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聽他的意思分明有揶揄之意,薛蟠聽不出來,只道,“我們家也就是有幾個臭錢罷了,你可千萬別嫌棄我。”
李長吉失笑,“怎麽會?”只是一看到寧府的牌子,不免心酸,想着當日似乎是有個同父所出的異母姐姐被人抱走 ,後來嫁給了現寧國公的兒子,只可惜也去世了。
原本他不過就是知道世界上有這麽個人罷了,雖見不着,對方也未必知道自己的身世,到底是個念想,如今卻是孤孤單單只他一人了,如此一來,想着薛蟠這人如此熱心腸,對他更是不錯,只怕比什麽親兄弟堂兄弟還好些,看他的目光不由更加和善,對他的印象更是提升了。
繞過寧榮二府的正門,薛蟠引着李長吉一路到了自家住的小院,笑道,“如今只是在親戚家暫住,收拾的一般,有個花園子,給府裏的姐妹們住着呢,外男不能輕易進去,只得委屈你略喝兩杯薄酒吧。”
說着吩咐人下去整治酒菜,聽說來了客人,寶釵等都回避了,薛姨媽出來見客。
一見李長吉生的的相貌堂堂,眉目晴朗,目光清明,身材挺拔,舉止斯文她就先喜歡上三分,又聽薛蟠說為人極好,當日寶釵入宮還賴他幫了些小忙,又聽說他身世孤苦,父母雙亡,雖和皇家沾着點親,日子卻過的頗為窮困,心中已然又增加了憐惜,當即命薛蟠好生招待,不可辜負了這位朋友。因年輕人吃飯喝酒,她也不便多陪,便回到內堂去了。
寶釵問,“母親瞧着如何?”
薛姨媽點頭,“我看他果真是長進了,那後生當真不錯,瞧着就是個正派人,不是那等畏畏縮縮、風流纨绔之輩,聽說還是皇親國戚呢,只不知道為何日子卻過的不大舒坦。”
寶釵笑道,“皇帝還有三門子窮親戚呢,不一定皇親國戚都是大官兒,您看那府裏和咱們家不就知道了嗎,又哪裏都是過的舒坦的。”
這話很對,兩人也就是随口一說,薛姨媽見薛蟠長進,不光将家裏整治的井井有條,外面也能立起來,将鋪子收拾的整整齊齊,寶釵之事也已經妥當,更兼交的朋友也上了檔次,不再是以前的狐朋狗友,心中已經是滿意至極,自思若是能再定一門好親事,也就算的上餘生無憾了。
這邊薛蟠和李長吉一起喝酒吃飯,廚下早整治了一桌齊齊整整的好菜來,薛蟠以往雖愛吃酒,為防薛姨媽唠叨,也是很少在家請客,因此廚下知道這客不一般,且剛接管廚房沒多久,便鉚足了力氣,整治了一桌好酒好菜上來,兩人吃飯談天。
李長吉為人謹慎,更不愛喝酒,因此倒是薛蟠酒酣耳熱之際将家底兜了個精光,沒多久,李長吉便将他底細知道的一清二楚。
“薛兄,我看此事不妥。”李長吉放下筷子,笑吟吟的道。
“什麽?”薛蟠也放下了酒盞看着他,圓潤的臉上紅撲撲的,看起來竟有幾分可愛,這些日子他酒色財氣涉獵的少,人也精神了許多,往日這個神色看起來只是猥瑣,今日竟意外的可親。
李長吉用筷子敲了敲桌子,沉吟道,“你說要把所有涉事的夥計都告官,據我看,不妥。我看不如只懲戒幾個為首的,剩下的便放他們一馬。”
薛蟠原本是一時得意,且拿他當好兄弟,便将鋪子裏的事實說了,不想卻招來反對,登時不解的放下酒杯,聽他細細道來。
李長吉看着他的眼睛,慢吞吞的道,“我知道你心中不忿,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些參與的夥計裏,有多少是拿大頭,有多少是拿小頭,這大頭有多大,小頭有多小。還有,你以往對鋪子不上心,我想着定是張李二人獨大,那麽,這些參與進去的夥計有多少是被逼迫的呢?”
這番話有理有據,說的薛蟠低下頭來。
李長吉再接再厲,“我想着,這些人當中,有自願的也有不自願的,有拿大頭的也有拿小頭的,若是都一概而論,未免太嚴格了些,所謂恩威并施方是用人之道。”
見薛蟠又擡起頭兩眼亮晶晶的望着自己,全然信任的模樣。李長吉笑道,“更何況你想想,眼下就要過年了,若是真把這些人都辭退了,你找誰來幹活兒。哪怕是朝廷對待官員,那也不是一棒子打死,犯了錯誤,那些貶谪的革除的,也有再起複的機會,你想想是為什麽?”
薛蟠托腮望着他,連咀嚼也忘了,此時見他問自己,想了半天還是不得緣故,只好搖頭道,“好兄弟,你告訴我吧。”
“這個緣故,說來也不難。”李長吉笑道,“你當鋪裏這些夥計,相比也都是自小培養的,若是都去了,這這些年的辛苦功夫也算是白費了——不止白費了他的,也白費你的。”
“去了這些人,你要重新培養,得多少年的功夫?便是立時有熟手來了,難道你敢要,只怕先疑心是不是對手派來的。所以如今之計,便是去了幾個首惡,剩下的你賣個好,權且留下他們幫忙,該提拔的還要提拔才是,日後若有不是,一并發落。如此一來,你好,鋪子好,夥計們也好。三方便宜,豈不比全部發落了好的多。”
李長吉這一番話下來,薛蟠當真如醍醐灌頂一般,笑道,“好兄弟,多虧你提醒,否則依着我的性子,非把事情辦砸不可。”當下謝過了李長吉,又叫人到應天府去取了李富貴的口供來,從淩晨到現在,早就用過一輪大刑了,能有什麽不招的。
因天色不早,李長吉趕着回去,薛蟠見他态度堅決,也不好多留,遣人将給他做的衣服拿來,笑道,“這是早就給你做好的,原是為了賠你,可不要多心,你若不要,可辜負了咱們這一番情義了。”說着将包袱展開,給他看做好的衣服。
裏面是兩件大毛的衣裳,兩件棉衣,還有一件大麾,都是極好的,保暖又妥帖,薛蟠笑道,“這大毛的衣裳和大麾你留着穿,天氣冷了,別凍着,那兩件棉衣也是你的尺寸,家常穿正好,若是嫌不好看,便賞給下人也是一樣的。”
時下風尚,有錢人家都是穿毛不穿棉,只有家下人和平民人家才穿那個,薛蟠讓人做了,也是考慮到那兩件大毛的衣裳出門撐場面穿,平日在家無人就穿棉的。
李長吉玲珑心思,如何想不到這個,萬萬想不到這人竟如此妥帖的,當下點頭收下包袱笑道,“我此次出門,正是置辦冬衣來着,冬日裏天冷,凍得我寫字都手抖,如今你可算得上雪中送炭。”
這話說的薛蟠不好意思起來,一個勁兒的道哪裏,想着冬日用錢的地方不少,又要買碳又馬上過年,便吩咐人拿五十兩銀子來給他偷偷塞到包袱裏,又讓人叫香菱過來相見。
李長吉擡頭便見一個粉面朱唇,身段袅娜的小媳婦進來,眉心一點米粒大小的紅色胭脂,看着年紀甚輕,舉止斯文,見了他先行了一個禮。
明明是極美貌溫柔的一個人,不知為何,見了他李長吉心裏頗有些不自在,薛蟠毫無所覺,指着香菱道,“這是我的愛妾,名叫香菱的。如今我尚未娶妻,家裏母親年邁,所以家事是她暫管着,日後如果我不在家,李兄有什麽事,只管來找她就是了,必不會薄待了。”
又向香菱道,“這是李兄,如我的同胞兄弟一般的,日後他有什麽事來找我,我又不在,你可不要推脫。”當下兩人相見,見天色不早,李長吉便起身告辭,薛蟠直送到寧榮街外才罷。
一時去應天府取口供的人回來了,薛蟠便對着賬目上和李富貴的口供圈定了兩個和李富貴一般的主謀,也不要他們坐牢,只要将銀子交還回來再滾蛋也就行了。
接着将墨硯和張吉叫過來,分別問兩人話,得到的結果都差不多,就定了張吉代替李富貴做大掌櫃,讓墨硯繼續做夥計,同時挑了兩個升上去,做小頭目。
薛蟠讓墨硯到鋪子裏,本就不是為了李富貴,而是觀察諸位夥計的,得到的結論和張吉說的差不多,便對張吉也有幾分放心。
待弄完了鋪子裏的事兒,決定了明天的說辭,薛蟠也有心問一問李富貴的情況。
“哎呀爺,我聽說可是受了大罪了。那應天府是什麽地方,進去不問別的,先打二十大板再說,打的皮開肉綻了再問,若是不說,再打二十大板。那李富貴是個軟的,只打了二十大板就全都招了,我聽說,那個慘呦。”去取口供的是薛安,他順便看了看李富貴,結果對方的慘狀讓他心有餘悸。
薛蟠嗯了一聲,拿起茶來喝,想到那李富貴的慘狀,笑了一聲尤不解氣,想到一件事,吩咐道,“那李家必然是要抄的,你帶人去,不要那些衙役。”
薛安眼圈兒一轉就知道,讓那些如狼似虎的衙役們去,必然要借機揩油的,因此薛蟠不欲,這等美差能落到自己手上,薛安登時大喜。
只聽薛蟠吩咐道,“只說還有賬本子沒找幹淨,怕那些衙役毛手毛腳的弄壞了,所以咱們來搜。你再給應天府尹送一百銀子去,讓那些衙役們開了封條,只在外頭守着,你親自去,什麽房契地契現銀古董,半分也別拉的帶回來。”
薛安點頭稱是,又見薛蟠捧着茶盞,似笑非笑,“李富貴是個謹慎人,他家的東西可都是有數兒的,你可仔細着。”
這話說的薛安心中一凜,忙賠笑道,“大爺放心吧,奴才既沒這心,也沒這膽,好好跟着大爺,日後要什麽沒有?”這馬屁拍的好,薛蟠一笑,讓他去了。
離了屋子,薛安方方覺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從什麽時候起,好哄好騙的大爺變的這般吓人了?
也對,從前的大爺可幹不出現今的事兒來,薛安想到這幾個月來薛蟠的做派,不由暗暗咋舌,這大爺真是越來越厲害了,他就說嘛,他們家大姑娘是那樣,一母同胞的兄妹,大爺也差不了,只不過素日不用心罷了,這一用心,家裏外頭哪裏不是妥妥當當的。他又是個男人,比大姑娘更厲害十倍百倍了。
想到李富貴皮開肉綻的倒黴樣子,薛安不敢耽擱,點齊了人手交代一番,只待明日取了銀子給應天府送去,再去李富貴家抄東西。
同類推薦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

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拍賣盛宴上,擁有絕佳體質的少女被開出天價,人人哄搶。
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

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被父母逼婚,她随便拉了一個相親對象閃婚了,然而卻沒想到弄錯人,領完證後才發現自己嫁了A市第一軍閥世家的大少爺,權傾京城、尊貴霸道的太子爺司徒昊!OMG!他到底看上了她哪點啊?現在要後悔還來得及嗎?“你覺得我們再進去換個證可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男人挑了挑眉,“你是想剛領完證就變成失婚少婦嗎?”“可是……”“一年時間!簡雲薇,我們給彼此一年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是不能接受,那麽我們就離婚!”男人認真的說道。然而,一年時間不到,她就發現了,原來他娶她,真的是別有用心……“上校大人,我們離婚吧!”她将一紙協議甩到他的桌面上。男人一怔,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軍婚不是你想離,想離就能離!”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上錯賊船,被坑了,面對這個徹夜索歡、毫無節制的男人,她期期艾艾,“上校大人,我錯了,今晚求休假!”