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牙印

夜已過半,闵涼還在高翔門外。

阮暖的奶奶還昏迷在醫院, 柳青在警察局, 阮暖的父母已經坐上了飛機,在回來的路上了。

她睡不着, 無法休息, 無法安寧,像抹幽靈一樣深夜還在徘徊。

忽然, 闵涼看見已經熄燈了好久的高翔家裏又亮起了燈光。

他的人影在窗前一閃而過, 似乎在罵罵咧咧着什麽。

闵涼心裏有根弦被撥動了,找到也在值班監守的警察。

“高翔家裏的燈亮起來了。”

許碎說:“可能是起夜了?我們也搜過他家,藏不了人。”

闵涼心裏有聲音在不斷催促她, 讓她快點進去, 快點過去, 趕緊找到阮暖, 趕緊救出她。

“我覺得有問題,我們上去看看吧?”

許碎是看見她這幾天不眠不休,也一直跟在他們身後找人的。心想她跟失蹤的阮暖關系應該不錯, 口氣安撫。

“明天我們再進去搜查一遍, 放心, 人都在這裏,跑不了。”

闵涼見他們沒有想進去的樣子,扭頭就走,後面的警察連聲叫她也不理。

闵涼沖到高翔家門前,敲了半天門, 高翔才打開。

“誰啊,大半夜的?”

高翔認得她,她白天一直跟在警察左右,還是阮暖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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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涼一言不發就沖了進去,高翔抓她也沒抓住一片衣角。

白天已經來過的房子,晚上看也沒什麽不同。

是種四四方方的平房,一間卧室,客廳,洗手間,別無他物。

“你幹什麽?擅闖民宅啊。”高翔跟在後面。

闵涼把這不大的屋子都看了一個遍,完全沒有任何阮暖的蹤影。

高翔皮笑肉不笑的:“怎麽啊,還懷疑我綁架了阮暖?你看我這麽大點的屋子,還能藏幾個人啊。”

闵涼什麽也沒找到,站在空蕩蕩的客廳中,昏黃的燈光下,沉默着于高翔對視。

高翔對上她黑亮的眼睛,深邃得仿佛藏匿着什麽怪物。周身缭繞着一種煞氣,好像只竭力扼制自己沖過來撕扯他喉嚨的狼。

“在你這裏對吧,一定在你這裏對吧。”闵涼揪住了他的衣領,幾個字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黑亮亮的瞳孔裏綻放一顆火星,眨眼就燃燒出烈焰。

“神經病,怎麽在我這裏,我都說了我沒綁架他了。”高翔推開她,發現她力氣奇大,推都推不開。

“闵涼,闵涼。”那名便衣女警察叫許碎,也沖了進來。“不要義氣用事。”

闵涼被她拉開,她的身體還緊緊繃着,好像随時要撲出去。

許碎花了好大力氣才把她拉開,闵涼被拉出去,高翔憨厚的臉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眼睛卻有着嘲諷。

是他,一定是他!

闵涼被拉出去的一瞬間,忽然瞧見了高翔長袖下的手,一小圈牙印,深深地鑲嵌在手碗裏,其中一小顆更為深。

一瞬間的電光火石,闵涼腦中閃過阮暖無數張臉。

笑起來時,那嫣紅唇瓣下,尖尖的,嬌嬌俏俏的虎牙。

阮暖!

“許碎——就在這!”闵涼上前一步,要抓高翔的手。

高翔看向自己的手,一驚,連忙後退。

“把她交出來。”闵涼的眼睛發紅,厲聲喊道。

高翔卻是不斷往後退着,嘴裏還嚷嚷着:“你們這是強闖民宅!強闖民宅!我要告你們。”

有兩個看守的警察也跑了進來,闵涼能感受到阮暖就在附近,她的後背緊緊繃着,一刻也無法放松。

在這裏,阮暖就在這裏。

她打量着不大的房間,一寸一寸掃視着房間。

高翔還一幅義憤填膺的模樣,扯着嗓子喊着什麽,許碎讓她冷靜一下,不要沖動行事,一邊跟着其它警察安撫憤怒的高翔。

闵涼目光落在他的拖鞋上,那麽一雙拖鞋,鞋邊卻粘着一點泥土,濕濕地黏在腳上。

他呆在家裏,連睡衣都換上了,哪裏來的泥土。

闵涼扭頭往衛生間望了望,向那裏走了幾步,眼角卻在觀察高翔的神色。高翔手抖了抖,眼神一閃而過的驚慌,然後按下去。

他憤怒地喊:“那個女的,你幹什麽?大半夜闖進別人家,還到處搜。哎哎,你出去。”

闵涼不管不顧地踏進了衛生間,衛生間的門一直敞開着,靠着牆壁,裏面也就只有一個蹲坑和一個洗手臺,沒有什麽多餘的東西。

“喂喂喂!你們有完沒完,你們就是欺負我窮人,欺負我老實嗎?”高翔一把推開許碎,瘦高的女警察甚至被她推得一個趔趄。

闵涼推推洗手臺,敲敲牆壁,并不見有什麽暗道。

她壓抑着心頭的劇烈失望感,扶着門把手正打算換個地方找找,突然手上一頓。

這個塑料白色的門,從昨天來搜查的時候一直緊靠着牆壁。

緊緊地貼着,甚至沒有一點變化。

高翔回家這麽久,難道沒有用過衛生間,關過門?

“你可以出去了吧?”

闵涼還在凝視門把手,正準備拉開門時,高翔一把撞開她。

他身強體壯,厚實的肩膀生生撞過來,闵涼即使避開了一點,但被擦到的胳膊也一陣痛意。

闵涼冷聲問:“你緊張什麽?”

高翔板着張國字臉,老實而嚴肅的模樣,那腫泡眼裏閃爍着狠辣的毒意。

“我怎麽緊張了?你有病吧?擅闖民宅?你們這些警察就是這麽辦案的?”

“門後面有什麽?”闵涼繼續發問。

許碎意識到有點不對勁,後面那兩個男警察也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怎麽了,是有什麽發現嗎?”

闵涼面帶冰霜,強行走近,要靠近那扇門。

高翔面露兇光,拉拉扯扯的勁頭也變猛了,原本老實無害的面孔變得有些陰森可怕。

後面的幾個警察頓時繃緊了身體,下意識擺出戒備的姿态。

他神色突然變換,白熾燈下黃青的臉強行扭出一個溫和可親的微笑,嘴角僵板着上翹,陰影盤踞在暗色的眼睛裏,詭毒的死死盯着闵涼。

闵涼全然不退縮,堅韌的眸子,迸射出星子,與他蛇一樣的眼睛狠狠撞擊在一起。

“你要看就看呗……”高翔微笑着側開一邊身體。

闵涼緊緊注視着他的臉,還有他身體上的一舉一動,冷聲道:“你先出來。”

“你不是要進去嗎?就進去呗。”高翔笑道。

“出來。”闵涼壓低了聲音,眼神更加冷凝。

高翔“嘿嘿”笑了兩下,臉上挂着僵硬的笑,眼裏卻沒有一絲笑意。

“出來就出來呗。”他聳聳肩,擺出一副自己沒有什麽惡意的模樣,然後側步從衛生間前走了出來。

與闵涼擦肩而過的一瞬,高翔一雙結實有力的手,倏忽一下攀上闵涼的脖頸,好像下一秒就要扭斷她的脖子。

而闵涼仿佛早有察覺,猛然側過腦袋,目光湛湛,翻身踹出一腳,踢中了他的腰。

這電光火石的一套動作,後面的警察還未反應過來,高翔已經被踢中,腰間一軟,趔趄了幾步。一擊未得逞,他扭頭望了闵涼一眼,那一眼扭曲陰毒,要狠狠印在心頭一般。

“抓住他!”許碎察覺他要跑,而這時的高翔已經宛如一頭猛獸,飛速竄向大門。

“別跑!”兩個警察當即攔住他的去路,怎料反應不及時,被牛犢子般的高翔猛地撞開,沖出了大門。

“他有問題,抓住他! ”兩個男警察追了出去,許碎沒追,上前一步詢問闵涼受了傷沒。

闵涼搖搖頭,悶頭使勁掰開靠着牆壁的門。

“你這是做什麽?衛生間裏難不成還會有暗道?”許碎幾天調查也沒睡好,神情憔悴。闵涼突如其來的行為舉止,打草驚蛇,讓她有些不解。

還是年紀小,沖動了。許碎正要叫住她,讓她回去休息。

闵涼将門一掰開,後面出現了一個小一點的門洞,裏面黑不溜秋,透露着些許寒意。

“這……”許碎吃了一驚,“門後面還有個門?之前靠在牆上,我們進來都沒發現。”

她剛才還以為闵涼在胡鬧,心裏有還有點生氣。

結果是燈下黑,暗道居然是就在衛生間裏,門的後面。

許碎不覺有些慚愧,連聲道:“我下去吧,你小心點,守在上面。”

闵涼猜測阮暖可能就被關在裏面,以防萬一,可能底下也有人看守阮暖。“許警官,我們一起下去,萬一底下有人看守着阮暖,你一個人可能會出事。”

闵涼語言堅定,許碎只好點頭。

她打開身上攜帶的手電筒,往門洞裏照下去,只見底下黑黝黝的,見不到底,靠側邊有生鏽了的鐵扶梯。

許碎先下去,闵涼在上面給她打着燈。

“可以下來了。”許碎在底下喊。

闵涼順着爬梯下去,她腦海裏閃過一些念頭。

阮暖是在什麽情況下被弄進這樣黑暗陰森的地下的,她一定很害怕吧。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為了一己私欲,就能将一個年華正好的女孩拉入深淵?

活在這樣的世界裏,懷揣着如此肮髒龌龊的心理,摧毀着美好,借以施展自己的罪欲。

簡直惡心至極。

兩人下去了之後,踩在地上。

全是濕漉漉的泥土,高翔鞋上的泥土大概就是來自這兒。面前有一扇門,年久失修,爬滿了鐵鏽,有一把黃銅鑰匙挂在上面。

裏面……應該是個地下室,阮暖很有可能就在裏面。

闵涼的心砰砰直跳,她想要阮暖就在裏面,又擔心一扇門以內的阮暖,此刻正處于什麽樣的狀态。

許碎神色肅穆,握緊了腰間的電棒。

闵涼開不了門,但擺弄鎖的聲響還在,裏面沒有反應。

闵涼的心逐漸下沉,手也漸漸失去了溫度。

裏面有人,還是沒人?

作者有話要說:原先我只想寫個變态男,現在怎麽有種變态殺手的感覺?我靠,我寫起來的時候,都沒把他年齡放在還沒成年,一個高中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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