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溫讓輕咳一聲,從裴四煙盒裏也抽出一根煙點上,向他們介紹:“沈既拾,你們都見過了。現在是我學生,暑假想找個兼職賺點兒零花錢,先住我那兒。”

程期覺得自己很需要捋一捋這個關系。

他能感到溫讓與這人有肉體關系,就是上過床。上次溫讓說沈既拾是他朋友,現在又多了一層師生身份,并且同居。

男人這種生物,永遠都抱有一種危險的領地意識,不論是屬于,或者曾經屬于過自己的東西,感情,人,都很難徹底根除對其占有與控制的習性,如果被外人侵入了領地,一旦嗅到對方留下的氣味,頃刻間,劍拔弩張的危機感便會平地爆起,豎起一身的毛刺,敵視相向。

程期是個很理性且自治的人,他知道自己“前男友”的身份,沒有任何道理對沈既拾滋生不滿情緒,可要說真一點兒不舒服都沒有,那是假的。

畢竟他對溫讓,還沒能徹底抛卻那一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已經不是戀人之間的愛慕了,也不是純粹的喜歡,是一種,他曾經參與過你的生活,你就沒法幹幹淨淨把他摘除出去,你知道他最美妙的性格,最不好的狀态,這些都跟你再沒有關系,你不會多不舒服,可這些你享用過的東西,落入另一個人手裏,你就是難以坦然祝福。

你總覺得他還該回來,他跟你永遠都有一根線牽連着。

程期抿了一口酒,以一種隐晦的視角觀察沈既拾。

“你還是學生?大幾?”

“大二。”

裴四插嘴道:“兼職啊,哎,你來我這兒怎麽樣?形象這麽好……”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溫讓搶先拒絕了:“不行,你這兒晝伏夜出的,他還是學生,精力撐不住。”

“你可拉倒吧。”裴四對溫讓的護犢子深感不以為然,眯起眼睛壞笑,夾着煙的手指往肩後一撩頭發,風情萬種,十足像個想哄騙少女下海的媽媽桑:“你又不是沒上過大學,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到了夜裏才是真正的龍精虎猛。”

他說得本就是玩笑話,又故意摻黃帶色,“龍精虎猛”四個字壓緩了音調,還以眼神暧昧掃視沈既拾撐在桌上的胳膊,欣賞結實好看的線條。沈既拾被他這妖裏妖氣的樣子逗笑,溫讓卻被這笑聲染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想起自己跟沈既拾之前那幾次床上經歷,現在聽他在身邊低沉悅耳的笑聲,兩腿深處竟然漸漸燎起星點渴望,懷念起沈既拾在自己耳邊濕濡色氣的喘息,那聲音性感至極,相當惹人酥麻。

程期不願聽裴四拿溫讓開黃腔,倒是很誠摯地問沈既拾:“你在學校裏是什麽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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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

程期點點頭,沉思了一下,又問:“英語過關麽?”

沈既拾笑笑,回答得很謙遜:“交流基本沒有問題。”

裴四開始與溫讓罵那該死的蔣齊,溫讓聽着,兩只耳朵一邊一個,程期他倆的對話也落下。他知道程期手裏有很多資源,但真沒想過會這麽巧遇到他,也沒想動用程期的關系——這算什麽呢,一個大二學生的暑期兼職而已,随便哪家小公司都能學點兒經驗,犯不上到這種地步,他甚至都還沒想着通過自己的關系去幫沈既拾聯系什麽部門,畢竟二人也只是臨時輔導員與學生、炮友兼室友的關系,程期則是自己的前男友,這份摘不清楚的人情,最後還是要落在自己頭上的。

但他也沒表現什麽,說到底還是有些對沈既拾的偏袒,他有出色的能力,當然希望他的路能走得平坦一些。

程期問了幾個問題,他極擅觀察人,幾句話的交談,就能從言辭動作裏的細枝末節,大致對這人得出一個準确的結論。抛卻私心來說,沈既拾确實不錯,以後成長起來,會是個很好的苗子。

他轉頭對溫讓輕描淡寫:“我最近有個對外接口的項目,還真缺幾個短期助理,回頭大概得借你這朋友給我幫幫忙了。”

這話說是這麽說,其中誰給誰幫了忙,幾個人都不言自明。沈既拾與程期碰杯,很尊重地喊了聲“程哥”。

四人喝酒閑聊,裴四與他們大倒苦水,把蔣齊批判地不人不鬼。

“你們上床了?”

“真要只想來一炮就他媽沒這麽多事兒了。”裴四擰着英氣的眉毛,一臉彷徨無解:“王八蛋是真打着追我的意思,成天也不知道跟誰學那些招數,估計是盤算着從心靈到肉體一步步征服……這些詞兒我說出來都臊得慌天啊。”

裴四的樣子就像喝了穿腸毒藥,哪哪兒都難受,貓撓一樣心煩,聽他說話的幾人卻笑得人仰馬翻,根本沒有絲毫同理心可言,把裴四氣得直想往他們頭上澆酒。調酒小哥這時又突然湊過來,在裴四耳邊竊竊:“蔣哥來了,在老座兒等半天了。”

裴四把俊臉一拉,眼皮都懶得往那邊掀一掀,冷漠至極:“且等去吧。”

程期四處看了看,混亂的燈光底下一池子魍魉,他笑着問小哥:“哪兒呢?”

小哥一擡頭,沖幾人後方露出招呼熟客的笑容:“蔣哥。”

一個男人在溫讓身旁撿了個高腳椅子坐下。

并不是一眼看過去就引人目光的長相,男人穿着貼身的黑色短袖,很有身材,寬肩窄腰,梳個松散的背頭,側面望過去鼻梁很挺拔,顯得臉部輪廓很硬朗,轉過頭與幾人點頭示意,眉眼間覆蓋着奇妙的閑淡,跟溫讓幻想中有些僵硬愚笨的形象十分不符合。眼尾處有深邃的紋路,襯托出這人平淡深處自有城府的氣概。

這是個剛中裹柔,手裏握着大事的人。

裴四裝模作樣地挑挑眉毛,慢悠悠從煙盒裏掏煙敬過去:“喲,蔣哥來了,今兒也這麽閑啊。”

蔣齊沒接他送到嘴邊的那根,擡手将裴四銜在嘴裏的抽了出來,自己深吸一口,噴出一口煙霧,又将半支煙撚滅在煙灰缸裏,面無表情,說出的話極寵溺:“少抽些。”

程期幾人渾身一抖,悶悶憋住笑。

裴四什麽時候被人這麽掐過煙?他手裏還托着那根沒送出去的,氣得咬牙,五指一合,把煙盒都攥成了個球,一把塞進酒杯裏。

“你來。”

他沖蔣齊說,随後轉身出了吧臺,直奔二樓休息室。

蔣齊倒像個真正的主人家一樣,起身沖三人點點頭,很優雅地道:“失陪。”便不急不慢,大大方方跟了上去。

有那半熟不生的客人好奇地問調酒小哥;“小四爺這是……?”

小哥習以為常地擺擺手,麻利地晃起shake杯:“熟人,沒事兒,沒事兒。”

程期眯着眼樂:“也該有個能治住裴四的人了。”

老板在或不在,對他們幾個老客來說并不構成影響。

沈既拾從衛生間回來,吧臺前只有溫讓一個人,他問:“程哥呢?”

“家裏來人,被老太太叫回去了。”

沈既拾在高腳椅上又坐下,溫讓看着自己賞心悅目的炮友,又說:“他說這兩天會聯系你,臨時助理的事兒。”

沈既拾向他道謝,溫讓扯起嘴角笑笑:“謝我做什麽,我可什麽都沒說。”

溫讓并不是個擅長喝酒的人,他今晚開心,喝了兩杯濃度偏高的酒,現在就有些迷離的醉态。眼神兒輕飄飄的,泛出薄紅的臉頰被暖紅色的吧臺燈一襯,顯得格外有幾分暧昧光彩,在沈既拾眼裏是無上的好風景。

他往溫讓臉上撫了一下,說:“有點兒暈了吧,我們也回?”

溫讓答應着,懶懶“嗯”一聲,卻沒有絲毫起身的意思,屁股牢牢粘在凳子上。

“沈既拾,”他不覺得自己醉,意識很清醒,只是周身的神經都輕飄飄的,這讓他很放松,覺得很舒服,就想說些輕松挑逗的話題。“剛才你去衛生間,有人約你麽。”他問。

沈既拾覺得溫讓可愛起來,真是能化身成一朵妖豔至極的淬毒之花,在你眼前無意識地搖擺身姿,釋放出誘人的荷爾蒙,引你采撷,引你嗅毒。

他便壞笑着襯和道:“在衛生間約我的人,只有一個,現在就在我眼前,試圖再次誘拐我。”

溫讓托着下巴,看着沈既拾輕笑:“約麽?”

親吻從沒下車就開始了。

沈既拾在停車位上熄火,就着不算明亮的車頂燈,伸手擒住溫讓瘦削的下颌拉向自己,傾身吻住他柔軟薄潤的嘴唇。

“嗯……”

溫讓擡起胳膊攬住沈既拾的肩頸,熱情地回應,沈既拾吻得很用力,他的舌頭被對方強勢撬開齒關含住,輕輕齧咬着吮吸,口腔內每一處空隙都被侵占,兩人帶着酒精的唾液彙在一起,發酵升騰出燥熱的情欲,沈既拾的舌尖往他上颚勾劃過去,探進喉間,溫讓受不住那酥麻又壓迫的快感,小腹一緊,從鼻腔裏發出舒适的悶哼,手腕用力,将沈既拾往自己身上抱得更緊。

二人的喘息在并不寬敞的車內雙雙沉促,溫讓的頭腦由清醒的飄然,變成混沌的飄然,快慰讓他身子發輕,從天靈蓋往上竄着靈魂;腿間硬挺起來的火熱又讓他實在覺得焦渴,下身急需得到安撫。

沈既拾也被一團野火炙烤着,他在溫讓發間後背上大力揉搓兩把,拽着溫讓的頭發将人從自己懷裏拉開,與他額頭相抵,壓抑着自己的欲望與喘息。

“乖,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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