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金冊玉碟

月上中天，秀坊內燈火通明，姑娘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乞巧，時不時有歡暢的笑聲飛出。

淵虹抱膝坐在臨水的星月坊屋頂，出神地看着瘦西湖倒映着月色燈火的水面，似乎與世隔絕，外界的喧鬧半分都傳不到她這來。瑤光站在她身邊，居高臨下地看着下面熱鬧非凡的景象，視線緊緊跟着遠處的舒靖。

“我以為，你會跟在舒靖的身邊。”淵虹突然開口，打破沉寂的氣氛。

瑤光不以為意道：“既然都說破了，我也沒必要裝樣子了。這麽點距離，我還是有自信可以護得了阿靖周全的。”

淵虹擡起頭，看着瑤光，沒話找話：“你的任務，是保護舒靖的安全嗎？”

瑤光反問：“你怎麽知道的？”但這件事是機密中的機密，淵虹根本還不夠資格碰觸到這件事。就算她們跟淵虹的交情再好，正事上還是拎得清的，不會随便洩露機密。

“看你對舒靖的态度就知道了。”淵虹輕笑了起來，“我突然現身的時候，你的反應，足夠說明很多問題了。”

瑤光啞然。

“放心吧，我對你們想做什麽毫無興趣。”淵虹往後一倒，躺在屋頂上，仰望天空，“我只是個旁觀者，等待着屬于我的時間再次重合。”

數日後，昭慧長公主李盈歸來。

瑤光終于見到這個書寫了一個時代的傳奇的女帝。雖然年紀大了，但保養得宜，李盈看起來也不過才二三十歲的樣子。與舒薇的絕世容貌相比，李盈的容貌只能說漂亮，還稱不上絕色。

但是，李盈往那一坐，所有人的視線都會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去，那是十數年間君臨天下、生殺予奪才能培養出來的氣勢。

“阿靖，阿容。是吧？”

舒靖眼神閃閃發亮地看着李盈，回答的聲音很響亮：“是！我是舒靖。”

瑤光也很給面子地有所反應：“舒容。”

李盈重複道：“舒靖？舒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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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靖堅決地點了點頭，态度很堅定：“舒靖！”

往旁邊桌子上的一指，李盈悠然道：“我從京城帶回來的金冊玉碟上，公主的名字是李靖、李容，可不姓舒。”

瑤光的嘴角一抽。當初到底是誰給她們取的名字的啊？李靖……不就是靈珠子轉世成人那一世的生父嗎？

舒靖看都不看金冊玉碟一眼：“那種東西，不要也罷！我是舒容，也只是舒容。”

“不打算認祖歸宗嗎？”李盈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天子之怒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舒靖在李盈的氣勢下，依然仰着頭，堅持道：“紫禁城中住的那個人，除了血緣之外，跟我們姐妹倆一點關系都沒有！又談何認祖歸宗！”

李盈陰沉着臉看向瑤光：“容丫頭，你呢？”

瑤光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淡淡地說道：“我無所謂。只不過，李靖這個名字實在是讓人讨厭，我不喜歡，還是舒靖好聽。”

坐在一旁的舒薇忍不住笑出聲來：“名字不好聽，這理由真不錯。”

李盈沒好氣地白舒薇一眼，也掌不住笑了起來：“跟阿幽說得一樣，這兩個丫頭果然有意思。阿薇，你教養出了兩個好女兒。”

舒靖眨了眨眼，心下松了口氣。雖然說得很硬氣，但當面跟一代女帝頂撞，還是姓氏這種大事，饒是舒靖素來膽大包天，也有幾分忐忑不安。不過看樣子，李盈剛才的怒氣也只是做做樣子，并沒有真的生氣。

瑤光若有所思地看着金冊玉碟，突然冒出了一句：“阿靖你想當女皇嗎？”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所有人都愣住了。舒靖很快就反應過來，幹脆利落地拒絕道：“起得比雞早幹得比驢多睡得比狗晚，做好了是應該的做不好要遺臭萬年，這種累死人的位置誰想要啊。”

李盈大笑出聲：“靖丫頭說得對極了，這皇帝可不是那麽好當的。”

舒靖俏皮地點了點頭：“就是，姑姑今年才幾歲啊，都冒出白頭發了，還不是在這個位置上累的。我可不想未老先衰。”

伸出手，李盈佯怒：“好你個靖丫頭，居然編排起姑姑我來了。”

舒靖立刻靠上去，搖着李盈的手撒嬌道：“姑姑，其實白發很漂亮的啊。我們這兩天認識了一個人，她的頭發全白了，非常漂亮哦。”

李盈不為所動：“你的意思是，姑姑我的頭發還不夠白嗎？”

舒靖吐了吐舌頭：“姑姑這樣就很漂亮了啊。”

李盈幽幽地說道：“在豔冠天下的第一美人面前說我漂亮，這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

一旁坐着的舒薇沒想到戰火這麽快就燒到她身上，連忙撇清自己：“盈姐，我已經不是什麽第一美人了。天下第一美人，現在已經換人了。”

就算是一代女帝，八卦依然是女人的天性，李盈問道：“天下第一美人換人了？誰呀？”

回答她的居然是瑤光：“藏劍山莊，葉锳。”

舒薇打趣道：“阿容可是對這個‘天下第一美人’念念不忘，就惦記着什麽時候去看人家一眼呢。”

抱劍倚在牆邊的公孫大娘聞言立刻接口道：“藏劍山莊廣發劍帖，邀請江湖同道于今年九月在西湖論劍。”

舒薇微微有些訝異：“藏劍山莊又鑄出什麽神兵了嗎？”

公孫大娘點了點頭：“是。”

“我要去！”瑤光開口，語氣不容反駁。

公孫大娘看向李盈和舒薇，見到她們兩個都輕輕點了點頭，這才說：“九月我帶你們姐妹一起去吧，見見世面也好。”

舒靖的眼睛亮了起來，甜甜道：“謝謝幽姨。”

瑤光上前兩步，手指在桌子上放着的金冊玉碟上滑過：“在那之前，先把這東西處理掉吧。”

李盈有些奇怪地看着瑤光的舉動，不解道：“這東西怎麽了？”

瑤光回頭看向舒靖，認真地說：“相信我，如果你不想當女帝的話，最好不要接受這東西。”

在場僅有的三個大人眼神同時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