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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長吉将準備當的金釵塞在包袱裏回了宮,吳大用見他沒了盒子拿個包袱回來,心中已是酸澀,忙接過了包袱強笑道,“主子可算回來了,路上可還順利。”說着打開包袱,見盒子還在,而包袱裏是兩件極好的大毛衣裳,不由驚呼,“這,這得多少銀子,您打哪兒得來的?”

将金釵取出來,李長吉讓吳大用收好,笑道,“認識了一個朋友,他送我的,難得的是照着我的身量做的,極合身。”

這麽大方的朋友,吳大用皺了眉,“主子,這人是好是壞可要看清楚了,可別是貪圖您的什麽。”

他如此謹慎,倒讓李長吉失笑,“我如今這個樣子,又有什麽可貪圖的。”這話說的很是,他一個皇孫,又是先廢太子的兒子,哪裏值得別人貪圖什麽。

先廢太子在被廢之前,神志已然有些瘋癫,連親兒子都認不大清了,所謂的政治遺産不是被兄弟們瓜分就是被皇帝摧毀,這方面是毫無可圖的了,若說權利,他一個還在念書的皇孫,爹娘俱無,只怕連話都說不上。財産呢,更是窮的冬衣都穿不起了,住的地方也是破破爛爛的,更加不用提。

雖李長吉豁達,吳大用卻是心中發酸,他自幼照顧主子長大,眼見着他從當初的金尊玉貴變成如今模樣,如今更是連冬衣都要靠人贈送,一邊服侍李長吉試衣服合不合身,一邊小心翼翼提醒道,“不如問問舅老爺?”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覺着是自己唐突了。

先太子之所以能一出生被立為太子,除了帝後情深外,一大原因就是皇後乃索家的嫡女,索家也是開國功臣之一,且同寧榮那種祖上顯貴子孫不肖的不同,索皇後的父親官至宰相,而索皇後的親生兄長,李長吉的舅老爺同樣官至宰相,如今雖隐退,對朝廷的影響力依舊可見一斑。

索大人的兒子如今正經的吏部尚書,名義上雖是禮部第一,可實際都知道,吏部主管官員升遷大事,才是實至名歸的六部第一位。索皇後是李長吉的親奶奶,索大人是他的親舅爺,去走動一二倒也無可厚非。

李長吉卻是立馬沉了臉色,衣服也不試了,冷聲道,“這話不許再提,陛下最忌諱私通外臣,若讓人知道,只怕你我性命難保。”他這話說嚴厲,吳大用心中一凜,已經想明白了種種關節,頓時冒出一身冷汗,點頭稱是,收拾了包袱退下了。

見他背影瑟縮,想到當初赫赫揚揚,如今就剩了主仆二人,李長吉也是心中不忍,叫住他道,“衣服放下吧,回頭我自己試。”

吳大用放下包袱,笑道,“說的是,如今天冷了,主子看書也要暖和些,多披上些衣服才好。”

李長吉卻不着急,從裏面拿了件棉衣出來遞給他,“你當差穿着吧,也省的凍壞了。方才的話永遠不許再提。”

捧着衣服,吳大用感動的不行,想着主子果真是記挂着自己,眼淚汪汪的拿着東西下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李長吉嘆了口氣,吳大用忠心雖有,智謀卻不足,那索家自開國屹立至今,靠的就是謹小慎微見風使舵的本事,他若還是太子之子,對方自然樂得和他往來,如今這番落魄,湊上去只怕也是自找難堪。

何況如今朝廷後宮,又有幾個還記得他和索家的關系?光是這個無人提就值得思量,說到底還不是人家要和他劃清了界限。

李長吉摸摩挲着衣服上的風毛,深吸一口氣,更覺薛蟠待他的難得。

說來可巧,他收到衣服的第二日便有尚衣局的人過來,說是如今該做冬衣了,來給他量身。

宮裏的冬衣,向來是入秋便得了的,他們這向來沒份,都是自己想法子,李長吉心中疑惑,卻還是讓人量了身,吩咐吳大用給了賞錢送出去。

他也是後來才發現薛蟠給他塞了五十兩銀子,他不能輕易出宮,幾次出去都是想了借口的,一時也還不回去,何況若還了也辜負了對方的心,便權且收着。

這是後話,暫時不提。

卻說第二日一大早薛蟠就到了鋪子裏,夥計們剛開了門便見他進來,因他向來沒有這麽早過,是以衆人心下有些奇異,不過他來的勤,衆人也只當是他起的早,并無多心。

薛蟠到了鋪子,卻吩咐衆位夥計且慢開張,令人找個椅子自己坐了,吩咐衆人都到堂上集合,他有話要講。

弄得這般鄭重,當日說過他壞話的幾位夥計頗有幾分忐忑,又心存僥幸料想他必不能知道,因此去叫了人,一時二十來個夥計和學徒都擠擠挨挨的過了來,薛蟠見人到齊了,也不賣關子,直接道,“李富貴已經被送到應天府衙了。”

此話一出,衆人嘩然,有那知道李富貴素日所為的登時出了一身的汗,有參與的更是吓破了膽子,只戰戰兢兢的看着他,生怕牽連到自己。

見過了衆人的樣子,薛蟠将他們的反應都看在眼裏,笑道,“我實話說了吧,這些年李富貴和張德輝兩個,仗着我不在鋪子裏,欺上瞞下,隐瞞流水,足貪污了十數萬兩銀子去,這可不是小數目,日前我已經查出來了,找到了他們的暗賬,人證物證俱在,所以李富貴已經交到衙門去了。”

聽他如此說,剩下的人更是驚訝,有不知道此事的都偷偷議論起來,想不到李富貴如此膽大包天,有知道的,想不到薛蟠竟然這般交了底,必然是要拿剩下的人開刀了,因此更是發抖。

“此次發現張李二人的陰謀,多虧了張吉幫忙,日後他就是這鋪子裏的掌櫃了。”薛蟠點頭,張吉便出來,先給他磕了頭,然後轉身向衆位拱手道,“日後還要仰仗衆位。”

衆夥計忙說不敢,又互相行了禮,知道這鋪子的天已經是變了。

薛蟠便又讓人搬了個椅子過來,放在自己下首,讓張吉坐了,然後方慢慢道,“我知道,李富貴的事情衆位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有參與的也有沒參與的。過去是我的不是,沒在鋪子裏用心,以至于他兩個只手遮天,倒讓各位受委屈,暗賬我已經得了,知道有些人雖參與卻非有心的,因此除了兩個首惡,我也不予追究。”

說着念了兩個名字,冷笑道,“我知道你們兩個是李富貴的左膀右臂,如今他去了牢裏你們也該陪着才是。”說着令人堵上嘴扭送至衙門。

然後兩個名字,令他們升為管事,那兩個人原本都與李富貴脫不了幹系,當日雖不情願,卻是無法可想,因此少不了沆瀣一氣同流合污。

今日聽薛蟠說拿了李富貴正自忐忑,不想天降餡餅,不僅無事還升了管事之職,登時大喜,出來給薛蟠磕頭,保證日後定然好生當差,不辜負了他的期望。

升了管事之後,薛蟠見底下的人神色和緩了許多,知道自己這恩威并施之策用的不錯,當下又笑道,“我們薛家原本不是刻薄的人家,只要衆位好生當差,定然不會薄待了去。如張吉這般,差當的好,從夥計至掌櫃也是不無可能。”說的衆人都心動起來。

那張吉臉上賠笑,心中卻是罵娘。剛剛薛蟠将他的底兒全掀了,衆人知道他是靠找着了李富貴的暗賬才當上了掌櫃的,也就難保沒人存了同樣的心思,找着他的把柄好上位。

如此,他必然要打疊起十二分的精神當好差,必然不能如李富貴那般輕松了。

安排好了鋪子裏的事情,薛蟠又勉勵了衆人幾句,便吩咐照舊開店,私下裏對張吉道,“如今姓張的還在外頭呢,你吩咐下去,半分信也不準透出去,若他拿着銀子跑了,可全都是你的幹系。”

張吉點頭,“東家放心,那張德輝仗着資格老和東家的信任,向來嚣張跋扈不将人放在眼裏,連夥計們的工錢也是想克扣就克扣,大家都恨毒了他,巴不得他倒臺呢,定然半分信也不會漏出去,不光咱們當鋪,別的鋪子我也可以擔保的。”

如此薛蟠也就點頭。那暗賬不僅有當鋪的,還有別的鋪子的,只不過別的鋪子都是有數的東西流水,進多少賣多少,不比當鋪是無本的買賣,所以貪的少,也略涉及兩個人,薛蟠趕着去處理了。

照舊換了兩個掌櫃的,剩下的他沒敢大動,也是安衆人的心,如此忙了幾日,也都處理妥當,那頭薛安抄家也回來了,着實弄了不少好東西。

薛安在李家掘地三尺,将現銀銀票房屋地契之類全都弄了回來,薛蟠略對了一對也差不多是這個數目,便命将銀子都入賬,地契到衙門改了名字後給香菱收着,香菱自安排人去接手田地。房子則都變賣了,所得銀兩也入賬。

如此一來,即使是薛蟠,也覺手面寬松不少。想到之前張李二人克扣過衆位夥計的銀兩,便命人登記了,一一補發,衆人感念他的仁德,稱頌不已,他于鋪子中的威信又增加許多。

如此忙亂了幾日,終于漸漸歸攏,這日好不容易得閑,正領着小厮們在街上閑逛,卻聽說家裏來了人,一計算時間,可不是薛蝌他們來了。

薛蟠拍了拍腦袋,他就說覺着忘了什麽事,果然忘了這事。

趕回家同衆人厮見,果然除了薛蝌寶琴兄妹,還有邢大舅一家,李纨寡嫂一家都來了,衆人路上集聚趕了來,賈府來了這許多的親戚也是忙亂不已。

薛蟠忙着相見各位客人,又命人倒騰房舍,灑掃屋子給薛蝌居住,賈母喜愛寶琴就留下她在身邊,薛蝌他們帶來的東西仆人已然不少,幸好薛家人口本來不多,香菱吩咐人騰挪一番也住下了。

雖如此,薛蟠卻覺着不大如意,他們家在京中原有屋舍,只不過許多年不住所以未及修繕,更兼當初薛姨媽存着了讓兄弟和姐夫幫忙管教薛蟠的心思才住到了賈府來,如今薛蟠深覺在賈府居住有許多不便利之處,晚上夜深人靜少不得同母親商議了。

“咱們如今住着,雖是親戚家的情分,可是薛家也是大族,咱們住着也罷了,讓薛蝌他們也跟着住,成什麽樣子?人家不說賈家好客,倒像是咱們薛家沒房子似的。”給薛姨媽捧了茶,薛蟠笑着提起這事。

薛姨媽接過茶喝了一口,冷笑道,“別當我不知道你的心思,都是親戚,一塊兒住着怎麽了?”

見母親不大喜悅,薛蟠賠笑道,“親戚情分好自然好,只是如今卻是不大便宜,您瞧瞧,咱們兩家就擠這麽一個小院子,雖是至親,到底不便。薛蝌如今尚未成親,香菱來來去去的,不如還回咱們房子住去,又寬敞,又方便。何況琴兒過來也是要發嫁的,難道讓她從別人家出嫁不成?終究不大體面。”

想到寶琴的親事,薛姨媽也動了意,“你說的也是,日後你和薛蝌娶了妻子,再生孩子,這房舍就不夠住了,何況你如今也長進了,我倒不怕你去了外面再胡作非為。可是,住的好好的突然要走,倒像親戚間有了龃龉。”

薛蟠笑道,“媽不必擔心這個。咱們不如先派人收拾着房子,這頭暫且住着,等到時候房子收拾好,和姨夫姨母說明了緣由,沒有不讓咱們去的道理。前幾日剛将李富貴貪的銀子都入了賬,咱們也好好休整一番,雖不如大觀園,也比不讓您和妹妹委屈了。”

見他這麽說,薛姨媽也無話可說,點頭道,“既然如此,你且去辦吧,只是還有一事,咱們要仔細着。”薛蟠附耳過去,且看她說的是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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