍言笑的黑衣男供他差遣。他甚至沒坐自己的車到港口上船,這次出行顯得十足隐秘,最大程度地避免有人動歪心思,在來去的路上對銀雀下手。而這艘船,只是成家每天從本部出發去各地的貨船中最不起眼的一艘。
“砰——!”
又一只可憐的海鳥,來不及掙紮便折了翅。銀雀放下長管的氣槍,轉手遞往旁邊;千秋便接過來放回架子上,再回頭去接銀雀脫下來的黑色手套。
“還有多久才能到……”銀雀眉頭微蹙地問道。
司機在旁邊回答道:“還有兩天,很快了少爺。”
“太無聊了。”銀雀說着,轉身往船艙中,“拿兩瓶酒過來。”
這話是對千秋的說的,只有千秋能進他的船艙。男人點點頭,轉身往甲板下的貨艙去。不止是銀雀覺得無聊,這一行随侍的人大抵都被無所事事的航海折騰得煩悶不已,司機便跟着千秋一起往下,說:“兩瓶,少爺是不是會和你一塊兒喝?”
男人站在堆疊起來的貨箱前,逐一查看标簽:“少爺怎麽會和我一起。”
“別裝了千秋,少爺對你不一般。”司機抿着嘴壞笑,“誰看不出來。”
“是嗎。”
“是啊,你要是個Alpha,感覺能直接入贅成家了。”“我要是個Alpha,少爺就不會允許我跟随他了。”千秋笑了笑,從箱子裏拎出兩瓶龍舌蘭,“這話別讓少爺聽見。”
“廢話,我跟着少爺這麽久了都,這我還不知道……我也就敢和你說說。”司機笑着道,“你老實跟我說說呗,少爺是不是喜歡你……上過床了?”
千秋沒什麽表情:“我對少爺……只有仰慕而已。”
“別裝啊,我不會告訴別人的……诶?”
司機的話還沒說完,船艙忽然劇烈地搖晃了一下,就像撞上了什麽龐然大物。他沒能穩住,頓時往千秋那邊倒;男人下意識地擡高了手,怕龍舌蘭被撞碎。
司機只覺得自己像撞在了一塊鋼板上,肩膀都撞疼了。好似有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但那聲音微乎其微,就像是錯覺。千秋連忙騰出手扶住他:“您沒事吧。”
“沒事,沒事沒事……”司機好不容易站穩了,晃着腦袋抓住旁邊的鐵杆,哪知道又一波晃動襲來。
“我上去看看。”千秋這麽說着,船身的搖晃仿佛影響不到他,腳步飛快地上了梯子,三兩下便鑽出了貨艙。
——之前還晴朗的天空,在三言兩語的功夫裏已然陰雲密布;轉變為深藍的海浪在翻騰,無情地拍在船舷上。
熟練的水手們正在指揮下動作,積極應對這場突如其來地暴風雨。
千秋匆忙穿過甲板,在船艙前沉聲道:“少爺,暴風雨來了。”
“進來。”
他推開門,桌上的油燈正因為搖晃而閃爍不止,銀雀坐在椅子上正擦拭他的槍:“那就先不喝了吧……你也幫不上忙,就坐在船艙裏休息會兒。”
“謝謝少爺。”
銀雀挑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別客氣。你很會讨我喜歡,我自然會對你寵愛一點。”
酒被放進了鋪滿稻草的櫃子裏,免得在搖晃中摔碎;千秋坐在桌旁的另一張椅子上,朝銀雀伸出手:“我來可以嗎,不必少爺親自動手。”
“免了。”外面的暴風雨仿佛和船艙內沒有任何關系,銀雀認真地擦拭着槍管,将它分解拆開,逐一放進桌上的扁平木盒裏。
他那樣小心翼翼,就好像這是什麽很重要的物件。
千秋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他的手上,看着他修長靈巧的手指如何拆卸下一個個機關暗扣,如何用絨布擦拭幹淨。
忽地,銀雀面無表情地說:“這把槍跟在我身邊很久了。”
千秋靜靜地聽着。
“送我這把槍的人我并不認識,現在他可能死在哪裏了吧……也有可能還活着,說不定孩子都會跑了。”銀雀道,“那時候他把這把槍送給我,裏面只裝了一發子彈。你知道含義嗎?”
“……自殺……用的嗎?”
“沒錯,就是自殺用的。”更多的話從他紅潤的薄唇間出來,“我很感激他,不過這把槍并沒派上用場,我還好好地活着。”
“我更感謝少爺,”千秋說,“沒有使用它。”
言談間銀色的手槍已經被裝回原本的模樣,銀雀将子彈一枚枚推進去,又說:“千秋。”
“在,少爺。”
“抑制劑。”
“……什麽?”
“抑制劑。”銀雀耐着性子再說了一遍,轉手把槍塞回槍套裏,擡眼看向男人,“把抑制劑給我。”
該死的情熱期總是這樣毫無征兆地來臨。那種失控的感覺一上來,銀雀的呼吸便錯了節奏,他臉頰微微發紅,仿佛被扼住喉管般粗喘。甘草的味道瞬間濃郁,飄往千秋所在之處。
就是這股甘草味,能輕而易舉地讓Alpha失控,和Omega一起墜進欲情的深淵裏。
某種意義上而言,Beta也許才算人類,他們沒有這方面的煩惱,自身不會失控,更不會因外界因素失控。他們普通,卻在Alpha和Omega的本能面前顯得不那麽普通。
男人會意地點點頭,立即伸手進內袋裏。
他應該馬上把特效抑制劑拿出來,在主人仍然有能力自己注射時交給主人,在主人失去控制能力時替他注射。千秋應該如此,但他卻動作僵在那兒,幾秒後仍沒抽出手。
而這短短的時間裏,欲求已經開始在銀雀的身體裏胡亂攢動,它來勢洶洶,堪比艙外的暴風雨。
“你在磨蹭什麽?!”銀雀咬着下唇,惱怒地說,“我讓你把抑制劑給我!”
男人神色略顯得慌張,動作也不像平時那麽果斷。在銀雀即将動手之前,千秋終于将懷裏的東西拿了出來——備用的兩管抑制劑不知為何針管碎裂,液體全數流進了塑封袋中,拿出來時還在往下滴。
銀雀驀地從他手裏将抑制劑奪過來,每次呼吸都帶着極為明顯的顫抖:“你幹了什麽!我讓你跟在我身邊,就是連這點事都做不好的嗎?!廢物……”
他大罵着,但卻因為氣息脆弱而沒了氣勢,只顯得孱弱。
他穩住手,将塑封袋裏的針管取出來,也不管裏面還剩多少抑制劑,直接紮進了手臂裏:“滾出去……”
“對不起,少爺,是我的錯……”男人低低道歉。
“我讓你滾出去!”
空了的針管被摔在千秋身上,銀雀的臉頰緋紅一片,不由自主地裹緊了衣襟,像缺乏安全感的孩童一般抱緊了自己。
男人沉默着撿起針管,畢恭畢敬地朝他鞠躬後,轉身出了船艙。
身體不由自己掌控的恐懼,即便經歷再多次銀雀也很難接受。
安靜的船艙裏只剩他自己,他無意識地弓起腿,在椅子上蜷縮到了極限,埋頭在自己的膝蓋中一次又一次深呼吸。情熱期所帶來的,并不能算是一種難受;它就像開在他身體內的巨大空洞,需要什麽來填滿它。
而當渴望到達了頂點時,銀雀沉吟出聲。
他聽得見。
最可怕的就是他還聽得見。
聽得見自己的聲音像求饒的幼獸,聽得見自己淩亂中帶出哭腔的喘息。
那點抑制劑,想必起不了任何作用。千秋的失誤會導致他必須硬生生熬過情熱期,也許是一天,也許是兩天,也許更久。他将會被關在這種折磨裏,長時間得不到解脫。
——好想要Alpha的碰觸,好想被Alpha占有。
腦子背叛了心,這樣的想法不斷浮現,并推着他到更深層的地獄裏。
意識逐漸抽離,偶爾會有回歸的瞬間,很快又會飄遠。銀雀顫抖着的手不知何時解開了皮帶扣,無法控制自己撫摸自己的身體。
“撐不住的話,這個給你,”混亂間他想起那個陌生男人憐憫的聲音,“也許死對你來說也是解脫。”
——
暴風雨在肆虐,不過按照水手們的說法,這還算只是個小意思,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駛離暴風圈。
千秋守在艙門前,不消片刻就被雨淋得渾身濕透。
他當然知道抑制劑為什麽會碎掉——剛才在貨艙裏,司機撞上了他的胸口。他确實忘了胸口還裝着更重要的東西,當時只想着別把龍舌蘭摔了。
風雨聲呼嘯着,甘草的氣味明明全數被關在身後的艙內,他卻覺得依然在他鼻間萦繞不止。
水手們的高喝,海浪聲翻騰……這些都蓋不過小小的艙門後,Omega隐忍的喘息聲。情熱期的銀雀,那樣脆弱而美麗,簡直像是能勾人失神的魅魔。
是因為他的失誤,銀雀才不得不忍着情熱期的折磨。
男人緊抿着嘴,死死守在艙門前,不讓任何人靠近。
他能控制自己的眼睛只看向想看的地方,卻控制不了自己的耳朵,在嘈雜的暴風雨裏不停地尋找身後動人的低喘。
千秋聽着聽着,竟微妙的覺得胸悶難受。
男人忽然有了動作。
他“唰”地推開門,在銀雀反應過來前進入了船艙裏,再把門關上,細心地扣上門闩。
銀雀驚慌失措地擡起頭:“……你,我,我讓你……滾出去……你……”
“是我的錯,才讓少爺難受。”男人一步步走近他,“我想讓少爺輕松一點,我保證會遵守成奂教我的規矩,不會對少爺有任何妄想……我只是想讓少爺好受一點。冒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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