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四十八回
那群軍漢來得快,去得也快,擱下東西便不見人影。薛老爺子聽了消息,走到前院,便見寬敞的前庭裏擺滿了箱籠,上頭的幾個還被打開了,左邊是一箱箱的奇珍異寶,右邊是一箱箱的黃金白銀,樣樣都在日光照映下熠熠閃着光,晃得人眼花缭亂。
薛老爺子叫人把箱子一一合上,又讓人去把薛少淩叫到自己書房。薛少淩到了,臉色也不太好,他上回與屈敖開玩笑說要十船八船的黃金白銀和十船八船的奇珍玩意當聘禮,屈敖還真給送來了,這是動真格的?
不等薛老爺子細問,薛父領着薛子清趕了過來,急匆匆地問了安,三個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薛少淩身上。薛老爺子嚴厲地看着薛少淩:“你随軍半年,怎麽随出這樣的事來?”
薛少淩覺得自己挺冤枉,他确實和屈敖玩兒了小半年,可那不是形勢所迫嗎?他可不想在那種事上反抗,那受罪的只會是他。好好和屈敖玩一玩不是挺好嘛,屈敖爽到了,他也爽到了,半年一到就該兩清了。
薛少淩沒料到屈敖會鬧出這樣的動靜。他想了想,用折扇輕輕敲了敲自己的掌心,指着薛子清道:“這可不能怪我,要怪便怪他。”
薛子清一愣。
薛少淩笑問:“當年是不是你把屈将軍撿回來的?”
薛子清臉色一白,點了點頭。
薛少淩笑眯眯:“那不就得了,這些聘禮顯然是給你的嘛,等屈将軍回京了,肯定會親自到薛家來提親的,你乖乖等着便好。別看屈将軍那人看起來兇,實際上人還挺不錯,這回又立了大功,就算男子和男子成親荒唐了點兒也不會有人在意的。”薛少淩說完了又提起往事,“記得屈将軍去北疆前你還替他管着月錢呢,瞧瞧屈将軍如今這身家,啧啧,你怕是要好好學學管賬才行了。”
薛老爺子和薛父的目光都落到了薛子清身上。
薛子清臉色更白了。
他确實曾做過那樣的事,可、可是他不喜歡屈敖啊!
薛子清鼓起勇氣說:“我、我有喜歡的姑娘了,母親已經答應要給我去說親……”
薛少淩眉頭一跳。
薛父叫人去将薛子清母親叫來,薛子清母親聽了那“聘禮”的由來臉色也微微泛白,跪到薛老爺子面前哭了起來:“子清确實有喜歡的姑娘了,男子和男子怎麽能成親,子清他還要考科舉,這樣會毀了子清的……”
薛老爺子腮幫子直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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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父腦中念頭疊轉,忽地擡起頭死盯着薛少淩:“你随軍這半年都做了什麽?是不是故意在那屈敖面前提起子清?我知你不願認子清這個弟弟,可你也不能這般惡毒——”
薛子清忙伸手拉住薛父,不讓薛父繼續往下說。
薛少淩看看地上跪着的淚人兒,又看看一臉怒容的薛父,覺得有些好笑,臉上便也帶上了笑意。他淡淡地道:“是又如何?你若是能說服屈将軍打消娶你寶貝兒子的念頭,你自去說服屈将軍便是,對我發什麽火。”薛少淩冷眼看着薛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小便這麽惡毒。”
薛父對上薛少淩冰冷的目光,心髒被狠狠地紮了一下。這些年薛少淩從未正眼看過他,根本當他這個父親不存在,上一次薛少淩用這樣的眼神與他對視,還是他誤會薛少淩推倒了他懷了身孕的“心上人”的時候——後來他已知曉那是那個女人設的局,卻也再也得不到這個兒子的諒解。
薛父嗫嚅着喊:“少淩……”
薛少淩再不看他們半眼,拂袖離去。
薛少淩回到居處,感覺屋裏有些悶,又轉去有風的水榭那邊,一個人坐着看水裏游來游去的錦鯉。
這些傻東西從小就活在這小小的池子裏,不知道外頭的江河湖海有多大,不曉得什麽叫山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傻傻地覺得這池子已經足夠大了——于是傻着傻着一輩子也就這樣過去了,從不會難過也從不會傷心。
薛少淩倚着欄杆看了一會兒,婢子小香跑了過來,捧着碟點心歡歡喜喜地撒嬌:“少爺少爺,你看這是我新做的點心!好不好看!少爺快嘗嘗看,好吃的!”
薛少淩轉過頭來,臉上已帶上了笑意,取了塊點心放進嘴裏,香甜松軟、入口即化,确實很不錯。薛少淩誇道:“不錯,有長進。”他笑吟吟地望着已經是聘婷少女的小香,“不知不覺我們小香都道可以嫁人的年紀了。”
小香一跺腳:“我不嫁人,我要一直跟着少爺。”
薛少淩揉了揉她的腦袋,柔聲道:“沒有這樣的,女孩子長大了總要嫁人才行。”
小香說:“我不要嫁人,我會寫字,會算數,以後也要像雁姬姐姐那樣變得很厲害很厲害,才不要嫁給那些臭汗子天天待家裏伺候他們。”
薛少淩沒想到自己還給小香立了個“榜樣”,他溫言說道:“你雁姬姐姐也會嫁人的。”
小香說:“雁姬姐姐比我大幾歲呢,等她嫁了我再嫁!”
薛少淩一陣頭疼,見小香小臉蛋上滿是堅決,只能嘆着氣說:“好好好,不嫁就不嫁,反正你吃得不多,找不到好的我養你一輩子都行。”
小香頓時高興了,拿起一塊糕點喂到薛少淩嘴邊:“少爺再吃一塊!”
與此同時,一支從南邊歸來的隊伍正不緊不慢地往北走。又過了幾日,京城的消息傳了過來,說第一批聘禮已送到了,接着又說薛家少爺還在禁足,哪兒都沒去,每日只在家中逗逗身邊的婢子。為首的人擡首看了看頭頂的秋日豔陽,過了一會兒才說:“接下來走快些,在中秋前趕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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