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來歷
阮暖從黑暗中蘇醒,視野裏一片黑暗, 什麽也看不見。
她只能感覺到自己手被綁住了, 正躺在一個冰冷的地板上。
阮暖嘗試地挪動身體,碰到旁邊的東西了, 像是桌子角和床角, 她猜想。
雖然被綁着手和腳,但還能勉強爬起來, 阮暖慢慢的, 想要站起來。
忽然燈光大亮,阮暖被這刺激的燈光激得睜不開眼,閉了半天, 才勉勉強強睜開眼睛。
對上門前的一道高大的身影, 他烏黑得好似魚眼珠的腫泡眼, 跟她的眼神對上, 吓得阮暖一個瑟縮。
高翔!
阮暖在巷子裏就見到他了,以前剛上高中,還沒分班時, 他們就是一個班的同學。
這個男生年紀雖然很小, 但是個頭已經發育得非常高大強壯。
他是阮暖同桌, 憨厚的一張臉,笑得時候很老實的面相。
高翔一入校,認識了阮暖之後,就毫不忌諱地表達了自己對阮暖的喜歡。總是自顧自包圓了阮暖的所有活,打掃衛生、值日、買東西, 只要阮暖要做什麽,他就馬上去幫忙做,忠誠得像只狗。
可是阮暖根本不需要他這樣,她很讨厭他。他成日地徘徊在她身邊,趕不走,罵不走,說話也不聽,跟圍繞着鮮美食物的蒼蠅一樣。
十個龐哲都沒有一個高翔煩。
阮暖的斥責和白眼,在他眼裏就跟個撒嬌似的,只會得到一個憨厚老實的笑。
阮暖轉了班,為了避開這個讨人厭的家夥。
結果反倒有人暗地指責她,把高翔當做備胎,把高翔當做舔狗,老是使喚別人,現在膩了,就轉班,完全不顧及別人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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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暖快氣死了,而高翔卻是愈演愈烈,哪怕不在一個班,也老是跑到她們班上來找她。
有時候站在窗外,徘徊着,實際一直偷瞄她。
有時候他們兩個班同時上體育課,高翔就連課也不上,站在他們班前面的樹下,看她做運動、跑步。
阮暖對這目光深惡痛絕,甚至在考慮要不要跟奶奶說給自己換個學校。
結果他忍耐不住,朝阮暖告白了。
捧着一大束玫瑰,晚自習的時候站在樓底下打燈,照她們班上牆上,然後大喊着阮暖的名字。
還有好多原來班級的男生在那起哄,喊着加油加油,答應他答應他什麽的。
阮暖氣得是頭暈眼花,借來老師的一個擴音器沖底下大喊:
“你是個聽不懂別人話的白癡?還是神經病?我跟你說了多少次我不喜歡你我不喜歡你我很讨厭你我非常非常讨厭你!你不要再惡心我了!你也沒有資格喜歡我!更沒有資格做我男朋友!我永遠不會喜歡你!就算是天崩地裂世界毀滅,最後一個男人都沒有我也不會喜歡你!你早點滾出我的視線好嗎!?”
喊了半晌,嗓子都有點痛。
底下的人大概被她如此果決而且不給面子的話給震驚到了,一時之間,不只是他們十分安靜,教學樓上趴着陽臺看熱鬧的學生也安靜如雞。
阮暖繼續喊麥:“還有底下其他起哄的人,你們是閑得沒事做還是作業太少?你們想讓我喜歡誰我就得喜歡誰,你們哪裏來的這麽大的臉啊!這是在騷擾你們知不知道?看見誰告白都舔着臉上去起哄,是能滿足你們什麽雄性魅力?你們這麽喜歡撮合別人,幹嘛不明天穿着裙子去民政局上班?居委會也歡迎你們啊男八婆!”
此後,阮暖全校聞名,當然不是什麽好的聞名。
她的脾氣,在剛剛入學時老師讓她紮頭發她不肯,跟老師嗆起來就很張揚了,現在更是嚣張跋扈,連貶帶損地罵了底下的男生,讓整個學校的男生都有種自己被罵了感覺。
甚至還有不少人為那個憨憨厚厚,老實巴交的高翔打抱不平,可真是氣得阮暖開學沒多久就接連曠課,上學跟個鬧着玩一樣。
奶奶護着她,學校裏的老師也不敢對這個小姑娘說點什麽,其他同學也都從衣服着裝,老師态度等方方面面猜出她家庭條件一定不凡。
阮暖以為,在大庭廣衆下都那樣拒絕他了,他一定會死心。
萬萬沒想到,某天放學後的校園,阮暖走得慢了點,趁着教室裏沒人,他又沖過來告白。
這回還喝了很多酒酒,阮暖聞到一種酒精混合着胃裏翻上來的惡心氣味,熏得她幾乎要吐。
他捏着她細白的手腕不讓她走,胡言亂語地告白。
阮暖大叫、怒罵,拿拳頭打他,結果反倒讓他更興起,拖着她就要按在牆上強吻,手還想往衣服裏面伸。
還好有隔壁沒有走的同學聽見她的呼喊聲跑過來,阮暖大喊着:“有人來了!”他才恍如被驚醒,奪門而出。
阮暖告訴了奶奶,停學了一個月,出去旅游了一陣,恢複了心情才回來。那個聽見她呼喊聲的同學大概是收了奶奶的封口費,沒在學校裏透露一絲那天發生的事。
高翔只有個爸爸,母親小時候跑了,他爸爸把他揍了一頓,提到學校去向阮暖私下道歉。
阮暖肯定不想再見到那張臉,奶奶帶着人去學校,大鬧一場,責備老師和校長的不上心,勢必要高翔付出他應得的代價。
而最後的結果是,高翔被退學。
奶奶去學校之前就對阮暖說,一定要把那個畜生送到牢去。但高翔的爸爸是個普通的打工人,掙不了幾個錢,老實,而且沉默寡言。
不像高翔芯子蔫壞,他爸爸是個樸實農民工,得知高翔幹了什麽畜生不如的事,把高翔打得差點斷了一條腿。
高翔爸爸跪在地上懇求阮暖奶奶原諒,一個中年男人,年過五十,就已經被生活折磨得頭發全白,面容蒼老。
阮暖奶奶根本不解氣,一定要高翔去少管所,好好接受教育。
他也沒說什麽請求阮暖原諒的話,只道:“我這個兒子,心歪了。但他是我唯一的兒子,我們家獨苗,我為了他讀書,賣血的事都幹了,我不能看着他坐牢。
老人家,我這輩子扒地裏的活吃食,我沒求過人。我一個大老爺們,養着村裏滿身病的老娘,還有個癡呆的姐姐,就算這樣,我也能說是挺直胸膛做人的。但是,我光顧着賺錢,拉扯高翔這麽大,我沒怎麽管他,全都是我的問題。是我沒教育好他,讓他長成了畜生。要知道現在會這樣,當初他生下來的時候,我就丢到水塘裏淹死。
我老娘還在世上,她天天在村裏說自己家出了個文曲星去了最好的高中,以後還要考大學,當大學生。我老娘七十八歲了,我不想她以後一輩子擡不起頭。我的全部存款都拿來了,就給女娃娃一點點彌補。
我求求您,你給他一次機會,也給我一個機會吧。
從今往後,我就帶他回我老家去,以後我搬磚,他就上個三流高中,考不考得上大學聽天由命。我保證,他不會再出現在這個城市,這輩子都不出現在您家孫女面前。”
去少管所也不能算坐牢,但高翔他爸認定了阮暖奶奶,一下一下地磕着頭,“砰砰”作響。高翔一言不發,鼻青臉腫地跪在一邊,也是磕着頭。
旁邊的老師和校長都面露不忍,奶奶憤懑地說:“什麽都給你占了道理是吧?那個時候,學校裏也沒什麽人了。要不是我們家暖暖叫的聲音大,引來了別人。你們家的這個喝了酒的畜生會做什麽事你不知道?那叫做強女幹未遂!她是個女孩子,這個畜生是要毀了她,是要毀了她下半生!我恨不得讓這個小畜生現在就去死,我們家女孩好好養大,就是給人欺負的嗎?”
高翔爸爸只是把高翔腦袋按在地上,對阮暖奶奶說:“老人家,他就在這裏,您要打他也好,罵他也好。他都受着,我絕對不給他求情。您看在他才十六歲,年紀還小,喝了酒,做事昏了頭,饒他一次吧。”
說完,一言不發地繼續磕頭,黝黑的額頭都紅了一大塊。
校長發話:“阮夫人,您看,他也只有十六歲。您也知道,這個年紀的學生都是個小孩子,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不懂。但是年少慕艾,又喜歡上了別人,一時想不開就做了錯事。他也只是喝酒誤事,酒精害人,這是一時沖動,您就給他一次機會吧。”
商議到最後,阮暖奶奶還是松了口。
沒繼續追究責任,要知道她連律師都已經找好了。
奶奶不想收那畜生爸爸的錢,也沒打算收他的幾個錢。讓他們趕緊走,高翔當天就辦理的退學手續,一天內他們一兩人就回了老家。
阮暖過了一個月回到學校,不知怎麽的,學校裏流傳着:阮暖奶奶大鬧校長辦公室,仗着家裏有背景,把高翔他爸逼得磕頭,把高翔逼到退學。而這,僅僅是因為高翔追求她追求得太緊,她認為是騷擾到了自己。
阮暖發自內心地湧現出一堆問號。
而流言傳開,只是因為有學生路過聽見了幾句閑言碎語,看見了一兩幕高翔他爸跪地道歉的畫面,就口口相傳,編織出一個離譜到南轅北轍的真相。
還有人聽見阮暖奶奶放大聲音說的一句話:“我們家的阮暖,就是我們全家人都供着的小公主,掌上寶,心頭肉。誰能配得上我們的小公主?!就憑他嗎?”
阮暖背地裏于是被人起了個“小公主”的綽號,其中的諷刺意味不言而喻。女生們說她壞話,都眉飛眼笑,拿手遮掩的口鼻,嘻嘻的用尖酸的語氣說“小公主怎麽怎麽了……”“小公主又跟誰吵架了……”“小心小公主也送你去少管所,奶奶來學校罵人呢……”
最重要的事,沒被人知道并且瞎傳,高翔曾差點猥|亵過阮暖。
阮暖想過轉學,但是本市沒有比蘭湖更好的中學,其它學校也十分遠。而奶奶年紀大了,搬家要折騰筋骨,适應新環境,阮暖只好作罷。
不過是承受些流言蜚語,暗地裏的尖酸諷刺罷了,沒有人明面上來招惹她,阮暖再度換班,适應新班級,咽下那些苦果,不再提起。
如今,再次見到這個快一年沒有見到的人,阮暖的心剎時就沉下去了。
她咬緊牙關,不讓自己洩露心裏深藏的恐懼:“高翔?你怎麽會在這?”
高翔比起往年,更高更壯了些,黝黑而粗糙的皮膚,粘稠陰暗的眼神,嘴角還挂着那抹憨厚老實的笑。
“暖暖,你有沒有想我啊。”高翔咧開嘴,露出一口黑黃的牙齒。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定了六點的自動發存稿,不知道jj為什麽又給我抽沒了……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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