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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真真心裏空蕩蕩的,她本來是不愛讀書的,世保更是大字不識,聽戲也只是聽個樂呵。到了日本後,随着藍緒讀了很多書,藍緒生病時,她還幫他抄錄新作,日本是沒有京戲看的,小寶特意從香港給她寄去了林月堂當年錄制的唱片,其中這段唱腔是真真百聽不厭的。

藍緒笑她只識曲音卻不知歌意,便細細的解釋給她聽。真真對藍緒酸腐賣弄原是不在意的,但這次卻由衷的佩服,笑着對他說:“我是粗人,你這是對牛彈琴,如果是章小姐在,肯定能和你一起談詩詞賞風月,你們兩個才是天生的一對。”

那位章小姐就是名揚中外的女作家章寒煙,也是和藍緒有過短暫婚史的前妻。

只是真真沒想到,自己無意中的一句話,卻讓藍緒幾日都茶飯不思,最後還鼓足勇氣給遠在美國的章含煙寫了封長信,信寄出後,他日日坐卧不安,等待回音,看着他那副樣子,真真從心底笑出來,這就是男人,真真正正的小男人,當年二十多歲的章寒煙對你情深似海,但如今已屆中年,千帆過盡,她若還能因為這區區幾頁信箋便盡釋前嫌重修舊好,那才叫荒唐。

果然過了許久,章小姐的信終于到了,平平淡淡的幾句客套話,卻足以令藍緒心灰意冷,看着他那瞬間的落寞,餘真真知道,藍章的這段情,終于劃上句號了。

臺上的林月堂唱起“困春心,游賞倦也不索香熏繡被眠。春吓!有心情那夢兒還去不遠。”真真這才回過神來,自己竟然浮想聯翩,神游太虛了,遙看一眼那邊的方行雲,見他正目不轉睛的看着舞臺,手裏的折扇輕輕的打着拍子,真真莞爾,這樣的出身,這樣的人品,卻如此玩物喪志,荒唐終日,難道這當中也有什麽原委嗎?

備注一:小老大泛指幫會老大的兒子。備注二:本文中錄入的《海上驚夢》之唱詞原本出自名劇《游園驚夢》,在此某蝶向原作者致意!

005 老虎竈頭

更新時間2013-9-1 17:10:53 字數:2532

那次看戲之後,母親對真真的管束松動了許多,可能是因為父親回來了的緣故吧,真真終于如釋重負。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麽懦弱謹慎的母親會生出自己這樣的女兒呢?星期天,她推了唐心去看影畫戲的邀請,和母親謊稱去書店買書,一大早就從家裏溜了出來。她叫了黃包車,來到公共租界的成都路。她不只一次的聽世保說過,是父親開老虎竈養大的他們姐弟四人。真真算了一下年份,這個時候他父親的竈頭應該還開着。

到了成都路,她下了車,一個弄堂一個弄堂的轉悠。差不多每個弄堂裏都有一家老虎竈小鋪,這些主賣熱水的小店竈頭形狀有些像虎因而得名,有的在弄堂口,有的在弄堂裏面,真真挨個的打聽,走了幾個弄堂,卻沒有一家姓翁的。她走着有些累了,找了一家小吃攤子,要了兩個茶葉蛋,坐在小凳子上吃起來。

這裏雖屬租界,但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有,破破爛爛的小攤子外,坐着個白淨秀氣的小姑娘本就惹人注目,何況她那件藍色背帶裙下還露出一截白嫩的小腿,惹得過路的人都要多看她一眼,真真雖然低着頭,可也覺得一道道目光像刀子一樣盯着她。

她掏出手帕擦擦嘴,把錢放到小桌上,起身就要走。“別走啊,哪裏來的小姑娘,好漂亮,和哥哥們玩一會兒。”兩個帶着鴨舌帽的小混混已經攔在她的前面。

真真面無表情,冷冷的掃了他們一眼,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

一個混混嘻笑道:“瞧這眼神夠歷害的,先別走啊。”說着伸手就拉真真的胳膊。

餘真真心裏罵道:“毛還沒長全呢,還敢調戲老娘。”她拎起手裏的小挎包,朝那混混的臉上就砸了過去。

帶鴨舌帽的小子沒想到這麽個小姑娘居然敢動手打他,一個沒防備就被她的小挎包結結實實的砸在鼻子上,一腔鮮血頓時流了出來。這時旁邊已經有人停下看熱鬧了,一見混混的鼻子讓小姑娘給打破了,頓時哄笑起來。兩個混混丢了臉面,哪裏答應,掄起拳頭就朝真真打過去,眼見拳頭就要打下來,真真已經無法避開,她索性閉上眼,可是那拳頭卻沒有打到她身上,睜眼一看,一個一身府綢衫褲的大漢已經牢牢握住了那個混混的胳膊。

“小赤佬,這位小姐是我們老大的朋友,你們多大的膽子,小心扒了你們的皮子。”

小混混并不服氣,叫嚷着:“你是哪個堂口的,這裏是我們兄弟罩的。”

大漢冷哼一聲:“就憑你們也配打聽,你們算個什麽東西!”說着一個巴掌掄上去,一個混混的臉上立刻多了幾個手指印。

大漢操着不太熟練的國語,畢恭畢敬的對真真說:“小姐,老大在外面呢,勞您多走幾步。”

真真疑惑的看看弄堂口,一輛黑色澳斯汀正停在那裏。看看那兩個捂着鼻子的混混,真真不再遲疑,随着大漢出了弄堂,大漢打開車門,真真探頭向裏看去,一個男人正溫文爾雅的看着她,原來是方行雲。

“餘小姐,不要介意,上車說吧。”方行雲聲音和緩,但卻令人無法抗拒。

真真二話不說,擡腿上了車。

方行雲微笑着說:“沒想到在這裏遇到餘小姐,這裏可不是餘小姐該來的地方啊。”

真真抿嘴笑笑,回敬道:“我也沒想到在這裏遇到方公子,這裏也不是方公子該來的地方啊。”

“哈哈,餘小姐果真是爽利,”方行雲緩緩道,“我不常來上海,當然是到處轉轉,看看風土人情。”

真真也學着他的口氣道:“真巧,我也是。”

方行雲又笑了,連眼睛裏也滿是笑意:“那餘小姐可否賞臉陪在下一起轉轉呢?”

真真并沒有回避他的目光,道:“不是不賞臉,而是我沒有空。”

對于她的拒絕,小方并沒有介意,反而玩味的看着她的眼睛,問道:“看來餘小姐很忙啊,那有什麽可以讓在下為小姐效勞的嗎?”

真真剛想婉拒,忽然靈機一動,彬彬有禮的說:“聽說方先生是青雲幫的老頭子,那一定人面很廣的吧,能不能幫我找一個人啊?”

方行雲沒想到她會說出“老頭子”三個字,登時笑了起來,笑畢,說道:“沒問題,要找什麽人,餘小姐盡管吩咐。”

真真卻沒有笑,一張小臉嚴肅認真:“找一家姓翁的老虎竈攤主,他家有兩兒兩女,最小的兒子今年應是二十四歲,名叫世保。”

小方搖下車窗,沖着站在外面的大漢招招手,大漢恭敬的走過來,等候吩咐。

方行雲問道:“老虎竈的生意是哪裏管的?”

大漢想了想,回答道:“回老大,是水爐會所。”

方行雲道:“嗯,讓人去打聽一下,成都路一帶或者其他哪裏有姓翁的一家,兒子二十四歲,叫世保。”

大漢答應着,轉身走開。

小方轉身看向真真:“餘小姐放心,只要這家人還在上海灘做這個生意,就一定能找到。餘小姐以後千萬不要再一個人來這種地方了。”

真真點點頭,禮貌的說:“多謝方先生,那我先回了,有消息的話您可以讓唐心轉告我。”說完就準備下車。

小方忙道:“餘小姐請留步!”

真真轉頭疑惑的看着他:“方先生還有事嗎?”

小方遲疑了一下,微笑道:“這裏很亂,還是我送小姐回去吧。”

真真也有點怵頭一個人回去,于是大大方方的說:“也好,我家在武昌路附近,那就辛苦方先生了。”

小方笑道:“開車的是老李,又不是我,我不辛苦,哈哈。”

真真不禁莞爾,看向小方,見他今天穿件淡色長衫,鼻子上還架了副金絲眼鏡,不像幫會流氓,反而更像文人雅士。

小方見她打量自己,淺笑道:“很少有小姐這樣打量人的,上海灘的小姐真是摩登。”

真真也有點不好意思,這才記起來,此時自己已回到民國初年,忙讪讪的說:“第一次見你戴眼鏡,所以有點好奇。”

小方擡手摘下眼鏡,有點尴尬的說:“只是用來配衣服的,餘小姐若喜歡就拿去玩吧。”

真真撲嗤一聲笑出來:“方先生真逗,哪有人拿眼鏡當玩具的。”

小方的神情忽然有點怪,和他先前的灑脫有些不同,他低聲說:“餘小姐真不像十三四歲的女孩子,倒像是見過大世面經過大場面的。”

真真含着笑,淡淡的說:“我長到這麽大,最遠只去過無錫。”

小方道:“餘小姐有機會去北平,我一定盡地主之宜。”

真真沒有回答,看了看車外,說道:“我到了,麻煩在前面停一下。”司機停了車,小方率先下車,親自為真真打開車門,真真禮貌的說道:“今天多謝方先生了,家母管得嚴,就不請方先生進去坐了,有機會請方先生喝茶。”

小方眼睛一亮,追問道:“那是什麽時候?”

真真沒想到他會打蛇随棍上,讪讪的說:“我還是學生,等我存夠了零用錢吧。”

小方哈哈大笑,說道:“好的,我恭候。”

真真沖他笑笑,轉身離去。她并不知道,在她身後,小方一直站在那裏,直到她的藍色裙擺消失在大門內。

備注一:老虎竈是早期在江浙一帶盛行,以形狀像老虎而得名,主要是賣熱水。備注二:老頭子泛指幫會首領,比如某人入會拜在某個老頭子門下,也有老大的意思。

006 行俠仗義

更新時間2013-9-2 0:45:58 字數:2626

民國七年的秋天,随着德國戰敗的消息傳來,國內也傳出了停戰傳聞,而新任大總統高文開據說也是主和派,一時之間紛紛揚揚,多年來連綿不絕的軍閥混戰似乎真要停止了,就在這人心浮動中,冬天悄悄來臨。

下午一放學,真真就陪母親到先施百貨選衣服,母親雖然只是姨太太,但手頭卻很松動,除了月例以外,父親還常有體己錢塞給她,前兩天随口一句:“囡囡又長高了,去年的衣服都小了。”父親就拿了張銀票給她,讓她帶女兒去買衣服:“囡囡念洋學堂了,不要再穿家做的衣衫了,到百貨公司買幾件時興的洋服給她穿。”

真真并不記得小時候是否和母親一起逛過先施了,但此時她是享受的,年青标致的闊太太和穿學生服的漂亮女兒,自然是店員們殷勤招呼的對象,此時的先施還沒有女店員,青一色的年青後生,穿西式白衣黑褲,帶紅色領結,真真偷偷對母親說:“賣化妝品的都是男人,看着怪怪的。”母親斥道:“難道還讓女人站櫃臺的嗎?那成何體統。”真真想告訴母親,幾年以後先施率先在中國雇傭女售貨員,而到了後來,所有的店鋪紛紛仿效,都是以女店員為主了。

母親為她選了幾件秋冬天穿的洋裝,又買了兩件上海灘剛剛流行的呢子大衣,看着裝扮好的女兒,母親自豪的說:“我的囡囡,就像荷裏活影畫戲裏的人物。”

真真撒嬌的把手塞進母親的臂彎裏,此時十三歲的她已經和母親差不多高了,“姆媽,你怎麽不也挑兩件衣裳啊?”

美嬌微笑着說:“姆媽是老式人,還是穿寧波裁縫的旗袍來得舒服,這種洋服只配侬這樣的新派小姐。”

真真心裏清楚,母親永遠不會忘記自己姨太太的身份,她這一生不論穿衣打扮還是言辭舉止,都是循規蹈矩,小心謹慎的。當年的真真對母親的小心翼翼是鄙視的,那時的她向往着外面的世界,總想嫁個有錢英俊又有膽色的男人,随他逍遙快活一輩子,所以她才不惜任何代價嫁給了吳天啓,同時也斷送了自己如花的青春。想到這裏,她忽然想起了方行雲,那張清秀中帶點不羁的臉龐浮現在她的腦海中,她習慣性的搖搖頭,本能的不讓自己多想。

“囡囡,侬怎麽了,不舒服嗎?”美嬌看到女兒皺眉搖頭,有些擔心的問道。

真真沖着母親嫣然一笑:“沒有啊,姆媽,今生今世我都會永遠陪在你身邊,不讓你生氣,不讓你傷心。”她把臉貼在母親的肩上,輕輕的說着,多少年了,她終于有機會和母親說出這番話了。

美嬌寵溺的摸摸她的短發,笑着說:“又說瘋話,侬将來要嫁人的,姆媽等着抱外孫呢。”

真真想起早逝的兒子晨兒,頓時淚盈于睫,強笑着說:“姆媽,我一定生好多好多外孫給你抱,讓你抱個夠。”

美嬌啐了她一下,笑着說:“侬個傻囡,也不知道個羞,讓人聽到笑話侬。”

————————————————————————————————————

已經過去幾天了,小方那裏仍然沒有世保的消息。真真每天都和唐心在一起,唐心常來餘家玩耍做功課,但真真卻再也沒有去過唐家。

唐心有些疑惑的問道:“真真,你不肯去我家,是不是嫌棄我阿爸是幫會的人呢?”

其實她說對了一半,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可以重新活過,餘真真本能的想要避開幫會,但是有些事似乎是避無可避的,重生後除了家人以外接觸最多的兩個人居然全是幫會的人,先是唐心後有方行雲。難道就算是重新活過,命運也是無法更改的嗎?她覺得自己真的有些變了,當年她和世保削尖腦袋也攀不上唐萬裏這棵大樹,可現在唐家就在眼前,自己卻避而遠之。

真真臉上堆起甜甜的笑:“哪有的事,是你家太有錢了,我怕去了不懂規矩讓人笑話。”

唐心釋然,心無城府的笑起來:“真真,你真的想多了,我阿爸只是個老粗,哥哥們也只知道打打殺殺,阿爸讓我讀洋學堂,就是想讓我像千金小姐一樣識文斷字,那日你走後,阿爸直誇你,說你有教養又懂事,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女兒,讓我和你多親近呢。”

真真看着唐心天真無邪的笑臉,心裏也是甜甜的,一把拉起她:“走吧,先去我家,姆媽做了好多桂花蓮藕,你有口福了。”

唐心歡呼一聲,兩人拿起書包走出教室。

一出校門,唐心就皺起眉頭說道:“讨厭,那些癟三又來了。”

其實唐心所說的癟三只是一些半大不小的男孩子,他們有些是最低級的小混混,還有些是學堂裏的學生,民國初年,女子念書的很少,而英秀女中更是上海灘為數不多的洋學堂,這裏的女學生個個非富則貴,正值花樣年季,那一雙雙及膝裙擺下裸露着的玉腿更是牽動着這些少男的心。每當學校放學,總有些男孩子在學校門口駐足,有的還是從很遠的地方趕來的,就為着看一眼這些念洋文的女學生,也有些纨绔子弟和小混混會堵住一兩個女生說上幾句輕浮話,但這種機會很少,因為校門口早有司機和車夫候在那裏。

曾經吳天啓也是這些男孩中的一員,當別的女生盡量躲開這些男孩時,當年的餘真真卻大膽的和他們走到了一起,從一開始讓他們幫她拎書包買零食,到後來和他們一起去舞廳泡酒吧,她每天想盡辦法為自己遲歸找借口,要麽是在學校幫先生改作業,要麽是到女同學家裏溫書,其實那時候,她根本不屑和班裏的女同學在一起,她們的扭怩羞澀都令她反感。她甚至逃學去和他們出去玩兒,直到有一天吳天啓也出現在這一群人當中。

真真和唐心說話間,司機阿祥已經走了過來:“三小姐好,餘小姐好,今天是先去哪裏?”

唐心說道:“先把我們送到餘府,然後晚一點再來接我,”說着她看看還在大門口指指點點的小混混們說,“你明天帶幾個人,把校門口那些蒼蠅轟走,我看着煩。”

“好的,小姐。”阿祥答應着。

真真打趣道:“唐三小姐好剽悍啊,頗有乃父風範。”

唐心有點不好意思,道:“真真你又笑話我是粗人了。”

真真看着她,隐去笑容,正色道:“唐心,你這不是粗人,你是行俠仗義,那些蒼蠅在那裏,也許會有女孩子學壞,也許還會出事呢,你這不就是行俠仗義做好事嗎?”

唐心被她誇獎,小臉一紅:“真真,你真會說話,我就說不出這麽有道理的話,難怪連小方叔都誇獎你。”

真真佯怒道:“少巴結我,這樣吧,姆媽做的桂花蓮藕讓你多吃幾塊。”

看着唐心歡快的笑容,真真在心裏說:難道這一生唐心的出現,真的能讓她的命運改變嗎?就算再遇到吳天啓,她也絕不讓自己重蹈覆轍。她暗暗握緊拳頭,今生今世,餘真真不會再走錯一步,再不會讓人當槍使。

備注:先施百貨在1918年仍沒有女店員并不是完全肯定的,如有差錯,某蝶在這裏致歉,但先施百貨确為率先在中國起用女售貨員的百貨公司。

007 尋花問柳

更新時間2013-9-2 23:32:56 字數:3178

一進家門,真真就覺得氣氛不對,空氣有些緊張,家裏上上下下都噤若寒蟬。

“我阿爸回來了嗎?”今天測驗得了五分,真真想把試卷給父親看讓他高興一下。

丫頭阿香低聲說:“回來了,在書房。”

真真笑着說:“那我現在就過去。”說着就往書房走,阿香一把拉住她:“我的好小姐啊,你不要去啊,老爺正在發火哩。”

“怎麽回事,為什麽發火?”真真奇怪的問。

阿香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後小聲說:“是二少爺,好像二少爺拿了櫃上的錢。”

真真秀眉一皺,這個二哥,怎麽又做出這種沒頭腦的事情了。

二少爺餘海生,雖是正室嫡出,但卻極不得寵,還不如庶出的真真和小弟江生。事情還要從五年前說起,當時二十出頭的海生已經有了兒子祿哥兒,兒子他雖然喜歡,但老婆卻是怎麽看都不順眼,海生媳婦春日是指腹為婚的娃娃親,當年餘家慶一時興起,便和一起做小生意的張家訂了親事,但後來餘家生意越做越大,張家卻仍然靠小生意為生,餘家慶不忘舊時情誼,依然做主讓二兒子海生娶了張家姑娘春日為妻,無奈春日自幼在鄉下長大,又生得粗手粗腳黑黑壯壯,大字不識,已經中學畢業的餘海生當然不滿意,但父命難違,還是和春日生下了兒子祿哥兒。

有了兒子以後,父親對海生的管束也寬松了許多,甚至還答應三十歲以後可以納妾。但天天對着不懂情趣的春日,年紀輕輕的海生自然難奈寂寞,他和父親說想趁着年輕多長些學問,多長些見識,想到東洋留學。父親餘家慶一直為自己棄文經商而懊惱,覺得自己對不起列祖列宗,現在聽聞兒子想去留學,欣喜的一口應允,沒過多久,海生便如願以償趟上了東渡之路。

然而不到一年,從日本回來的同鄉那裏傳來消息,海生初到日本便包養了一個從中國帶過去的妓女,這個消息對于家教極嚴的餘家慶來說如五雷轟頂,氣得他大病一場,病床上便十萬火急寫信召海生回來,海生當然不想回上海,找了諸多理由推辭,最終老父威脅他要斷了他的生活費,海生是花慣了的少爺,一聽這個吓得立刻回到上海。從此後便留在家裏,幫着父親和大哥打理生意,幾年下來,倒也是中規中矩,沒再出什麽大亂子,只是父親再沒給過他好臉色。

真真想了想,還是往書房走去,一到書房外面,就見二嫂春日正在伸頭探腦,老遠看到真真過來,忙跑過來,緊緊握住真真的手:“小妹,公公最疼愛你,你去給二哥求求情,讓公公放過他,我給你跪下了。”說着倒身便跪。

真真連忙拉起她,問道:“你先別忙着求我,先說說到底出了什麽事?”

春日用袖子抹抹眼角的淚水,抽泣着說:“你二哥是無辜的,讓人陷害了,哪成想那女子是有男人的,一家子合演仙人跳,硬是跟你二哥要鈔票,還讓他簽了字據打了手印,你二哥讓他們逼得沒有辦法了,這才從櫃上拿了錢。他又沒有做壞事,公公不該罰他的。”

真真無奈的看着二嫂,說道:“他是你丈夫啊,他跑到外面勾引別人老婆,你居然還說他無辜?”

春日抽泣着,索性又拿衣袖去抹鼻涕,真真沒辦法,掏出手帕給她,她擤擤鼻涕,又愛惜的把手帕折好,羞澀的說:“我洗好後再還給小妹啊。”

真真強擠出點笑容說:“不用還了,送你了。還是說說二哥的事兒吧”

春日又哭起來,邊哭邊說:“我是鄉下人,沒文化長得又不好,他看不上是應該的,不到三十歲,公公又不許他讨小的,那女子長得漂亮,又會服侍人,他原該喜歡的。”

真真拍拍她的手:“別哭了,你先回房帶孩子吧,唉,你是沒的救了。”

春日一喜,忙問:“小妹,你有法子讓公公不罰他啊?”

真真笑笑,故意逗她:“我這就去讓阿爸剝了他的皮!”

春日吓得大哭,馬上跪下去就要叩頭:“好妹妹,我這裏求求你啊,別讓公公剝他的皮啊。”

真真讓她氣得無可奈何,連忙拉起她:“二嫂,那是我親哥哥,我怎麽能讓阿爸剝他的皮呢,我去哄哄阿爸,等他氣消了二哥也就沒事了,你不哭不哭啊,一會兒讓阿爸聽到就麻煩了,沒準兒一生氣真的會剝了二哥的皮呢。”

春日一聽這個,果然吓得不敢出聲了,慌不擇路的往卧房跑,臨走時還不忘對真真說:“我改天繡幾塊帕子送給妹妹啊。”

見她走了,真真這才吐出一口氣,以前只知道二嫂憨厚老實,可今天才知道原來竟是愚不可及,明知道丈夫在外面勾三搭四,她卻無動于衷,還把一切錯誤歸咎到自己頭上,唉,現在只是民國初年,納妾是合法的,找妓女是合法的,夫為天妻為地,三從四德女子無才便是德。

真真輕嘆一口氣,這種事也曾發生在自己身上。1939年,發達了不久的翁世保便看上了大都會舞廳的駐場歌星蘇菲亞,他學着洋派做法,又是送鮮花又是吃西餐,餘真真一早就聽說了,只是嗤之一笑,翁世保只是個大字不識的老粗,那蘇菲亞目高于頂,哪裏看得上他,當時追求蘇菲亞的人很多,財大氣粗的有,年青英俊的也有,和那些人比起來,剛剛富貴的翁世保不過是個黑幫混混,根本無法和其他追求者競争。

果然翁世保追求蘇菲亞一個多月,連人家的手都沒能碰上,沒辦法只好來強的,也虧他想得出來,居然給蘇菲亞冠上通共的罪名,帶着人核槍實彈的把正在臺上唱歌的索菲亞抓進了吳江菲爾路六十七號,又是威逼又是利誘,沒過多久,蘇菲亞就從六十七號出來,住進了世保偷偷置辦的一套洋房裏,做起了小情人。世保是不敢明着納妾的,真真的脾氣他是知道的,但沒過多久,餘真真就知道了這件事。

那時的餘真真手下不但已經有了一群“幹女兒”,還有一個“太太團”,那天她打扮得光鮮亮麗,帶了幾個最狠辣的“幹女兒”,來到蘇菲亞的洋房裏,只幾個耳括子扇過去,蘇菲亞就答應永遠離開上海灘,真真仍然不放心,又在那本就已腫得豬頭一樣的漂亮臉蛋上劃了一刀,這才放她走。

真真回到家,一邊讓傭人做飯,一邊在客廳裏打開留聲機,龔秋霞的《薔薇處處開》歌聲如水一般流淌出來,歡快迷人,世保一進家門,見一切如常,以為真真也如普通女子一樣,吵完鬧完也就罷了,便厚着臉皮推開卧室房門,想溫存一番讓她消消氣,結果房門一開,餘真真手持雙槍已經站在那裏,雙槍齊發,一槍打飛了世保的帽子,另一槍呼嘯着從他褲裆裏穿過,然後冷哼一聲,得意的吹吹槍口的硝煙,拉起呆若木雞的世保到餐廳吃飯。

從那以後,世保再沒有尋花問柳,就連到風月場上談事情,也不敢碰那些女人一下.但真真也知道,世保對她已從又敬又愛徹底變成又敬又怕了。餘真真雖然沒有和他吵罵,但那兩槍已經告訴他,如有再犯,要麽取你首及,要麽打爛你的子孫根,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之後她也曾經問過自己:是不是做得有些過分了?但她沒有後悔,隔了幾十年後的今天,她仍然沒有後悔。

忽然,一聲暴喝從書房中傳出,打斷了真真的思緒,緊接着是一陣杯碗碎裂的聲音和海生的哀求聲。真真連忙推門進去,見二哥跪在地上,父親坐在椅子氣得發抖。

真真忙走到父親身邊,撒嬌道:“阿爸,人家今天測驗得了五分呢,結果一到家就見到阿爸在發脾氣,人家不依嘛,早知道就考零分啦。”她的聲音細細嫩嫩,還帶着童音,邊說邊沖二哥使使眼色。

海生慌忙搭腔:“還是小妹最是乖巧最有出息,今天考五分,明天就是女狀元了。只有二哥不争氣。”

真真佯怒道:“二哥惹阿爸生氣啦,阿爸咱們罰二哥到祖宗面前罰跪,再罰他不許吃晚飯好不好?好不好嘛?”一邊說着一邊用小手拍着老父的後背順氣。

餘家慶老來得女,對真真視如掌上明珠,不想拂了女兒的意思,就對海生說:“你還不如你小妹,滾出去,到列祖列宗的牌位前罰跪,不到三更不許出來,晚飯也不許吃!”

海生如獲大赦,忙不疊的跑了出去。

第二天海生買了兩盒法蘭西朱古力讓媳婦春日送到三姨太房中,只說是送給妹妹當零嘴兒的。看到美嬌替真真收下,春日開心的笑了:“我都不曉得這是什麽,黑黑的膠泥一樣,莫非是洋人吃的梨膏糖?”

真真從母親口中聽到這番話後,捧着肚子笑了半天,直到許多年後,她仍然記得這個“洋人吃的梨膏糖”的典故。

008 貓樣女子

更新時間2013-9-3 22:42:23 字數:3518

女同學喬娣要退學了,來到教室和同學們道別。

大家紛紛問道:“喬娣,功課那麽好,怎麽就不念啦?”

喬娣臉蛋紅紅的,扭怩的說:“阿爸要到南洋做生意,留我在上海不放心,就讓我過完年嫁過去。”

“哈哈,原來要成親啦,喬娣已經訂了親了啊?”大家起哄。

喬娣一臉幸福:“是我表哥啦,自小一起長大的,他比我大幾歲,已經出來做事了。”

正在這時,有人喊道:“學監來啦,快點坐好。”

英秀女中的學監名叫葉凡,是一位三十多歲的中年女性,她的頭發梳得光光的,略顯蒼白的臉上,戴着一副金絲眼鏡,別的女先生都是穿旗袍,頂多再配件毛衣,可她卻在旗袍外面穿了件男式的西裝外套,妩媚中透出幹練。

“起立!”班長喊道。

“學監好!”女孩子們整齊的站起鞠躬。

葉學監點頭讓她們都坐下,清了清嗓子,說道:“今天你們中的一位同學退學了,原因是她馬上就要出嫁了。我之所以來到這裏,和你們說話,是因為我感到很傷心。大清皇帝已經退位多年了,現在是中華民國,而你們是中華民國的新女性,你們受教育學文化是為了什麽?只是為了多一份嫁妝嗎?你們才多大?十三?十四?你們還是孩子,身體尚未發育成熟,怎麽能夠結婚呢?可能你們要說,你們的祖母你們的母親都是十幾歲嫁人的,但是你們知道嗎?這麽小就結婚生育會給你們的身體造成極大傷害,而且這個世界很大,并不是只有上海灘,并不只有你家的庭院,你們現在已經不再纏足,你們可以走更遠的路,看更多的風景,你們可以坐飛機坐輪船,你們可以到日本到美國到法蘭西,你們可以做你們的祖母母親一生也沒有做過的事!你們是中國女性的希望與未來,你們不應屈服于盲婚啞嫁,我希望你們當中能有我們中國自己的塞爾瑪和居裏夫人!”

女孩子們紛紛交頭接耳,唐心捅捅真真:“真真,伯母應該就是十幾歲生下你的吧?”

真真低聲道:“嗯,姆媽十五歲生下我,難産,後來姆媽再不能生育了,葉先生說的對。”

真真沒有說出來,當年十四歲的她懷孕了,十五歲未足月便生下兒子晨兒,幼弱的小媽媽,早産的孩子,致使晨兒自幼體若多病,縱使吳家金銀滿屋,也無法讓他身體強壯,可憐的晨兒不到九歲便夭折了,而真真自己也從此再沒有懷孕,縱使和世保多年夫妻,也沒能為世保生下一男半女,這是她終身的遺憾。

喬娣卻大膽的站起來,反駁道:“葉先生,您講的或許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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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零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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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