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他無法推開男人,更沒辦法拒絕男人的碰觸。

他只能任由男人抱起,炙熱的手掌貼在他的腰間,熱意透過衣衫的布料,幾乎要灼傷他。而更讓銀雀受不了的是,在那瞬間他全身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嚣着快樂。

這僅僅是觸碰,也僅僅是個開始。

“放,放開我……”氣息的紊亂讓他的話像欲拒還迎,平時乖巧聽話的男人如今像聽不見他的命令似的,固執地抱起他。

“千秋……”

“別找死……”

他再無法說出更多,因為男人已經将他放在了床上。

千秋的動作溫柔極了,手掌撫摸過他的臉頰、他的脖頸,在項圈那兒微妙地停頓了片刻,接着調轉方向,撫上他的嘴唇。對方拇指的指腹不輕不重地掠過下唇,銀雀下意識地想咬他,男人卻早一步收回了手。

“一直想說,”男人的手開始往更隐秘的位置探尋,“您的信息素很好聞。”

“……”銀雀咬緊了牙關,“……滾。”

“我只是希望少爺不用那麽難受。”他看見千秋的雙眼正直視着自己,“過後少爺要打要罰都可以,只是別不要我。”

那雙眼像暗藏着某種玄機,深不見底。他很難從裏面讀出千秋此刻在想什麽——說不定是因為他現在正處在失去理智的邊緣。

但他沒能思考太多,各種念頭已經洶湧着将他吞沒。

——想要Alpha。

——如果千秋是Alpha的話……

——想要Alpha。

銀雀艱難地張開嘴,像在窒息死的邊緣終于接觸到空氣般,狠狠抽氣。

風暴便在這一刻襲來,銀雀只覺得靈魂在發顫。男人的每次觸碰都能帶起他的戰栗,意識搖搖欲墜,在被男人徹底變成斷壁殘垣前,像是有另一個銀雀開口道:“……還不如死了。”

“少爺,您說什麽……”男人并沒聽清楚。

銀雀已在風暴中無力抗衡,男人卻意識清醒,口吻平靜,和平時并無區別。

不過銀雀回答他的,只有組不成詞語的低吟。

——

暴風雨是什麽時候停止的,千秋無所察覺。

他直到深夜才被筋疲力盡的銀雀趕出去,此時此刻正站貨艙裏的水泵旁垂頭洗手。微涼的海水沖洗過他的雙手,他就站在那兒,沒試圖搓揉皮膚将上面殘留的黏膩感洗掉。

看起來他像在發呆,但無人在意。該守夜的船員在瞭望臺上,貨艙裏的都在呼呼大睡,喊聲此起彼伏。

Omega的情熱期确實誇張,換成Alpha去應對的話,也許會更早結束。

Alpha可以咬住他的後頸,刺破他的腺體,将信息素灌注進去。

但他不是Alpha,只是個Beta。

他卻只能用手,克制地小心地,害怕僭越地安穩身處混亂恐慌中的主人。

既是因為Beta的身份他才能留在銀雀的身邊,也因為Beta的身份致使他只能是個随從。

男人腦子裏卻翻來覆去閃現銀雀緋紅的臉。人類大約天生就對美麗的事物難以抗拒,想好好欣賞,想一直這麽欣賞下去,甚至……想要占有。

直到抽上來的海水流光,他才有了動作。

手指上還留着詭異的觸感,仍然聞得到銀雀的信息素。

男人有些晃神地湊近了些,手幾乎攏在鼻子上,信息素立刻變得濃郁起來。明明已經洗過手了,但味道卻沒減弱多少;只是聞到這甘草氣息,他的手又仿佛沾滿了濕滑。

“……”男人沉沉呼氣,終于從思緒裏抽離,轉身往鍋爐那邊去了。

看着火的船員正在打瞌睡——尋常的貨船才沒有這些講究,不過是為了少爺在随時想要熱茶、想要食物時能最快時間做好,船上才不得不分出人來看火。

聽見千秋漸近的腳步聲,看火人打了個激靈,猛地睜開眼:“有什麽事嗎,少爺餓了?我馬上做……”

“只是打點水給少爺擦身體。”男人自顧自地拿過旁邊的金屬盆,“我來做就行了,你可以繼續睡。”

“啊哈——”那人長長地打哈欠,又陷入綿綿睡意裏,“那行,你弄吧……”

男人認真兌好水,将柔軟的毛巾浸進去,再端着盆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貨艙。

船上條件不夠,否則他應該伺候銀雀去沐浴。

他回到銀雀所在的船艙門前,沒忘記敲門再推開:“少爺……!”

冰冷的槍口抵上他的下颌,銀雀換了身睡袍,眼底冒着寒氣地出現在他面前極近處:“關上門。”

男人照做無誤。

“誰準你擅自進來的?誰允許你碰我的?嗯?”銀雀低沉道,“是不是我太寵愛你了,才讓你有了錯覺,認為我不會殺了你?你不會以為,我很善良溫柔,會寬恕你所有的錯吧?”

千秋依舊抱着盛滿熱水的金屬盆,一動不動地看着他的主人:“沒有,少爺并不善良。”

“接着說。”

“少爺讨厭弱者,尤其是像我這樣出身低賤,還是Beta的弱者。”

“接着說。”

“少爺想怎麽懲罰我,我都會接受。”男人頂着他無表情的臉,聲音也冷漠得如同陌生人,偏偏話語說得情深意濃,竟然人有些分不清楚他究竟是在裝模作樣,還是天生做不出太多表情,“只要少爺不扔掉我……”

“你應該直接跳船,還能保住你的命。”銀雀說,“還回來就是找死。”

“想給少爺擦擦身體,船上沒辦法沐浴,委屈少爺了……”

他好像感受不到這只手槍所帶來的威脅,只非常平靜地陳述着他會這麽做的原因。船艙裏的窗戶不知何時打開了,先前濃郁的信息素如今只剩下若有若無的分量;他們對峙着沒有說話,卻能聽見外面一波一波的海浪聲。

“來成家之前你沒聽說過我是什麽人嗎,還是你別有所圖,所以裝成這副傻子的模樣,認為我好騙?”

“聽說過。”

“聽說過什麽,說來聽聽。”

“成家唯一的繼承人,曾經有個Alpha的哥哥,十一二歲的時候被仇家綁架過。”

“還有呢?”

“被綁架犯強〇标記過的破爛,目中無人,自以為是,”千秋道,“實際上只是成家今後聯姻用的道具,成家的財産遲早會落到別人手裏,有權有勢有錢也擺脫不了Omega只是個生育工具的命運。”

銀雀怒極反笑:“你知道的還挺清楚。”

“但我不這麽覺得。”

千秋說話時總有股特別的味道,他太平靜了,不僅僅是面無表情,就連藏在發絲陰影下狹長的雙眼裏,也沒有任何情緒。就好像他說的任何都是客觀事實,他能在說話時完全抽離掉自我……即便有些話明明是主觀的念頭。

他說:“我覺得少爺很美,很強大,值得追随……如果少爺把我留在身邊,我會永遠忠誠;如果少爺希望我死,我會按照少爺的意願去死。”

銀雀惱怒地按下保險,手指抵着扳機,更用力地壓向男人的下颌:“你以為我不會殺了你?”

“如果少爺想,我會接受。”

男人并不避開他的視線,按規矩來說下人直視主人實在失禮。可銀雀在和他的對視裏,怎麽也沒辦法按下扳機。

他皺着眉,怒氣不知何時已經退卻,只剩下難以言喻的悶。

像有什麽阻塞着血管,每次心跳都十分費勁的悶。

倏忽,槍口離開了男人的下颌,銀雀拎着它轉身,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手槍被磕在桌上,銀雀轉手拿起煙盒,裏面卻已經空了。

千秋非常稱職地跟過去,将水盆放在桌上,在銀雀要煙前先拿出了煙盒。

“BASA,1.1mg,硬盒。”銀雀念着,“你抽嗎,我允許你抽。”

“謝謝少爺,但我不抽煙。”

“我說,我允許你抽。”Omega直視着他,眼神倨傲。

這話的意思便是讓他抽了。

千秋沉默着點頭,替他點上煙後,站在他的身側同樣給自己點着了一根。銀雀的右腿搭在左腿上,很懶散地側身靠着椅子,欣賞他傻子似的随從抽煙的模樣。

男人果然是不會抽煙的,吸進去第一口便開始咳嗽;他捂着嘴,聽得出來他在極力隐忍,卻仍咳出了好幾聲。

約莫是男人吃癟的樣子太有趣,銀雀抿着嘴笑出來,在千秋試着抽第二口時道:“算了,不是打了水嗎,給我洗毛巾。”

“咳,咳……好的。”

男人未抽完的煙被摁滅在煙灰缸裏,那雙手浸入還冒着氤氲熱氣的水裏,仔細地搓揉着毛巾,再拿出來擰幹,遞到銀雀的手裏。

少爺接過來,什麽也沒再多說,擦掉胸前脖頸上的黏膩感,再将毛巾交還過去。

這樣重複了幾遍後,銀雀撩了撩腳尖,蹭在男人的小腿上:“還有這兒。”

即便看過許多次男人跪在他面前伺候的模樣,銀雀還是覺得看不夠。仿佛他天生就這麽惡劣,喜歡看人對他卑躬屈膝,喜歡看男人毫無自尊的跪着。

往深層去探究的話,這種時候總會讓他覺得很微妙。

一個男人的所有權,就在膝蓋處。只要他跪下,銀雀就覺得這是屬于他的人,是他忠心不二的随從,是随時會為他去死的人。

沒什麽比這更讓銀雀覺得惬意了。

千秋仔細地捧着他的腳,濕軟的毛巾擦拭過他的皮膚,他睥睨着男人的臉,淡淡道:“不是綁架犯幹的。”

“……什麽。”

“不是被綁架犯标記的。”銀雀說,“那時候我才十一二歲,剛分化,綁架我的人沒有那麽喪盡天良,至少還給了我這把槍。……他們從我這裏拿走的,不是什麽Omega的身體,傳言還真不講究。”

“那他們拿走的,是什麽。”男人低沉問道。

就這瞬間,銀雀的腳忽然發力,狠狠踹在男人的臉上。

千秋不僅僅體魄強健,力氣也很大,這一腳來得突然,他卻像銅牆鐵壁似的一動沒動,既沒有被踹倒,也沒有躲開。他任由那只腳踩在他的鼻梁、眼窩,無表情地接受銀雀的所有羞辱。

“你怎麽不問問你母親是怎麽死在男人胯下的……閑聊也适可而止,不要一直挑戰我的底線。”銀雀神情漠然,不像在發火,“我啊,很讨厭尊卑不分的人,這世界就是這麽不公,有人一出生就站在頂點,有人只能像你這樣……說起來我還一直想問你,要賺錢的門路多得去了,你也去娼館賣身不就好了?為什麽非要到我這裏來……還是說比起肉體上的折磨,你更喜歡被人侮辱呢?”

“我只是想呆在少爺身邊。”

“為什麽?嗯?”

“因為喜歡少爺這樣美麗、高貴、強大的人。”

“真夠賤。”銀雀終于收回了腿,“你可以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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