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四十七回

薛少淩一路乘船北歸,中間優哉游哉地停了許多回,把後面跟着的貨船一艘艘填滿,裝的都是南邊的好東西。

待到了京城,已是七月中旬了。

薛少淩這麽有恃無恐,是曉得屈敖身為一方主将,即便收複了昌陵關也脫不開身,至少得年底才會被聖上召回京嘉獎!他樂滋滋地回了家,叫家丁把帶回的好東西分到各家去,家家的東西都是一樣的,曲家只是其中一家,并不起眼。

薛老爺子見薛少淩笑吟吟地回來了,一根頭發絲兒都沒少,只是有些瘦了,拍着他的手背說:“回來就好,回來了就好。”感慨完了,薛老爺子又嘆了口氣,“進宮去見見陛下吧,陛下也想你了。”

薛少淩沒反對,換好衣服入宮觐見。上回離開時,薛少淩在殿外跪了許久,最後沒見聖上一面就被屈敖帶走了。如今他回來後卻沒被擋在外頭,很快被宣了進去。

薛少淩繃着臉蛋兒,一本正經地在禦桌前跪下:“見過陛下。”

聖上被薛少淩氣樂了,罵道:“好你個混小子,還和我置氣了是不是?你自個兒做的事難道不該罰?起來坐下說話!”

薛少淩一下子生龍活虎起來,見內侍擺了椅子在禦桌旁還擡手拉了拉,把它拉到離聖上更近的地方。他沒臉沒皮地讨賞:“陛下,我這回可是立了大功的,您可要好好賞我!”

聖上瞥了他一眼,擡手拿起桌上的奏報擱到薛少淩面前。許是放了幾個月,顏色都有些老了,顯然是聖上特意命人去找出來的。

薛少淩打開一看,發現裏頭是彈劾自己在南邊花天酒地、胡作非為的。他生氣地說:“簡直胡說八道,我在南邊可安分了,絕對沒做這些事!”

聖上笑罵:“行了,你這小子什麽脾性我還不了解?”薛少淩從小就愛鬧騰,去了南邊肯定更沒了顧忌,要他乖乖待在軍中他哪裏待得住?不過這小子弄錢确實有一手,自打這小子開始“上貢”之後,他的私庫都充盈了不少,再不必連翻修個宮殿都摳摳搜搜了。

薛少淩見聖上心情不錯,頓了頓,從袖裏掏出兩樣東西來,一樣是風幹的稻穗,一樣則是帕子裹好的煤塊。

聖上不明所以:“這是什麽?”

薛少淩說:“這是我從南邊帶回來的最好的東西。”

聖上沉下臉,注視着薛少淩朝氣蓬勃的臉龐。那塊黑不溜秋的煤塊,令聖上想到了其他奏報裏提到的事。有人還彈劾了薛少淩別的事情,比如薛少淩總私自跑去見流放的犯官之子沈之遠。

沈之遠這名字已許久沒人敢提了,那曾是他最嘉許的青年才俊,天下士子都以他為标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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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只需要一個罪名、一道旨意,便沒有人敢再在他面前提起。

聖上久居君位,沉着臉自然不怒自威。薛少淩卻不怕他,他在聖上的注視之中說起在南邊的見聞,說起這稻穗和煤塊的來歷。這水稻高産得很,若是再試種兩年,能推廣開去,許多人便能不餓死;這煤塊是精煤,稍作處理便少煙氣,制精煤的法子很簡單,省了不少功夫也省了不少原料,還能賣出更好的價錢。最後他說道:“這都是沈之遠那家夥在南邊弄出來的。”

聖上重重地一拍桌子。

薛少淩離了椅子,重新跪到了禦桌之前,再也不發一言。

聖上看着他黑漆漆的發頂,又氣又怒,偏又發作不出來,只能罵道:“滾出宮去,別再讓我聽到你在外頭胡混,要不然有你好看!”

薛少淩腳底一抹油,跑了。

聖上見薛少淩溜得比誰都快,心裏的怒意奇妙地散了大半。他看着桌上的煤塊和稻穗,想起了那卓然不凡的沈之遠,即便是在服勞役,沈之遠依然做着許多人不會去做——或者做不到的事。

想到了沈之遠,聖上忽又想起自己的長子。他面色一變再變,悄然叫來私衛,叫他們去行宮那邊探一探廢太子的情況。私衛向來只聽聖上的話,聞言不曾多問,出了宮直奔幽禁廢太子的情況。

入夜後私衛回來了,說廢太子每日作息規律,早上起來練習騎射,用過早飯後便開始看書,下午禮佛抄經,晚上習字與寫文章,不曾怨天尤人,也不曾試着與任何人聯系。倒是薛少淩時不時讓人送吃食過去,都被廢太子給拒了,從未收過任何人的東西。

聖上拿起案上的稻穗仔細看了又看,幾乎數清了上頭有幾顆飽滿的谷粒。過了許久,聖上才嘆着氣罵道:“真是個長不大的混小子。”

旁人避都避不及的事兒,只有薛少淩敢在他面前提。薛少淩文不成武不就的,連個正經的官身都沒有,在家也不讨薛父喜歡,能仗着什麽?不過是仗着他的偏寵而已。

聖上考慮片刻,便讓人去薛家傳令讓薛少淩禁足到中秋,讓薛少淩在家憋上整個月!考慮到薛少淩這回在南邊确實幫了些忙,聖上又命人給薛老爺子備了些珍稀藥材送去,算是表明對薛少淩的嘉許。

旨意到薛家時薛老爺子正與薛少淩下棋,爺孫倆客客氣氣地送走傳旨內侍。

自從得了昌陵關,薛老爺子精神越發不錯,臉上透着股掩不住的歡喜。哪怕聽到薛少淩又做了不當做的事兒,薛老爺子也不罵他。自己如願以償了,怎麽能攔着最疼愛的長孫去做他想做的事?

薛老爺子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你要做什麽就做吧。我還沒死,可以再給你頂幾年。”

薛少淩道:“我有分寸的。”他又不是傻子,若是會連累自己和薛家他怎麽會做?他怕死着呢!

薛少淩在家安安分分地待了小半個月,突然有群軍漢模樣的家夥敲了薛家的門,說是要給他們送東西。門一開,不等門房反應,那些軍漢便把一箱一箱的東西往薛家擡,擡了足足半個時辰,把薛家前院的空地堆得滿滿當當。

京城上下都議論紛紛,好奇這一箱箱擡到薛府的到底是什麽。有好事的人攔下那些軍漢追問,那些軍漢笑呵呵地說:“聘禮!”

衆人驚疑不定,暗暗思忖:“薛家有待嫁的女孩兒嗎?”

大屈:老婆跑了,不開心,要搞事

小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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